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攻城
炮火冲天,狼烟燃滚,战事一触即发。
墨家以攻守机关闻名于世,世代隐居避世,自立军队,锄强扶弱,而公输派以锻造攻伐厉害的武器出名,辅佐诸侯,扬名立威。
这两方休战十余年,如今再度争锋于陆岭寨。
公输严率领熙军攻打牛蹄谷里的墨家机关城,所出动机关武器十分庞大,弓弩、吊石、铁索,进攻兵器之奇特,稀世罕见。
“云梯”、“悬门”、“橐”、“轩车”和“轺车”,这些犀利凶猛的兵器,利用其熟悉墨家机关城的优势,无孔不入寻找每一个突破口,试图攻克墨家机关城每一处可能有的破绽处。
甚至,一批又一批的公输傀儡木人,四肢活动自如,犹如千军万马,争先恐后涌入牛蹄谷通往机关城的那条隐秘地道,原本狭窄的谷地,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刘向南再次回到山巅,此刻正袖手旁观下方战阵,神色颇有些春风得意。
刚才一切计划进展得顺风顺水,接下来便是瓦解陆岭寨,毁灭机关城,拔掉熙军南下中原的绊脚石。
他眉眼几乎未动,眺望火热战阵,饶有兴趣地等待墨家机关城被夷为平地的那一刻。
战况在持续,熙军进攻异常激烈。
公输派的霸道武器攻城略地,凶悍无情,然而墨家机关城却岿然不动,防守有度,双方兵器互相较量,势不两立。
“丞相,公输将军的傀儡人进入墨家机关城时遭到暗藏机关炮摧毁!”
直到部属来禀报一桩看似不利的军情,刘向南原本信心十足的心情,瞬间犹如泼了一盆冷水。
“传公输将军来见我。”刘向南心中一紧,眼底闪过锋锐般的揣测。
出师时他算的是一记泰卦,“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既是拔去连片茅草,便要连根一起拔掉,所以他所采取的计策,便是将陆岭寨周边的枝枝蔓蔓都纳入他无形的刀锋之手。既然机关城和陆岭寨休戚与共,犹如根蔓相连,那么两处地方都要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清除。
一见公输严,刘向南迫切问:“战况如何?”
公输严禀报:“眼下胜负未明,双方僵持中,或许两败俱伤。只是属下遭魏荣重创,现下手臂伤病中。”
“你说什么?”刘向南震惊不已。
“丞相,你看!”公输严捋起盔甲之下的战袍,露出一段手臂,只见他粗硕皮肉上呈现出道道血痕,筋脉都被震裂,若无法求得医治,公输严可能会失去一条手臂。
“此人竟能将公输将军身上经脉全都击碎!”刘向南长眉蹙紧,难以置信。以他本人深湛内功,一眼便察觉出魏荣同样是内功中的佼佼者。
“魏荣这小子,看似轻巧出掌,令人不意提防,实则力拔千钧,直摧筋骨。”
刘向南始料未及,一时不解,惑然问:“你说过魏荣武功不像是蒋鸿望所教?”
公输严道:“此人来历不明,从武功上看不出是何方高人所授,他出招看似普通,却令人防不胜防,出其不意,便可重击对方。”
刘向南冰冷听着,一种复杂惊讶自心间陡然而生,很快又转为波涛汹涌的激流,逐渐卷席他。
他曾经在上九阵里和魏荣交手,只道此人功夫稀松平常,与朱存哲之流并无区别,从未将他置于眼中,甚至不屑与他动手,如今看来,是他判断有错,失误在前。
原来魏荣并不简单,饶是他自诩洞察人心,却洞察不了魏荣,反而被他轻轻松松瞒过。
一种被愚弄后的不满,犹如礁石拍岸,令他越来越不能平静!
不知怎的,眼前硬生生浮现出朱凝风和魏荣成双成对的身影,一寸寸刺痛了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自负。
当初可是他无比坚决地将朱凝风从他身边推开,以为他真的能绝情弃爱,未想却将她推向另一个人身边,可笑的是他竟无法无动于衷处之……
为何每每被触及内心,似都在折磨他的耐性,考验着当初他所做的执意决定。
究竟放手,为的是什么?心无旁骛地复国吗?
刘向南尚在心潮起伏中,谁知徐晃佑又匆忙来报一消息:“少主,刚刚收到火漆书信,朝中一干契真大臣联手弹劾你谋逆大罪,据属下所知,有人匿名信揭发你未经朝廷允许,私自拥兵,暗通洛朝,欲图契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向南眸色冷静,看向徐晃佑,让他继续说完。
“皇上看了匿名信后大为盛怒,已命大理寺收缴丞相府兵力,如今又火速颁下御旨,召你班师回朝,当面问责。”
刘向南听完,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更加寒漠,脑海里立即闪过一连串他所熟悉的人名!
那班契真宗亲遗老,多数人表面对他客气三分,虚与委蛇,如今趁他不在京城,便开始蠢蠢欲动,集党结朋,兴风作浪,企图联合掰倒他!
这段时间,契真朝中想对他趁火打劫的反对势力实在不少!
“少主,我已着人调查匿名信,原来是新任北院大王萧达斡所为,此人故意在皇上面前捏造是非,歪曲事实,为的是想离间你和皇上的君臣关系。”
徐晃悠说完,担忧看向少主,只见他俊朗清逸的眉眼此刻显得凝重狠厉。
他知道少主已经开始筹谋如何应对这一棘手局势了!
过去少主仕途顺风顺水,太后萧黎总能听命于他,又能帮助他制衡住汉熙臣僚,而今皇帝霍律隆接手朝政后显然天差地别!
少主在复国征程面前,还要多分一份心思与熙国皇帝周旋,甚至这些年他费尽心血扶持栽培的一大班汉官幕僚前景也将扑朔迷离!
良久,刘向南眉目变得更狠戾,然而口吻依旧淡定,只是应道:“知道了,这班腐朽庸人想出来的雕虫小技,还有什么好大动干戈!”
谋臣徐晃悠倒是见惯不怪,纵然天大敌人面前,少主都能冷静理智得可怕。
正说话间,有兵卫来报,匆忙呈上信纸:“丞相,陆岭寨差人送来书信。”
又是一封书信!
刘向南接过拆开一扫,目光落在书信最下方“朱凝风”三个字署名上,霎时蓦然一怔,眼帘被狠狠一灼。
他继续往下读信,一行小楷字,娟秀齐整,却是一番**裸威胁他的话:“刘向南,我劝你不要再伤害陆岭寨的人。你如果再犯我陆岭寨,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见到你的部下行刺熙国皇帝。”
看到这里,刘向南已恍然!
警告信来得真是应景!
今日几桩不利消息齐齐扑向他,仿佛要将他彻底惹怒。
他再是按捺不住,气血一冲,一把揉碎手中信纸,眼中怒气不可遏制!
什么时候朱凝风也学会了要挟他!就像他一样,找到对方软肋,以牙还牙,绝不手软!
他该是为她庆幸翅膀硬了,还是忌惮从此多了一个对手?
公输严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他极少见到刘向南满脸怒火,大多时候,他所见到的刘向南总是面不改色,喜怒不形于色。
“少主!”,徐晃佑低呼他,他见少主忽然又是怒意发作,却一语不发,遂心中大紧,问道:“少主,来信说什么?”
刘向南早已将书信碎末扔掉,寒光凛冽的眼眸微闪,只是冷声自语:“朱凝风,你以为玩这些花样,我就没有办法对付陆岭寨!”
徐晃佑马上清楚来信是陆岭寨朱凝风,便道:“少主说得是!靖明府的人一日不杀,便不安宁!”
刘向南止住怒火波浪,眺望前方战阵,沉吟道:“公输将军,墨家机关城替我继续猛火攻打,我军一定能旗开得胜!”顿了顿,重重冷哼,轻蔑道:“至于魏荣,就由我来送他上西天!”
徐晃佑连忙提醒:“少主,皇上命你回朝,你若不遵命,岂不是违抗圣旨?”
刘向南闻言又腾起无名火,森寒应道:“皇上殊不知临阵收兵是兵家大忌?”稍作冷静,才平声道:“晃佑,你去替我修书一封,呈给皇上,就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丞相,你不担心皇上降罪下来?”公输严发问,如今在他心中,他归顺的不是熙国,而是北梁皇裔刘向南。
刘向南浮起一缕意味不明的微笑,讳莫如深道:“圣旨是什么,就是拿来对付朝廷这班冥顽不化的契真昏寐!”
公输派的武器仿佛洪水猛兽,机关城纵是固若金汤,此刻也难以风平浪静,墨家弟子已启动紧急防卫,城内不时见到山体夹杂碎石破裂,地面时有摇颤微晃。
朱凝风和魏荣正赶往陆岭寨,快要逼近陆岭寨地道,便看见一干人拦在地道半路。
朱凝风定神一看,竟是陆老爹和他的部下们。
她霎时疑窦丛生,对魏荣道:“我记得陆老爹病重卧床吗?怎的忽然间就好起来?”
恰好魏荣也在注视陆老爹,一听此话,立即道:“凝风,我看他神色有些怪异!”
朱凝风再度凝神细看,只见陆义章不时双目呆滞,面无表情,似极了受人操纵的傀儡。他身后竟又来了一干陌生人,虽身着陆岭寨兵役服饰,却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即刻愕然,脱口道:“莫非陆老爹中了刘向南迷心**?”
“什么是迷心**?”魏荣问。
“刘向南的迷心**可以随心所欲操纵人。”朱凝风一阵懊恼,颓然盈满心头。终究还是着了刘向南的道。
那天她揪出小红这一耳目,心生恻隐,给了她生机,命她去对刘向南散布假话,未想小红一去未返,她便知小红遇难,此后又生一念,以私传书信方式,警告刘向南莫动陆岭寨的人。
可为时已晚。
想来刘向南对陆岭寨的算计早已在悄然布局并行动。也许是从她拼尽全力救朱存哲的那一刻开始!
她知道刘向南会暗布爪牙在陆岭寨中,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事情会发生得远比她所预料的时间都要早。
而生龙活虎的陆老爹一夜之间病恙,竟是中了他的迷心**。
她不禁忆起当年靖明府门口外,她便是听信他一番算计假话,才会将他给的卦符置于府上无佞楼牌匾内,才会有三爷忽然中迷心**,神志不清,几欲丧命,而今,又一个她身边举足轻重又活生生的人遭到刘向南的算计。
莫名恼怒,气急败坏,挫败、泄气,一时间,滋味陈杂,心头难辨,一齐涌现在朱凝风纯真率性的眉眼间。
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迷惑之色,双睫微垂。
该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对付得了他这么一个强劲对手呢?
这个人,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靖明府的死敌,大洛的魔头,甚至还是她昔日的情人!
可那又怎样?
若要论起斗智斗勇,她果真是他的对手吗?
朱凝风想到这里,只觉有股无名火堵住心口,直想发作,心一狠,下意识便握紧双拳。
什么念头都被她抛开,眼下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要打败刘向南!
陆义章一见他们到来,当先挺身,扬声骂道:“朱凝风,你这个撒泼女,竟敢联手外人,趁我病重时妖言惑众,夺我陆岭寨主帅位,骗我陆岭寨兄弟为洛朝卖命。”说完双手高挥,大声道:“来人,把朱凝风和这臭小子抓起来!”
“慢着!”朱凝风娇斥道:“你们这帮跟随陆寨主的人怎么都不想想,陆寨主之前病得下不来床,今儿怎么就生龙活虎了?一定是被敌人做了不明手脚!”
她指着陆义章身后的徐晃佑一帮人,冷声道:“还有这些素未谋面的人,难道不是敌人利用陆寨主带进来的熙人奸细?”
武士们霎时炸开锅,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朱凝风趁势扬声道:“陆寨主是中了熙国妖师的迷心**,大家都提个心眼看清楚。”
站在陆义章身后的徐晃佑心下一凛。
这女子到底是何人?竟能看出陆义章被少主施了迷心**?
“朱凝风,休得再胡言乱语。”陆义章脾性火爆,早已沉不住气,鼓动一干陆岭寨士兵:“来人,快给我杀上去,抓住朱凝风!”
追随陆义章的老将们到底是念着一段旧情,陆义章一声令下,众人赴汤蹈火,霎时场面乱作一团。
陆义章倏忽迎前,劈掌袭向她。
朱凝风反应极快,敏捷见招拆招,几下还手,陆义章摇摇晃晃,不敌朱凝风。如今她武功飞跃精进,对付一个陆义章尚不算多难的事。
魏荣武功对付陆岭寨的士兵们可谓小菜一碟,随意出招,轻而易举便收拾这些小兵小卒。
正打斗间,便听得空中传来一阵男子清冷蔑笑声。
“这种离间把戏,原本就是我刘向南玩惯的,你们怎么可能是我对手!”
朱凝风立即听出刘向南的声音,顿时高喊出声:“刘向南,不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有本事你就出来!”
“既然你们可以拿朱存哲偷梁换柱,就别怪我用陆义章以牙还牙。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遥远之外的清朗男子声音诡异又得意,然而愣是周边不见他人影。
魏荣冷哼道:“刘向南,我等你很久了,有胆量就来和我过招!”他知道刘向南懂道术,此刻和他说话,便是使用密腹传音。
“陆岭寨后山东北三十里处,我等你。”
刘向南密腹传音刚结束,魏荣转首看向朱凝风,用商量的口吻问她:“凝风,我去找刘向南,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等我制住他们,再去找你。”
“那好,你小心为上!”魏荣叮嘱完,便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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