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
裴云川在虚无中漂浮,眼前闪动着细碎的画面——五岁的沈砚被关在冰窖里,小小的手掌拍打着厚重的冰门;十岁的沈砚蜷缩在书房暗格,偷听父亲哽咽着说"我对不起阿灼";十四岁的沈砚站在裴府门前,眼中的期待在听到那句"讨厌你的眼睛"时一点点熄灭……
每一个画面都像刀子扎进裴云川的心脏。他想伸手抱住那个总是独自承受的身影,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体。就在绝望之际,一道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他,带着熟悉的药香和冰雪将融的气息。
"将军……"
沈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裴云川努力朝声源处挣扎,眼前的画面突然切换——这次是他自己的记忆:七岁的他被按在药桶中,背后刺入青鸾图腾;十二岁的他在北狄训练场,被强迫吞下某种青色晶体;十六岁的他第一次杀人后,躲在马厩里呕吐到昏厥……
这些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往事,此刻正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沈砚面前。裴云川感到一阵羞耻与恐慌,下意识想要隐藏,却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力量更加紧密地包裹上来,如同无声的拥抱。
"原来……"沈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都一样疼……"
两种记忆突然开始交融,形成奇异的走马灯。裴云川看到十四岁的自己在说"讨厌你的眼睛"时,沈砚心里想的竟是"他睫毛好长";而沈砚独自记录裴云川症状的每个深夜,将军其实都在隔壁房间假装熟睡,听着那细微的书写声直到天明。
最隐秘的心事,最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此刻在意识深处**相对。
??????
剧痛将裴云川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睛,立刻被刺目的红光灼得流泪。抬手擦拭时,指尖触到眼角某个陌生的凸起——一颗朱砂般的泪痣,与沈砚曾经那枚一模一样。
"阿灼?!"
裴云川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地宫角落,身上盖着沈砚的外袍。不远处,夜璇正跪坐在一个发光的阵法中央,而沈砚——
沈砚被钉在水潭中央的石柱上,四肢缠绕着冰晶锁链。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位置空空如也,原本的泪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狰狞的伤口,隐约可见里面的心脏在微弱跳动。
"醒了?"雪祭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站在冰封王座前,手中把玩着一块赤红的晶体,"正好赶上最精彩的部分。"
裴云川的青翼本能地展开,却惊觉翎羽上结满了冰晶,每一次振动都带来刺骨疼痛。更奇怪的是,当他试图调用青鸾之力时,掌心涌出的竟是带着金焰的火凤之力!
"很困惑?"雪祭司轻笑,"逆转阵法交换了你们的部分能力。现在你中有他,他中有你,这才是真正的双生共鸣。"
裴云川不理睬他的嘲讽,目光死死锁定沈砚。对方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银纹,那些纹路正从四肢向心口的伤口汇聚。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雪祭司敲了敲手中的赤红晶体,"沈明远当年偷走的火种核心。"
裴云川这才看清,那晶体中封存着一滴跳动的血液——是沈砚心口泪痣中的那滴血!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毫无知觉,仿佛不属于自己。
雪祭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知道为什么需要双生子吗?永生之泉的封印需要两种极端情绪才能解开——至悲与至怒。"他指向沈砚,"他的悲恸能软化封印,"又指向裴云川,"而你的愤怒能最终打破它。"
水潭突然沸腾,无数气泡浮上水面,每个气泡中都有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裴云川认出那是青州洪灾的遇难者,他们的怨气被雪祭司收集,作为复活永生之泉的养料。
"时辰到了。"雪祭司走向沈砚,手中凝出一把冰刃,"赤君的使命该完成了。"
裴云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拼命挣扎着往前爬,指甲在地面抓出深深的血痕:"住手!你要的不过是能量,取我的命!"
"不不不,"雪祭司摇头,"死亡只是开始。我需要的是你们在明知对方将死却无能为力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冰刃抵上沈砚的咽喉,"尤其是他,明明可以逃,却为了你一次次回来送死。"
沈砚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雪祭司,直接与裴云川对视。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刻。
"将军……"沈砚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裴云川读懂了那个口型:"相信我。"
雪祭司高举冰刃:"看着吧,青君,看看你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冰刃落下的瞬间,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夜璇不知何时移动到阵法边缘,双手插入潭水,吟诵着古老的咒语。那些怨灵气泡一个接一个爆裂,释放出的黑气在空中形成锁链,缠住了雪祭司的手腕。
"贱人!"雪祭司暴怒,"你竟敢——"
沈砚趁机挣脱右手,一把抓住雪祭司的衣襟。令人震惊的是,他的掌心竟然浮现出青鸾图腾,与裴云川背后的一模一样!青光爆发,雪祭司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下面与沈明远极其相似、却布满冰纹的脸。
"叔父,"沈砚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您忘了检查王座下的暗格。"
雪祭司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看向王座。只见王座底部不知何时被刻满了血符——是沈砚被钉上石柱前用自己的血画的!那些符文正一个接一个亮起,形成与夜璇阵法相呼应的图案。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
"您教导过我,"沈砚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胜利的微笑,"最完美的骗局要让对手自己发现'真相'。"他看向裴云川,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将军…我利用了您的…感情…"
裴云川突然明白过来——从地宫相遇开始,沈砚就在诱导雪祭司相信他们已经被彻底控制。那些虚弱、那些濒死的表现,全是演给雪祭司看的戏!而真正的杀招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沈砚故意让雪祭司取走火种核心,因为那滴血里藏着沈明远留下的禁制!
雪祭司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无数冰丝从七窍中钻出,在空中疯狂舞动。夜璇的吟诵声越来越高亢,怨灵锁链将雪祭司牢牢捆住,拖向沸腾的水潭中央。
"不!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雪祭司挣扎着咆哮,"永生之泉一旦解封就无法停止!十万怨灵即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沈砚突然从石柱上跌落,心口的伤口喷出大量鲜血。那些血滴在水潭表面,竟然形成火凤形状的波纹,与裴云川之前觉醒时的金焰一模一样。
"阿灼!"
裴云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接住沈砚下坠的身体。两人接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席卷整个地宫。裴云川眼角的泪痣灼热发烫,而沈砚心口的伤口竟然开始浮现微弱的金光。
雪祭司的惨叫从水潭深处传来:"停下!你们会唤醒真正的——"
潭水突然炸开,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裴云川紧紧抱住沈砚,用身体为他挡住飞溅的冰刃。就在水柱即将吞没两人的刹那,地宫墙壁上的双凤壁画突然活了过来!两只神鸟从石壁飞出,一青一赤,在空中交织成完美的太极图案。
裴云川感到怀中的沈砚轻轻动了动。他低头,对上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
"将军看……"沈砚虚弱地指向空中,"父亲说的…双生共鸣……"
两只凤凰的光芒笼罩下来,将两人包裹其中。裴云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流遍全身,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沈砚心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些银纹则化作细小的光点,在空中形成一段古老的文字:
"青赤相生,悲喜同源,双生合力,可镇黄泉。"
水潭的沸腾渐渐平息,怨灵的面孔一个接一个消失。夜璇耗尽力气瘫倒在地,而雪祭司的惨叫已经微不可闻。当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时,整个地宫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裴云川小心翼翼地抱起沈砚,发现对方的体温正在回升。最神奇的是,沈砚心口的伤痕处,隐约浮现出一个新的印记——半只青鸾,而裴云川发现自己胸口对称的位置,出现了半只火凤。
"这是……"
"父亲说的…共生印……"沈砚的声音还很虚弱,但眼中已经有了神采,"我们的生命…现在真正…连在一起了……"
裴云川将额头抵在沈砚的肩上,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熟悉的药香。七年的寻找,数月的猜疑,无数次生死边缘的徘徊,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回家。"他收紧手臂,声音沙哑,"我带你回家。"
沈砚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裴云川的衣襟,像个终于找到归宿的孩子。在他身后,地宫的冰层开始融化,露出原本的金色墙壁。那些被封存的历代继承者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平和,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夜璇挣扎着爬过来,将一块残破的玉片塞进沈砚手中:"拿着…这是你父亲…最后的…"
玉片上刻着半幅地图,隐约可见"青州"二字。裴云川与沈砚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被改道的堤坝——那里或许还藏着雪祭司未完成的阴谋。
但此刻,他们只是静静相拥,在经历生死之后,第一次允许自己短暂地卸下所有重担。
??????
三日后,西域王城的瞭望塔上。
裴云川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刚刚升起的朝阳。他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红得耀眼,与身后床榻上沈砚心口的青鸾印记遥相呼应。
"将军…"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您又没睡?"
裴云川转身,看到沈砚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掌无意中擦过沈砚心口的印记,两人同时轻颤——那种能量交融的感觉每次接触都会出现,既陌生又熟悉。
"墨夷说你要静养半月。"裴云川将药碗递过去,语气不容反驳,"王城重建的事有我。"
沈砚小口啜着药汁,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裴云川眼角的泪痣上。他犹豫片刻,突然伸手触碰那颗红痣:"疼吗?"
裴云川摇头,顺势握住那只手。两人的印记同时泛起微光,一股暖流在血脉中流淌。
"沈砚。"裴云川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而郑重,"等青州事了,我们……"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句话。阿穆尔慌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北狄边境发现雪狼卫活动的痕迹,他们似乎在挖掘什么工程!"
裴云川与沈砚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块玉片上的地图。沈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裴云川一把按回榻上。
"这次,"裴云川将佩刀挂在腰间,眼神锐利如初,"换我来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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