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突袭
夜幕遮天,万籁俱静,牛蹄谷周边荒山野径却并不安宁,一支熙军精锐队按照公输严的命令,正以最快速度包抄陆岭寨。
在一处高岗平地上,四周开阔,临时已搭起驻军营帐,紧挨山崖边是一座三连舍的草堂,可俯瞰到陆岭寨动向。
刘向南此刻就坐在草堂门前的木桌边,作为调兵遣将幕后操纵人。木桌上摆放一精美鎏金香炉,燃出袅袅青烟,一酒壶,一酒杯,皆是青花瓷窑烧制,透着中原文人雅致趣味。
眼下兵机浮动,凶象不测,刘向南却从容不迫,一身汉服宽袍,浅酌慢饮,安然处之。
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炮火闪动的弧线,刘向南颔首循声而望,但见牛蹄谷的方向又陆续传来炮火轰炸的声音,他微微垂首,目光微冷,掐指一算,唇边轻勾一抹不动声色的蔑笑。
此时身边心腹大臣徐晃佑行色匆匆来到他身边,忙不迭地禀告:“少主,公输严和魏荣交手,已发现机关城突破口,属下已调遣武器兵力,着力攻克。”
“好!公输将军果然不负所望!”刘向南笑道。
“公输将军未将魏荣制服,却也按计划行事,以化功瘴气拖住魏荣和陆岭寨的朱凝风,属下猜测,他们二人定是先要将体内瘴气逼出来,眼下无暇顾及陆岭寨。”
刘向南闻言,原先淡然的脸色倏忽一收,当下变得难看,浮出一层显而易见的怒色,不由得想起那日徐晃佑禀报魏荣和朱凝风快要成亲的消息。
他就这么一语不发静默着,心下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极为克制的压抑感,明明待要发作,却总被一些难以言说的理由牵绊住,令他无从发泄。
徐晃佑见少主又是明显的怒形于色,显然与他平日行事之风不同,又猜不透原因何在,便主动引咎询问:“莫非公输将军未能擒获魏荣小子,令少主不快?”
刘向南随即收回神,按下心头思绪,蔑然笑道:“不关此事。魏荣这个小子,就算公输将军今日放走他,迟早有一日他也得死!”
唇畔迸出之话,如此刺耳寒骨。
他随意抬手,轻捋过胸前一缕鬓发,那双冷眸蕴在夜色里,隐藏着他步步为营的谋划。
眼望前方战阵,熙兵已在行动,刘向南再度恢复到理智冷静的状态,稍一沉吟,对徐晃佑道:“现在要你速速做一件事。”
“请少主吩咐。”
“你带上我们的人,穿上陆岭寨兵卒的衣服,到陆岭寨西北门二十里处,半个时辰内,陆义章会来接应你。”
徐晃佑愣住,问道:“陆义章不是此前卧病不起,近日已身亡?”
“你不必多问,按照我所言行事即可。”刘向南冷声吩咐,不予解释。
“属下遵命!”徐晃佑深知他脾性,只要少主谋筹妥当的事,从不与人多加解释,遂叩头领命而去,一路却百思不得其解。
徐晃佑一走,草堂前门处,独剩刘向南一人。他宽袍广袖,凝神定气,正运功施法。
法术一动,刘向南的深邃瞳孔遂闪出一画面:陆义章从床榻下来,霎时精神抖擞,大步流星推门而出……
施法之人唇畔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眸光闪动微芒,薄唇吐出狠厉之话:哼哼……陆义章,你不愧一条英雄好汉,效忠旧主,其志可嘉,奈何被朱家蒙蔽了双目,今日就让你少主殿下赐你迷心**,好教你醒转,再为北梁效劳。
原来刘向南一早便让耳目通过丫鬟小红,将一卦符放置于陆岭寨陆义章房中,通过卦符得以控制陆义章心神,对陆义章施以迷心**。
随着刘向南眉间笑意加深,陆义章便如中魔似的,从陆岭寨里走出来,一路快奔到陆岭寨正门。
徐晃佑待要逼近陆岭寨,远远便见陆义章在迎候他,此时耳边传来少主刘向南密腹传音:“陆义章已被我施迷心**,我命他带你们进入陆岭寨,找到机关城,届时我们便在那里相会。”
徐晃佑恍然大悟,原来少主所说的先下手为强,便是一早已对陆义章布下迷心**。难怪少主断言陆义章不容易死,皆因陆义章生死尽在少主股掌之内。而陆岭寨所有人,包括二当家朱凝风,竟都丝毫未有察觉。
在陆义章的带领下,徐晃佑顺利进入陆岭寨。尽管陆岭寨戒备森严,然而陆老爹所到之处,谁人敢拦,谁人敢阻?
这一路走得畅通无阻,徐晃佑不禁深深佩服少主未雨绸缪的手段。
草堂前方,夜风料峭,寒凉刺骨,换作寻常人,非得棉袍裘衣御寒,刘向南因内功极为深厚充沛,只着一袭水青色汉服长衫,却也不觉寒冻。
山风将他衣袂吹翻,夜色下,他的笑容诡异森寒。
轻松恣意操纵一个人的胜利感是难以言状的,人心可以被利用,人身可以操纵,大约这世间鲜有他刘向南做不到的事。
眼前燃烧一炷香,等这炷香燃为灰烬,便是他再次出动的时候。
陆岭寨的地底下,连接着一座尚未竣工的机关城。
尽管外面夜色深黑,机关城内却是日夜灯亮如昼。今夜气氛紧张,熙人来攻陆岭寨外围城墙,新修筑机关城内抽调了部分兵力对抗熙人,剩余守护兵卫不敢怠慢,严兵把守,警觉逡巡。
忽然,密不透风的地洞里,刮起凛然阴风,洞内两壁油灯接连被扑灭,只剩下数盏灯火,洞内光线陡然黯淡。
人群慌乱中,但见一人纵身飞跃,如蛟龙游云,顷刻已来到陆岭寨地洞内。
来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黑布蒙脸,难辨面目,然而剑眉英挺,寒眸凛人。
把守的兵士围住他,喝道:“什么人!快抓住他……”长刀大棒,朝那人齐刷刷砍去,然而黑衣人身形飘闪间,一转眼已不见踪影,令把守士兵无不震惊恐慌,皆以为遇到妖魔鬼怪。
黑衣人倏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肃杀气息溢满在他英气又凌厉的眉眼间,他双掌对峙,置于腹前,催动法咒,两掌挪转间,便生出一团火光,接着他两指并拢,轻轻一挥,手尖处竟闪出一小簇幽幽冥花,朝前方兵卫方向一掷,火舌登时窜到兵卫身上,爆燃炸开,在极短片刻内,便将一群人烧成焦炭灰烬。
黑衣蒙面男子便是刘向南,看着一群送死的兵卫,摇了摇头,肆无忌惮地绕开他们,截住正欲逃走的陆岭寨兵将首领,几下轻点那人穴位,那人嘴巴大张,几颗药丸便弹入他口中。
只见黑衣蒙面人解下面巾,露出一张清逸略带英气的脸,虽面如冠玉,却寒煞逼人。
那陆岭寨机关城将领待要开口,喉管已被黑衣人掐住,只听黑衣人冷声道:“不想死,就老实听命于我,替我引路。”
此刻的机关城内已死伤一片,外面陆岭寨内,陆老爹令十余名旧部听命于他,这些部下原本是陆老爹得力干将,陆老爹一声令下,他们便将徐晃佑一干人领到新修筑的机关城里。
当徐晃佑踏入机关城内,不迟不早,正与刘向南撞个正着。
少主根本无须陆义章领路便可直达陆岭寨机关城,他行踪不定,神龙不见首尾,轻易出入任何地方,直教徐晃佑刮目相看。
徐晃佑近前,发现刘向南不知何时已从搜出一张牛皮地图,双手握着地图卷轴,剑眉轩紧,正凝神细看。
见徐晃佑到来,刘向南便将地图收起,朗声道:“你守住这里,利用陆义章调遣陆岭寨兵力,待我去取朱存哲人身回来。”
徐晃佑发现少主的迷心**果真神力十足,先前陆老爹暴烈如倔牛,被施加迷心**之后,俯首听命,不作反抗。他追随少主时日虽久,从前都是替他处理朝野政事,虽知道少主一身神仙本领,今日才得以目睹,方知真有其事,不由感叹少主绝非世间俗人。
刘向南带着被他挟制的男子,开启机关而入内。由于机关城修建需要时日,尚未竣工的机关城,未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刘向南一路行来,并不费心。
越来越接近他所预感的陆云贞藏身之所,刘向南示意被挟制男子替他开启那扇门锁,那人诚惶诚恐地说不知开启,怎料话一说完,头顶已被人以掌一击,顷刻毙命。
刘向南看着这扇门,再次对照地图,确认是陆云贞和朱存哲藏身之处,当下从身上取出一只青铜蜘蛛。
这是公输严替他准备的锁眼,一个锁眼,包含了所有墨家奇门遁甲排列方式,唯有一次机会,可以解开墨家机关城里任何一个隐藏奇门遁甲原理的门锁。
他正欲寻找石门锁眼,手中青铜锁似乎带了某种灵气,自行离开他掌心,裹挟一股魔力,倏忽一掠,便粘上石门,随即大门缓缓开启。
石室内布置简陋,朱存哲身着布袍,正拿着一块布擦拭他的朱家枪。石室连着一间密房,里头便是他妻子陆云贞,此刻正在修炼希坤老祖一门神功。
此时房门被人一踹,刘向南身影一晃,已来到他面前。
朱存哲面色大骇,高举朱家枪,挺向刘向南,颤声问:“刘向南,你来干什么?”云贞说过刘向南会找到他们,果真不假!
刘向南一身黑衣,露出他不可一世的狂傲气度,昂首扫视朱存哲,一阵诡异寒笑,却是不说一句话。
朱存哲见他笑意胆寒,愈加握紧朱家枪,蓄势以待,凛声道:“刘向南,你想找云贞,先过了我这一关!”
“哼,不自量力!朱存哲,你这个胆小鼠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认命吧!”无比霸气又恣肆的笑容,早已在刘向南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上漫开,幻化成令人胆寒的震慑气魄。
“我早就在这里等你!”朱存哲毫无畏惧,云贞已料到会有这一日,他却坚持要云贞不可分心练功,为护得妻子周全平安,朱存哲甘愿一人冒死。
朱存哲话毕,携一支朱家枪,果断刺出,枪法凌厉,一招一式,着实娴熟,然而长□□过之处,刘向南总能身形飘忽,轻而易举避开,显然是轻功过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绕过快疾如电的枪法。
倘若朱家枪遇到的只是江湖高手,以朱存哲功力,绝对堪当高手风范,然而他遇到的是刘向南,此人武功绝世罕见,天下难有对手,两人才过十余招,朱存哲已占下风,刘向南却还是潇洒自如,嘲弄般勾唇一笑,又是出其不意的一掌,击中朱存哲肩头,紧跟着飞脚踢去,击中朱存哲心口。
朱存哲惨呼出声,大吐一口血,摇晃起身,正待回神,刘向南的手掌已扣住他天顶盖上,五指猛然一屈,调运内功,霎时朱存哲头盖便觉被一股魔力所吸,全身麻痹,体内气脉朝头顶上方汇聚,形成一股暖流,直窜入刘向南掌心间。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当初陆云贞以为朱存哲以假乱真,便可阻止他计划,怎料今日照样难逃其数!
刘向南吸了几下朱存哲内功,当下收回掌,发出戾气般的魔魅沉笑……
陆云贞,你改得了命格,却改不了朱存哲的命数!
朱存哲这位独一无二的破军命格将星,终于被他找到。
上九阵杀破狼格局不日可成形,曾经的九死一生,卷土重来,便是为了扭转不公平的命数,改变不可能的时局。
收拾了朱存哲,刘向南望着那扇门,手指掐算,长眉微蹙,心中暗忖,里屋之人必是陆云贞了!陆云贞要么练功无察觉,要么担心走火入魔,失手于他,索性不出来应对!
考虑到他内功尚未全然恢复,与陆云贞交手,未必能全身而退,到时两败俱伤,总不是他要的结果,当下密腹传音徐晃佑前来相会。
徐晃佑率领部属一到,便听少主对他说:“朱存哲暂时不能死,一炷香内将他带到牛蹄谷。”
徐晃佑立即行事,又见少主对着石屋,不屑勾唇,冷笑道:“陆云贞,继续修练神功!就像你改命,迟早自食其果!”
说罢少主身形一闪,飒然离去,不见踪影。
徐晃佑带走朱存哲不久,石室内,正在练功的陆云贞只觉心绪飘忽,无法凝聚元神,眼睛一睁开,喊了数声朱存哲名字,见无人应答,大为惊慌,抢步出石门。
地面凌乱,朱存哲不见踪影,她高声疾呼:“存哲……存哲……”依然无人应她。刚才练功,她需要元神抽离,进入虚空之境,以至于周遭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情,眼前已料到事由。
陆云贞气愤难当,即便她算出朱存哲不祥征兆,却未料到来得如此之快,令她措手不及。她急怒之下,夺门而去。
走出机关城门口,便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在唤她,陆云贞转身,便见到朱凝风和魏荣二人快步奔来。
原来朱凝风和魏荣中了公输严的化功瘴气后,魏荣便教朱凝风吞吐气脉法,自行将瘴气逼出来。好在这等旁门左道之术难不倒魏荣,只是未料到如此短暂时间内,陆岭寨已被熙军包围攻克,陷于危难紧急中。
他和朱凝风商量了防御对策,急忙通过地道赶回陆岭寨,未想半路遇到陆云贞。
陆云贞情急之下,一把握住朱凝风的手,眼眶泛红,急迫又无奈相告:“凝风,刘向南抓了存哲,我这位妻子却无能为力。”
“少夫人,怎么会这样?”
“我在修炼师傅一门神功,如果半途而废,我不仅前功尽弃,还会武功尽废,到时更加不敌刘向南。”
她按捺住悲伤的心情,续道:“我算过卦,存哲并非死劫,刘向南不会杀存哲。为今之计,唯有先让存哲吃些苦头,待我练完神功,再来对付他!”
“少夫人,你所言可是真的?我担心少爷性命不测。”朱凝风担忧道。
“我和存哲说好了,如果真有这么一日,我便杀了刘向南,再去和存哲相会!”
“少夫人,不要再说了!”朱凝风连忙打断他,善解人意般安慰:“少夫人,你莫太担忧,陆岭寨还有我以及这位魏荣大哥相助,我们不会让刘向南在陆岭寨为所欲为!”
“凝风,陆岭寨交给你了!”陆云贞几欲声音哽咽。
朱凝风郑重点头,温言道:“放心吧,少夫人,你回去安心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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