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京儿童福利机构外，正在盯梢的裘心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顾野蔓的手下都劝她去歇歇，被她拒绝了。
姜采曳已经将冯念姜“出事”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慕容念随时可能出现。她还是亲自盯着才放心。
慕容昶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她对慕容局长的去世，也感到遗憾悲伤。但，经历过失去卫烨的痛苦，她知道表姐此刻必是比她悲痛千倍万倍。她能做的，就是，帮表姐抓住慕容念。
“裘探员，不好了，冯念姜不见了。”负责看守冯念姜的人传来通讯。
“怎么会？”裘心蕊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将冯念姜秘密藏了起来。
这下完了，慕容念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带走了儿子，以后她们再想找到慕容念，难了。
“喂，野蔓……”裘心蕊只能将这个坏消息告诉顾野蔓。
***
“妈妈！”半年多没看见母亲，冯念姜褪去了往日的骄纵跋扈，忍着眼泪扑进慕容念怀里。
慕容念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姜儿这段时间很乖。”
冯念姜不停点头，抓着慕容念的衣服小声乞求：“妈妈，我以后也很乖的，你不要再把我扔下了！”
“好。”慕容念应下，指着眼前，“看看这是哪里？”
冯念姜抬头，看见熟悉的独栋别墅：“家。妈妈，咱们要回家吗？”
眼前的独栋别墅，位于阴州大学校园内，曾经是冯念姜和父母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现在姜采曳和姜晓磊母子住在里面。
“对，回家。顺便把里面不该存在的人，清理掉。”
“清理掉？”冯念姜似懂非懂。
慕容念抱起冯念姜，挥手毁掉姜家别墅特制的防护门，走了进去，神情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在。
别墅小院里的样子，和慕容念做女主人时已经大不一样。她看着很不顺眼，干脆挥手，全都毁了。
别墅四周，处处炸响蓝色的异能。冯念姜吓得躲在她怀里，不敢睁眼。
慕容念肆无忌惮地进入别墅内。杀死姜采曳母子，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她要想杀，早就杀了。现在来杀，不过是为了给顾野蔓那些蝼蚁，一个下马威。
按照主人的计划，要再晚些，才可以向顾野蔓下手。
可她已经等不及了。
“念老板在白京地界，搞出这么大阵仗，挺有恃无恐啊。”一道声音响起。
顾野蔓身影出现。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对阿念，顾野蔓的忍耐度已经达到极限。
这位刚刚靠弑父荣升的新任东天神尊，真当这里是玉城了？还是当她中天神尊是死的？
“你不是派人埋伏在福利院？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慕容念问。
“知道念老板对白京其他地方没什么兴趣。”当然要在姜家也设好陷阱，以防万一。
“顾老板，料事如神。”慕容念伸出大拇指，“不过这世上，总有你料不到的事情。”
慕容念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顾野蔓心下微微一紧。慕容念的笑容，莫名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两人几句闲话的功夫，苗淼、四号、霍宝荷、常传志都赶到了。
“都到齐了？”慕容念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冯念姜，抱得更紧了些。
对面五人正要动手。
冯念姜原本颤抖的小脑袋，突然一歪，不再动弹。
慕容念将手从冯念姜胸前挪开，展示给顾野蔓她们看。
鲜红的手掌上，一颗血淋淋的孩童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啊！”霍宝荷捂着嘴，惊叫出声。
苗淼、四号、常传志也都呆立在那里。
“慕容念你疯了？！”
霍宝荷就要冲上前：“你快把孩子放下！”
为人父母，如何见得了这种惨剧？
顾野蔓拦住霍宝荷。
现在已经无法预判一个疯子接下来的举动，还是离远些好。
慕容念将冯念姜的尸体，如垃圾般地扔在一旁。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慕容念指着自己，“是你们这些超凡，顶礼膜拜的，东天神尊。”
顾野蔓心下一个激灵。
果然疯了。
慕容念居然自爆了神尊身份，她要干什么？
苗淼四人都处于呆滞状态，就听慕容念接着道：
“你们的老师慕容昶，他也是东天神尊。不过他死了。我是他唯一的血脉。现在我唯一的血脉也死了。你们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我一旦出事死亡，神界将不复存在，地球、人类，也将不复存在。都愣着做什么？”
慕容念向前迈了两步，以俯视的姿态，盯着顾野蔓和苗淼她们。
“我连亲生儿子都能杀，你们以为，我做不出来杀自己？”
慕容念自爆东天神尊身份，容不得苗淼她们不信。之前她们都见识过慕容念的战法规划，只不过那时她们一心赴死，并未多想。如今，却是证据确凿，容不得她们不信。
她们也绝对相信，慕容念这个疯子，真有可能杀了她自己，拉全人类为她陪葬。
“你想如何？”顾野蔓好脾气地问。
“问得好。”慕容念上前想要去碰触顾野蔓，被四号和苗淼阻拦。
“放肆！”慕容念高斥，“你们区区几个超凡，也敢忤逆我！我现在就命令你们，跪下，不许反抗，任我处置。否则，一、起、死。”
“一起死”三个字，字字清晰，阴森入骨。
苗淼四人又气又急，面面相觑。
居然用自己和全人类的性命威胁她们，简直是无赖。偏偏，对一个刚挖出亲生骨肉心脏的疯子，根本没道理可讲。她们除了照做，不敢赌一个疯子会不会只是在吓唬她们。
常传志认为作为师兄，这种不够艺术的事，只能由他带头做，于是双膝一屈，就要跪下。
“让她死。”
顾野蔓冷冷的三个字，让他及时挺直了弯曲的膝盖。
“小顾同志，不是认真的吧？”
“野蔓，你或许不知道，”霍宝荷以为顾野蔓和四号一样，刚成为超凡不久，神界的很多事还不清楚，急急解释，“五方神尊血脉断绝，神界就会崩坏，到时候再也无法阻挡大量诡族入侵现世，人类真的要面临毁灭！”
“我知道。”顾野蔓拿出手机打开视频通话，冯念姜出现在屏幕上，旁边还有姜采曳姜晓磊母子。姜晓磊眼中对冯念姜再无芥蒂，正抱着小白，友善地陪冯念姜玩。
“小朋友没事！”霍宝荷松了口气。
“嗯。”
“那地上那个？”
“假的。”
慕容念脸上表情几变，最终，化成了然的笑容：
“哈哈，不愧是顾老板，又把我骗了。不过，你以为我死了。冯念姜还活着，就能成为新的东天神尊？你可以试试，哈哈，哈哈哈。”
慕容念笑得猖獗。
“冯念姜不是我的儿子。我不想生孩子，冯磊偏想要，为了荣华富贵，我就串通医院假怀孕从福利院随便抱了个孩子。你不信的话，尽可以去做我和冯念姜的亲子鉴定。”
“我信你。”顾野蔓点头，“如果你真对孩子上心，不可能认不出来，孩子是假的。”
只是个人傀。
“那怎样？现在你彻底拿我没辙了吧。”慕容念露出最终胜利者的微笑。
“上次你被抓，你爸爸把你们之间的恩怨都告诉了我。他请我再最后放你一次。”
“住嘴！慕容昶根本不配做我爸！”慕容念笑容扭曲。
“他原本不必死的。雁过留痕，我有把握，能从你嘴里套得解毒剂数据的下落。他是不忍心见让你受苦。”
“他不是！”慕容念激烈否认。
“所以我很好奇。他替你顶罪，你真一点儿都不感动？动手杀他的时候，你就没有半点儿迟疑？”
“闭嘴！你懂什么？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还有因为我是东天神尊一脉，唯一的传人。”
“呵。”顾野蔓轻笑。
慕容念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你是故意激怒我……”
“睡一觉，醒来你就全明白了。”
心神失守的慕容念沉沉睡去，甚至来不及，向卫无相求救。
***
七天后。
慕容念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在这间将她彻底与外界隔离、禁锢她所有异能、通过机器不停给她输送营养液、让她动弹不得又死不了的囚室里。她放弃挣扎，绝望地闭上眼，尝试再次陷入昏睡。
只有睡着，才没那么难受，才有可能借助其他的噩梦，逃离眼前这个最恐怖的噩梦。
“念老板，被关在这里，滋味如何？”顾野蔓的声音，第一次响起。
慕容念蓦地睁开眼，终于有人来看她了！她强制按捺下激动之情，装作若无其事，心志坚定的模样。
“还挺舒服的，顾老板好奇可以进来试试。”
“我是没有这个福气。”顾野蔓顺着她，谦虚道。
“你……”慕容念深吸口气，恢复冷嘲热讽的语气，“能准备出这样一个房间来关我，顾老板可真是煞费苦心！”
“误会了，这间囚室，并不是我准备的。”顾野蔓道。
“那是谁？”慕容念大声问。还有谁在和她作对？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开头你可能不乐意听，但现在的情况，你只能洗耳恭听。”
顾野蔓给慕容念讲的，是慕容念和慕容昶的故事。
开头慕容念确实不乐意听，因为她都知道。
慕容昶年纪轻轻成为特案局超凡，前途无量，却和妻子婚后多年无子女，在好友卫无相的介绍下，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年轻女子，生下了慕容念。慕容昶没办法给慕容念母女名分，慕容念的母亲表面不争不抢，慕容昶愈发怜惜，酒后情动时泄露了自己是东天神尊的秘密。
慕容念的母亲开始在年幼的女儿面前，一次次表示希望慕容昶休妻，阿念也可以像其他同龄小朋友那样，正大光明叫慕容昶爸爸，每天有爸爸接送上下幼儿园。于是一次慕容昶和母亲私会，阿念接通了慕容昶妻子的视频电话。慕容昶妻子气冲冲地赶来抓奸，阿念趁机爆发异能要杀她。慕容昶为了保护妻子，从此留下病根无法再有后代，妻子也和慕容昶离婚。
五岁的阿念那时候以为，从此可以完完整整拥有爸爸了。慕容昶却从此对慕容念母女态度大变，冷淡，眼里再没有爱，转而一心一意培养其他后辈异能者。虽也有认真教导阿念成为下任神尊，但待阿念的态度，还不及待他的学生常传志、霍宝荷、苗淼亲厚。
慕容念进入叛逆期，心理愈发扭曲，认为父亲恨她却不得不把她当做唯一的传宗接代工具，开始仗着这一身份，胡作非为。慕容昶每次都是给她收拾烂摊子后，再狠狠教训她一顿。十三岁那年，慕容念勾引了父亲的好友卫无相，卫无相于她亦父亦夫，她从此一心一意为卫无相卖命。
“关于你的心路历程，都是我和慕容局长猜测的，没太大差错吧。”
“哼。”慕容念冷哼一声，不愿意回答。
“慕容局长一直把卫无相当做好友，直到最近他将你从花市救回，监视你，一番调查，才发现了卫无相的阴谋。而慕容念你，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你以为，都是慕容局长对不起你，殊不知，一切都是卫无相的引导。是卫无相，故意让幼儿园的小朋友嘲笑你没爸爸，让你妈妈表现出想做慕容昶的正妻，你就能正大光明拥有爸爸。你才小小年纪就对慕容昶妻子痛下毒手，伤了慕容昶，铸下大错。
你一定以为，慕容昶是因为你害他受伤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又不得不和妻子离婚，恨你，后来才对你那么冷淡。并非如此。慕容昶受伤后，最担心的还是你的情况。卫无相帮他找来心理医生给五岁的你看病，得出结果是，你由于幼时被过度溺爱，才养成了扭曲性格。
慕容昶对心理医生的话深信不疑，根本没有怀疑过，一切都是卫无相的授意。从那以后，慕容昶开始对你冷淡、严厉。慕容昶从没恨过你。不娶你妈妈也是因为卫无相的安排下，多名特案局探员的家属成为了诡族和通缉异能者的报复对象。慕容昶为了保护你这个他唯一的女儿，才和你妈妈断绝了联系。
这些，慕容局长本想亲口告诉你，但他发现，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铸成。你对卫无相深信不疑，根本不相信他这个父亲说的任何话。”
“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慕容念颤声吼道。
“信不信随你。你都这样了，我有骗你的必要？”顾野蔓无所谓道，“故事讲完了，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这间囚室不是我准备的，是你亲手杀死的慕容昶，确切说是主秩序、监看四方的东天神尊慕容家祖传的。
你们慕容家先祖，当年建这间囚室的目的，就是为了，如果五方神尊哪一家的后人做错了事，但又还没留下后代，就关在这里。你爸爸为你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是东天神尊一脉唯一传人。否则他早就可以在你第一次犯下罪孽的时候，把你关在这里，等你大一些，强迫让你生下慕容家的后代。
言尽于此。你有的是时间，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囚室中，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等你想明白了，再在这里用余生，为你做过的事，赎罪。”
顾野蔓正要离去。
“等一下！”慕容念突然叫住她，“今天几号了？”
密室不见天日，无法判断出准确日期。
“六月五号。”
“明天就是红白喜事日。”慕容念并没如顾野蔓所料的崩溃或者发疯，反而问了她一句话，声音中带着种看透一切、等着与她同归于尽的阴森与平静，“顾野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多管闲事？”
“你什么意思？”顾野蔓问，却没指望慕容念回答她。
这时，意识中传来了黄秘书长的求救通讯。
“小姐，不好了，总长和叶溪夫人在光复庆典现场，被纯血派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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