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并肩
牛蹄谷中,魏荣和朱凝风正修炼“并蒂莲开”的剑法,此前朱凝风习惯岫玉短剑练武,自从魏荣建议她以剑替代岫玉短剑之后,她发现使剑也是独有魅力,剑法更多变,适合她原本灵巧跳脱的身手。
“并蒂莲开”是一套墨家剑术,男女合修,互为阴阳,互为支援,攻守配合,体现墨家以守为攻的剑术精髓。
剑招看似简单,然而内劲浑厚,朱凝风对剑道内劲尚不算精通,她与魏荣过招,却总是感觉处处占据上风,一套招数下来,十分得心应手。她对上次魏荣以内力摧毁大树筋骨记忆犹深,心中清明,魏荣又是故意在让着她,好让她找到一种勇往直前的信心。
二人较量二十余回合,凝风领教了魏荣精湛高超的墨家剑术,这等功夫和她所较量过的一等一高手并无差别。
魏荣收回剑,见到朱凝风立在银辉月色中,香汗淋漓,秋眸清澄,秀丽绝俗,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宛如人间小仙女,他就这般凝望她,心底升起一股柔情。
初春冷夜,月色泠泠,将二人身影拉得长长,在地面上投下相连的身影。
“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陆岭寨做客。”
未想魏荣颇傲然道:“墨家助守却攻,可帮你朱家退敌,然而平心而论,墨家终归和靖明府井水不犯河水,若要逢场作戏,便觉无趣。”
“哈,大名鼎鼎朱家将,难道稀罕你们江湖黑衣木匠?”朱凝风反诘。
“你们朱家将恁要听命昏暗朝廷,命运被他人恣意耍弄,我都替你们惋惜。焉知须有吏治清明,才有清正社稷。我看现下官吏,昏庸无能者居多,纸醉金迷,何等**!卖国通贼者,令人切齿,再如你朱家,三番四次被诬陷迫害,活得有甚意思? ”
朱凝风反驳他:“你说得清正吏治没错,但是我们朱家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功劳且不提,苦劳是有的,你也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这朝廷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魏荣轻叹,随即双目炯炯,雄心壮志油然而生,对凝风道:“倒不如我们联手,推翻旧朝,成立新朝!”
他原本面目俊秀,神清气爽,浑身透着一股洒脱不羁,但往往一端肃起来,又像换了一个人,周身散着傲视天下的自信。
朱凝风蓦地一愣,魏荣还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可为何他却句句说中她心呢!
她早就对洛朝昏庸皇帝心有成见了,改朝换代,恰恰中了她所想。
然而,她知道,她毕竟是靖明府的人。
与其说她为朝廷卖命,倒不如说她是在为靖明府而战。这个家族养育她,栽培她,并将簪缨世家的热血融入她血肉里。
一想到太君平素忠君爱国的教诲,朱凝风又莞尔笑道:“不说这个事了!俞太君会骂死我!”
怎料提及太君,朱凝风陡然一阵失神。
心间仿佛有根弦被扯断。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雨夜里对刘向南说,你和我回靖明府吧,或许太君会有办法。
那时的雨夜中,她情窦初开,向他主动袒露心扉,顺便请他随她来靖明府,让俞太君为他们缘分做主。
怎知他听到她提议,只是保持不作声,原本炽热的眸光却瞬间黯淡了,眉眼有了一种隐忍顾虑。
当时的她终究太自信,以为他一定会答应,便不管不顾投向他怀抱。
他或许也是一瞬间被感动了,终于不设防。
大雨倾盆而下,他揽住她,吻上去,极尽火热情愫。
一夜山洞内相守,他们紧紧偎依,山盟海誓,互定终生。
她以为他们不久便会喜结良缘,岂会料到原来他对她隐瞒了立场身份,竟是她仇家宿敌。
她伤心欲绝,瞬间才明白,原来早在雨夜相拥那一刻,她已注定此生无缘了!
朱凝风伤心返回朱家,路上遇到重雷大哥外出办事,她因为难过而生病,整个人病恹恹,幸好遇到重雷大哥路上陪伴照顾她。岂知没多久,二人便遇到劫杀,重雷被朝廷吕太师派出来的杀手当面砍断头颅,她不得不拼命抵抗。
危急关头,刘向南及时出现救下她,朱凝风此时才知道,原来刘向南躲在暗处跟踪护送她,她痛心疾首咆哮质问他:“为什么不帮我救重雷大哥?”刘向南冷静回答:“我恨朱家!”,朱凝风一听快气炸,发怒吼道:“我也是朱家人!”
后来朱凝风埋葬了重雷,继续踏上归程。
刘向南坚持护送她平安回归。几天下来,朱凝风有气在心,并不理睬他,刘向南都是默默跟她身后,千里相送,呵护至极。那个被称为魔头的人,不再傲娇强大,而是呵护体贴极致!
后来他将她送到军营便消失不见,继续他的北上复国。
朱凝风也没有挽留他。
也许是赌气,也许是被宠溺惯了,不肯低头!
直至洛熙两国开战,朱凝风随朱家北上抵抗熙军,她得知刘向南残忍炼阵行为,才会想去苦劝他收手,却不想重新见面,他亲自告诉她,哪怕他们曾经相爱过,为了复国,他必须忍痛割爱,再到后来,他们已经成了敌人,她劝他收手,留住未泯天良,他却坚守狠绝人生,让自己走上一条疯魔绝路了,甚至不惜对她掷出致命一剑,尝试想达到他断情弃爱的目的。
一思及,朱凝风楚楚灵动的眉眼,立时罩上一层郁郁寡欢。
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争气地思及刘向南,朱凝风心头一阵懊恼,恨不得能失忆到彻底忘记他!
刘向南是伤疤,是梦魇,是不可回头的绝路。
她已答应少夫人陆云贞,甘心守护靖明府,报答养育之恩。她要做一个全新的朱凝风,让自己脱胎换骨,不再泥足深陷。
魏荣见她神色间似有思绪,不由问:“怎么了?又有心事吗?”
朱凝风尴尬一笑,答道:“没什么!”
“夜色已晚,我们回去歇息。明天你可是答应我,烧一顿饭菜给我吃。”
朱凝风微笑应允。
这些日子,朱凝风兑现着她对魏荣的诺言,变着花样做了许多菜给魏荣和他的墨家将领吃,丰京城美味菜肴齐齐来到魏荣的饭碗里。
魏荣笑说:“要是每天这般吃下去,我都快变成肥猪了!”心中却盼望能永远都吃到朱凝风的饭菜。
朱凝风发现魏荣和墨家武士们都是能工巧匠,有着一丝不苟的品性,即便是烧饭的灶台,也是工工整整,泥砖堆砌严整,碗碟瓢筷,虽无靖明府中的精致繁复,却烧制得光滑精巧,素雅洁净,一切物品都摆放得整齐有序,耳目舒心,便连他们日常饭菜也清淡可口,因为墨家不喜铺张奢靡。
这里的人虽然称呼魏荣“巨子”,对他奉若神明,然而却无尊卑贵贱,而是平起平坐,以礼相待,这是墨家所主张的“兼爱”和“平等”。
两人走在林间小径上,朱凝风道:“我有种不祥预感,说不定刘向南很快会找上陆岭寨。”
魏荣微笑道:“他若来,我便助你对付他,再说了,你练了那么久的武功,难道不想一试身手?”
朱凝风郑重点头,眉眼隐含一抹若有所思。
想到陆岭寨防卫的事,朱凝风问:“我们新修筑的机关城几时能竣工?”
“三天!”魏荣盘算着进度。
“有了这处新机关城,陆岭寨的人都便安全转移到此处,以守为攻,不怕熙军来袭。”
“单靠陆岭寨兵卫与熙人赤膊相斗,胜算极微。”
“我要赶回陆岭寨,动员所有人尽快修好机关城。” 朱凝风变得迫切。
“我随你去!”魏荣朝她投了一个并肩作战的眼神。
凝风眼眸一亮,脱口问:“魏大哥,有你帮助,我更有信心保护朱家。”
魏荣眉眼轻挑,微微笑说:“快走吧。”
二人正行路,树林里不知何时已潜伏起诡异气息,忽然,树叶沙沙摇晃,一股浓烈香樟树味袭来,飘散在他们四周。
魏荣顿感不妙,回头看朱凝风,她已咳了好几声,憋着气道:“这味道太难闻了。”
“化功瘴气!难道有公输派的人?”魏荣忽然想到这种类似香樟树气味,是公输派用于化解对方内功的气味丸,吸入气体之后,十二个时辰内能锁住人穴位,使得人难以施展内功。
“凝风,快封闭你气脉,别再吸入瘴气。”
可说时已晚,野径路面上又涌出无数蜘蛛,密密麻麻朝他们聚拢过来,蜘蛛却不是真蜘蛛,而是一种青铜炼制的小物种,不断吐出黑色汁液,地面黑水淋漓,黏稠粘脚,使得朱凝风和魏荣寸步难行。
恶水弥漫间,一大群绿靴武者忽然出现,他们安然无恙走过极为黏稠的地面,一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一辆战车上,铜目含威,逼近魏荣,蔑笑道:“魏小子,不肖徒弟,听说蒋鸿望被你活活气死的!”
“胡说八道!”魏荣凛冽目光逼住来人,问道:“你是谁?”
“蒋鸿望的好对手公输严”
魏荣挑衅道:“公输家几时胜过墨家?今日你又是来自讨其辱?”私下对朱凝风道:“这人是公输派的,他来找我报仇,你不用插手。”
公输严面色一横,当下也不多说,腾空跃上便是一拳。
魏荣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闪身避开,又见公输严赤手空拳,便也与他拳脚相斗。公输严还招也是极快,奋力抢攻,两人忽进忽退,百余招间竟难分上下。
直到二人手掌互相一击,公输严只觉魏荣出招力道不甚巨大,为何他体内筋骨犹如被山石砸中,一时疼痛难忍,心中一凛,魏荣竟打得出那么厉害的摧心掌,不由寒声道:“你使的什么门派功夫?墨家巨子蒋鸿望并无这等功夫。”
“你想知道?”魏荣蔑然笑笑,说完又是施展开来,但见他翻手之灵,讲究的是狠捷敏活,公输严腾挪跳跃,见招拆招,二人不分伯仲。
魏荣见此人不愧是公输派统领,一拳一脚,颇有名家高手的风范,真才实学,绝非浪得虚声,更加不敢小觑他。两人又斗了百余回合,魏荣以内力取胜,拳脚越来越快,公输严一一接招,喘气愈加重,心中诧异万分,这小子深藏不露,武功胜于他师傅蒋鸿望。
此时魏荣斜眼一瞥,眼见身旁朱凝风吸入瘴气,内力正被消解,心中担忧她,当下收回掌,凛声道:“公输严,再斗下去,你老命不济!我劝你不要再招惹我。”
“臭小子,口气好狂妄!你墨家又想做缩头乌龟?那点木头机关还未和我的青铜机关较量高下呢!”公输严已回到战车,命令手下高手齐齐发动武器。
“凝风,我们返回机关城,先把体内瘴气逼出来吧。”
这片牛蹄谷原本暗藏墨家机关,魏荣将凝风一拽,来到机关位置,以脚踹树,脚下便有地洞打开,两人落入机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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