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混沌，天地初开，世间一片祥和。
八百年前天下大乱，妖界在人间通行无阻。
妖魔以万物之主的身份自居，意图主宰生灵，驱赶人类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居所。
那是一段人间至暗的岁月。当朝统治者虽不忍看到子民遭受劫难，操练士兵操共同抵御妖族入侵，然而数十年间不断的硝烟弄得民心疲惫。
而同时，九州大地上出现一批仁人志士前后奔走，愿为庇佑天下黎民百姓，寻求制衡妖界之法。
八百年后，世间太平，清明盛世。
世事更迭，山川依旧，早已变化另一番模样。
当今，玉清山乃名头最盛的修仙门派，修仙门派里众望所归。
“掌门虽有心济世，开创玉清山一脉。可奈何妖道猖獗，我道势微，他立志改变局面，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广召天下能人异士。而今，保护苍生的重担落到尔辈身上，千万不要忘记身为玉清山弟子的本分。”
我坐在宣和殿一角，长虹仙师在玉清山德高望重，挑选了日子宣扬玉清山的开山理念。
整个宣和殿挤满了人，可谓是座无虚席。大家齐声道：“弘扬我道，斩妖除邪，一息若存，道心不灭。弟子敬上，谨遵仙师教诲。”
虽说如此，一位师兄弟不合时宜开口：“长虹仙师，弟子有困惑！”
他拂衣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随即说道：“既然妖这么可恶，残害我们的子民，何不把它们诛杀尽去……而如今的世道仍然存在妖魔，吾道岂不是永无止境。”
百年前的最后一战，玉清山大获全胜，自此双方签下共存盟约，宣布楚河汉界，永不再犯人间。
也有一些盘踞一方的妖王十分跃跃欲试，屡次找上门意图再起祸乱。
现今掌管掌门之位的闫锦师尊，平时低调至极，也真是人狠话不多，揍得那些个妖王鼻青脸肿地回去，遂甘心弃了这些异想天开的杂念。
长虹仙师抚了一把长到胸前的灰白胡须：“我们开山之初一共勘破仙道的十二位上神，其中之一的洛泽，原是上古败落的凤凰神族，当年行的便是此道，诛尽天下妖邪……”
他话锋一转：“千百年人与妖共处一直是未解的问题，我倒想听一听你们的见解。”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一桩旧事，那人满含仇恨的眼眶猩红如血，情景历历在目。问：“是妖，就该死吗？”
“若不论缘由见妖就杀死，究竟是对是错。这行径又和那些无耻的妖魔有甚区别？有的人，卑劣行径甚至不如小妖，两者的纷争，难道也不分青红皂白斩杀屠尽吗？”
我情不自禁出声，回过神来厅上的目光全落在我一人身上，已觉失言懊悔不已。
“岂有此理，你胆敢在这儿妖言惑众，莫不是妖界派来的卧底。”
我微微偏头，望向蓦然站起身破口大骂的明丽少女。
她年龄虽不大，说话声中气十足：“八百年前的浩劫多少人葬身在妖的手里，你身为玉清山弟子，口口声声替妖魔狡辩，到底存何居心！倘若不把妖界中人诛之杀之，又怎么对得起当年付出的流血牺牲？”
当下，整个大厅变得肃穆，鸦雀无声。
一番激昂的言论着实让众人愣住，无法反驳。
我片刻沉默，“流血牺牲，是为天下生民太平，而并非不分事实地杀戮。”
长虹仙师大声咳了两声，倒也没有批判二者说法之间的矛盾，只说道：“山门能传授给你们济世之道，而内心之道，却要自己找寻，只要心存天下生民之道，便是大道。今日就到这里结束，散了吧。”
那少女依旧恨得咬牙切齿，愤恨地朝我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出了宣和殿，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停步回头，高大伟岸的男人跨步走到我面前，说道：“我看着你走得那样急，见面也不打声招呼。”
那之后，我几乎晚上都会做噩梦，有时惊吓醒了，又陷入恐怖的梦境中。原来又是在梦中梦挣扎。如此往复。
我仿若沉沦在黑色的深海之中，沉睡是惨无人道的杀戮，醒来则会被海水呛死。
这个男子是玉清山不二堂的大师兄，叫黎照竹，人前仪表堂堂伟岸光正，私底下全然不是这副德行。我情知不该和他走得太近，有意无意避着他。
我应付着说道：“我有事要忙，急着返回星蕴堂去，刚才没有看见师兄，失礼了。”
闻言，他点了一下头，“是么，那别耽误了正事。上次，我还没有好好答谢你。”
他特意把“上次”这两个字音咬重了些，后面那句“答谢”似乎也变得别有深意。
我都明白，刻意不去注视他黝黑的双眼。
我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情，丢掉所谓的正义和道德，以保全我自己。可是仿佛一万只蚂蚁在我心上，不断地啃啮，“师兄若不提起，我早就忘干净了。”
“黎师兄，”瞥见一道款步走来的身影，远远地，便向黎照竹打了招呼。我便知脱身有望。
此人和黎照竹同出于不二堂，叫刑慕白，是黎照竹的师弟。
有旁人在，黎照竹自然懂分寸地退开一些距离，那股压迫在心上的窒息减弱，我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刑慕白把一切看在眼里，取笑道：“师兄为人风流，身边总围绕着莺莺燕燕，师弟好不羡慕，只是倘若师妹看见，又要同你大闹。”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的脸颊，眸中惊艳如同萤火一闪而逝，笑笑，“这位美人师妹，我要暂时把师兄人借走，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我脑子转得飞快，生怕和他们扯上一文钱干系，忙着撇清道：“这位师兄真是喜欢说笑，世人都是自由身，又不是一件物品，且我和黎师兄非亲非故，何言借呢。”
刑慕白挑起秀丽的眉梢，眼神饶有兴趣，拍了一下黎照竹的肩，“看样子，师兄的魅力也有失效的一天。”
我在心中唾弃：他有什么魅力？
“你找我什么事？”黎照竹懒洋洋道。
刑慕白立马收了声色，“也没什么要紧的，还不是琅嬛阁的那些典籍，你也知琅嬛阁年久失修，生人勿进，上个月下雨，雨漏了一片，弟子们最近才发现里面受潮，让咱们去修理。”
黎照竹不屑地冷哼一声，言语中透着嗤之以鼻，“就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我们，他们那些人看守有什么用。”
刑慕白摇摇头，“你忘记书院进出甚严，前两年，有一个小弟子为提升修为，潜入其中，试图盗取能够增进修为的聚灵丹，师父交代给咱们，还不是防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我听在耳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微微一动。
夜晚，盥洗完毕。
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白天刑慕白说的那些话，睁眼看着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钟声响彻了玉清山，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刑慕白口中心术不正之人萦绕在心头，因为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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