两天后,韦氏与刑氏等人如约前往京外的五渡庵,赵凌月也出城相送。众人共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城,韩云朝和几个侍卫骑马护送在侧。
在城门前递交了朝廷文书后,守城士兵让开,韩云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南齐无数人魂牵梦绕的汴梁城。
这次,它或许不会如历史上一般,成为只能让南人遥望的旧都。但今日一别,这里仍然会上演一场山河失陷,国破家亡。
再回来时,正应了那句——一朝梦醒,已换了天地。
不久之后,一行人到达五渡庵前。众女道士纷纷跪下,韩云朝有些不自在,展开明黄的圣旨念了起来。
“诏曰:太上皇妃韦氏婉容,端庄贤淑,温良恭谨。有子宁王赵易……”
韩云朝念了没几句,外面远远的官道尽头便传来一阵喧哗,众人闹哄哄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个洪亮的声音——
“金兵已渡过黄河,大举南下!金人大军将于半个时辰内兵临汴京!众百姓请速速逃离!金兵已渡过黄河……”
金人即将兵临城下,此刻再不用顾忌什么军情隐秘。传令兵沿途大喊,声音如同丧钟,敲的众人面无人色,纷纷溃逃。
庵内跪着的众人亦是浑身发抖,韩云朝见状,直接将圣旨扔在其中一人怀中。那人慌忙接住,韩云朝说道:“金人要来了,你们快逃吧!”
众道姑恐惧道:“金人来了……娘娘和王妃也不必出家了,快快回京罢,我们也要逃了……”说着连忙四散回屋,胡乱收拾东西。
韩云朝一行人也迅速行至外面,赵凌月和韦氏刑氏三人重新上了马车,换上男装。
流民潮不算拥挤,只是人人大呼小叫着狂奔,显得十分混乱。己方这种有马车还有护卫的队伍,一看就非富即贵,再往南走到更乱的地方,很可能会引来贼寇劫掠。
不过,几个侍卫的武艺都是拔尖,到了其他州府后又可以凭宁王府印信在府衙落脚,暂时还不用过于担心安全问题。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再度来到了汴京城南门外的岔路口。到达这里的流民一部分人逃往汴京城内,更多人却是继续南下。
到了这里,韩云朝稍稍松了口气,对随行护卫道:“好了,你们继续南下吧,我随后就到。”
“韩统领去做什么?如果不是大事,卑职可以代劳,回去太危险了。”一个侍卫诧异道。
“是大事,你们会知道的。不必担心我,你们护卫主上速速离去!”
“是。”侍卫们一拱手,便策马继续前行。
韩云朝正拨转马头,与众人分别时,马车车帘掀开。赵凌月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一切小心。”
“多谢公子。”韩云朝躬身抱拳,也对她笑了一笑。
韦氏与邢氏此刻已经慌得手开始发抖,再晚些时候,就要和金兵对上了。二人心慌意乱,并未注意到马车外侍卫在说什么,即使听到也懒怠多想。
不过,见到赵凌月掀帘子说了一句话,刑氏倒是逐渐反应过来。
“这位副统领,从前从未在王爷身边见过。”
“想是多护卫在外院,或者是九哥在外面新收拢的人才。”赵凌月说道。
邢氏点点头,很快便没心思多想一个侍卫统领的事。
韩云朝与众人别过,折而向北,四下寻找合适的落脚点。很快,她将马拴在城外灌木林中,又躲在路边荒草里懒懒坐下,看着三三两两疾奔的流民。
她也将有一段时间要过上流亡的生活,只不过她比眼前这些流民好多了,有马可骑,并且有足够的银两——赵凌月等人身为皇室最不缺钱。
再过一些时日,京城就会到皇帝为了议和把汴京财物搜刮一空,连皇室都一穷二白的程度。
约莫二十分钟后,又一阵惊呼传来,流民四散溃逃。十余骑头戴毡帽,身穿盔甲的金兵大喝着奔来,所到之处烟尘滚滚。
金兵如狼似虎,专往流民所在的地方横冲直撞,同时大笑着挥鞭,似乎以打翻齐人为乐。
韩云朝很快锁定了为首的一员猛将,他应当就是金人西路军副帅呼延宗弼了。十余骑就这么先行,真是胆大……
呼延宗弼太过狂妄,不过他也有理由狂妄,历史上他这样做,并没有发生危险。不过现在——自己还是杀不了他,但捞点好处是可以的。
那十余骑金兵很快策马狂奔至汴京南门下,由于南门地势最低,金人很喜欢将攻城重点放在这里,重兵陈列汴京南门。
呼延宗弼勒马停下,用较为熟练的汉话朝城楼上的守将大吼道:“南朝皇帝何在,为何不恭迎我上国来使?”
守城齐将张济往下看了一眼,扬声道:“我朝陛下自然在宫中,既是北国来使,当容进城一晤。不过在此之前本将也有一问:贵国为何不遵和议,杀害我朝亲王,甚至逼近京师?”
呼延宗弼歪头道:“哦?那是你朝亲王啊,我等并未看出来——等等,你是什么人,也有资格质问本使?就是你国皇帝,见了我上国来使,也要恭恭敬敬!”
张济大为愠怒,然而想到皇帝的吩咐,只能忍着道:“那贵使来此,可是要停兵,与我朝和谈?”
呼延宗弼大声道:“不必了!我朝陛下说,你国勾结契丹降将,想要为祸我国,实在卑鄙无耻,枉为礼仪之邦!不略施教训,怎能扬我上国之威?
我朝十万大军马上就到,让你国皇帝好好想想。如果肯亲自来我们营中道个歉,为我军元帅斟酒,我们就可以再与你国商议退兵的条件!”
张济听到羞辱天子的话,忍无可忍,大怒道:“不必多说,爷爷不怕你,等着你的十万大军!”
说完,他夺过身边卫士的弓箭便向外射去,然而呼延宗弼离城楼甚远,根本不在射程之内。呼延宗弼哈哈大笑,拨转马头返回。
城楼上,其他兵士也一脸愠怒:“大人,我等可以出城,下去把他捉了!”
张济摇头:“没必要,时间不多了,搞好城防才是要紧。儿郎们,金人要来了,待会儿杀他个片甲不留!”
韩云朝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隐有怒意。然而呼延宗弼说的话比起将来已经算客气的了,韩云朝真是想不通,赵景以及后来的赵易怎么那么能忍。
呼延宗弼大摇大摆,带着十余骑金兵返回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摇头叹道:“没人了啊,没意思——咦,哪里来的小孩?”
韩云朝手持钝剑,衣着也毫不起眼,不知何时策马出现在路边。
“如此不可一世,真当我齐朝无人了么?”韩云朝冷冷一笑,停在路中央,拦住十余骑金人去路。
呼延宗弼坐于高头大马上,看着小小的韩云朝和南朝瘦弱的马匹,仿佛在看一只蚂蚁。他抬抬下巴轻蔑道:“谁去解决。”
一名金兵狞笑着缓缓上前,韩云朝看着他,摇了摇头:“虚有其表,但我不想杀你,徒溅一身血。你的马我收下了。”
那金兵大怒,策马猛冲过来,嘴里说得却都是韩云朝听不懂的女真话。他威风凛凛,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疾奔而来,手持长剑奋力一挥。
韩云朝侧身躲过,纵身一跃,以钝剑剑面拍向那金兵背脊,将他扫至马下,顺势落在对方马背上。
几个金人万万没想到才一招,那人就被扫落马下,怔了一下后不由得大怒。他们看了看呼延宗弼,他也是有些恼怒,不过兴致倒也燃了起来。
呼延宗弼策马上前,认真打量韩云朝,终于看出了什么——
此人与大多数流民一样穿得甚少,然而寒风之中毫不瑟缩,脸色也十分正常,当是有深厚内功的习武之人。
呼延宗弼不再小视,打马转了几圈,韩云朝懒懒散散坐于马上,到处都是破绽,且就是不主动出手。
呼延宗弼看了半晌,终于一戟挥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韩云朝一躲,没有躲过,被扫于马下。
呼延宗弼哈哈大笑:“我当是——”话未说完,却是一愣。
韩云朝扯住马缰,翻下马腹,顺势给了呼延宗弼腰间一剑。呼延宗弼下意识一缩,毫发无伤,韩云朝剑尖却是碰到呼延宗弼兜内的一个硬物。
“什么好东西,我要了。”韩云朝剑尖一抖,将那物钩出来,甩在手里,翻上马背坐稳。
呼延宗弼:“……”
韩云朝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见那是一个小小的红漆木盒子,打开,一枚印章躺在里面。印章上面的字七歪八扭,一个都不认识。
韩云朝明知是呼延宗弼的帅印,却假装不认识:“这是什么,你还有印,是何人?”
呼延宗弼被夺了印,恼羞成怒,又是一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挥出,韩云朝立刻举剑格挡。
“当”的一声巨响震彻众人耳膜,也引起了城楼守将的注意。张济正忙着宣化门的布防,听到声音诧异道:“好臂力!我大齐子民和金人打起来了?”
旁的士兵向下看了看,道:“太远,瞧不真,应该是的。”
张济叹道:“真勇士也!只是太冲动了,为这几个金人……如果他不敌,我们现在下去也没用了。”
另一边,韩云朝接那一招,整条手臂顿时酸麻。她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内功在后来再度传世,自己又颇好此道。
两人战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刀光剑影纷飞,兵器碰撞声不绝。旁的金兵想助阵,却是根本无法插手。
十余回合后,呼延宗弼逐渐败下阵来,最后真正被一剑刺在腰间。
呼延宗弼知道不敌,连忙拨马退出,身后士兵瞅准空隙,张弓搭箭射向韩云朝。
韩云朝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大声说道:“单挑不过就来阴的,丢不丢人——”
呼延宗弼也不怒,捂着腰际喘气道:“你是何人?南朝竟有人可以伤我!”
韩云朝一边拨马向南疾奔,一边笑道:“大齐可以伤你的人很多,我不过是一介平民。”
在后来的战乱中,涌现了多少豪杰。难道你以为中原人人都是被鼓声一吓,就四散逃跑的无能之辈?
呼延宗弼自知追上也捉不住,于是命手下停止射箭,大声道:“吾乃金国四太子呼延宗弼!留下姓名,来日再战!”
韩云朝勒马停住,她等的就是这一刻,附近定有躲藏的百姓看着这一幕,这名声是扬定了。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想有一席之地,不得不早点积累名声。
韩云朝拨马转头,假装万分惊诧:“你是呼延宗弼?”
呼延宗弼点头道:“今日被你夺印,本帅心服口服!——你是何人?”
韩云朝笑道:“吾乃天水韩云朝。夺印事小,来日必取你首级,以祭我汉家百姓!”
呼延宗弼脸色一变,随即笑道:“那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死于谁手了!”
韩云朝不再搭理,拍马绝尘而去。
呼延不是女真族的姓氏,不过女真没找到几个好听的姓,就用了呼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城郊夺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