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什么？”
“要不我们吃火锅吧？”
“会不会太油腻？”
“上次答应你做的菜都还没有做。”
“要不今晚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呀？姚经理……”
姚思礼刚开完会，拎着电脑往办公室里走，她这回长了个记性，除了电脑和文件夹，别的什么都不拿，也包括手机，上次齐非的内裤飞出来，有些看她不爽的人背地里偷摸说她吸阳气，都传到她耳朵里了。
得空正打算闭目养神一分钟，办公桌抽屉里的手机就“嗡嗡嗡”震动个不停，打开一看基本都是齐非的消息。
她低头看着，越看蹙眉越深，要知道跟何欢在一起的时候多数都是跨城异地，忙于工作两三天发一条消息都算是频繁的，更有甚者一个星期才集中聊那么一回，姚思礼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人生无非吃饭睡觉拉屎上班，哪一样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工作就够多报告要打了，难道谈恋爱也要打报告？
所以她现在完全没办法理解齐非，好像放个屁也要说一下中午鸡蛋吃多了的这种行为，遂发短信敷衍回了一句：“随便。”
喉咙干得要冒烟，随手拿起杯子，里头一滴水也没有，起身走到茶水间推门进去里头鸦雀无声。
原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话的销售部新人一见到她立马闭上嘴，其中有一个客气开口唤了句：“姚经理。”
她低头接着饮水机里头的热水，清了清嗓子，“嗯，还有两分钟就午休了。”
一句话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度传开了，只有新人会这么谨慎，她底下那几个当组长的老家伙都是职场的老油子，当着她的面儿该说的也照说不误。
姚思礼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吐司，一声不吭偷听着旁边小姑娘闲聊八卦，余光瞥着那几人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她心里寻思着自己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是这么朝气蓬勃吗？好像每天有说不完的话，怎么到现在这个年纪却变得懒得要命，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以前说厨子回家不爱做饭，司机在家不爱开车，销售下班不爱说话，搁别人身上准不准她不知道，反正姚思礼是这样的。
她一边儿喝茶，一边儿吃着面包，最重要的是竖起耳朵。
“晚上不能跟你们一起下班了，今天是我和我男朋友两周年纪念日，他说下班了来接我。”
“幸福的哟，腻乎的哟，一周来接三四回，没来接还是因为要加班，是不是纪念日意义不大。”
“别瞎说。”
“你说你俩天天腻在一起，还不够吗？”
“这才哪到哪儿？其实男人比女人腻乎起来还邪乎！我男朋友就是这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他还非要在我寝室楼底下等我，连打游戏都要带我去网吧。”
“啊？真的假的？我看网上说很多男生都不耐烦的，一起打游戏不会挑这挑那吗？”
“网上是网上，现实是现实，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等你遇见一个这样的就知道了。”
姚思礼直了直腰，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现实是一旁几人的聊天内容尽数钻进她耳朵里。
是这样的吗？可是为什么呢？
最后一块儿面包塞进嘴，吐司边儿有点儿噎，一口热茶灌下去，不知不觉已经磨蹭到了那几人的旁边，索性起身又去拿了个水果，背靠在吧台上剥开香蕉皮。
聊天的几人朝着她的方向扬了扬眉，相互通了气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嘴上得安个把门儿的。
姚思礼想用喝水掩饰尴尬，可当下死一般寂静，大眼瞪小眼，她也只好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试图解释一下：“你们继续聊，我……”抬眸扫了一眼，正想着如何掩饰心虚，又实在忍不住想问，遂疑惑蹙眉，“不过……你们不会觉得这样的男人有点儿幼稚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儿好奇，嗯……销售心理学，以前培训的时候讲过，你们懂的。”
几人刹时松了口气，估摸着把这两天开过的小差都回忆了一遍，甚至已经想着怎么祭奠即将要失去的绩效奖金，没想到只是问了这么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几个新人纷纷摇头，“不会啊，总比在你需要的时候连人都找不到来得强吧？而且这种顾家、勤快、又肯下功夫在女生身上的男生可是抢手货好吗？可遇不可求的。”
是这样吗？姚思礼又往前凑了凑，“所以……你们是怎么处理男人太腻乎这个问题的？冷处理？”
“处理？干嘛处理？他问什么你就认真回答什么呗？还要怎么处理？”新人女生不可思议看着姚思礼，公司上下不都传言说姚经理是玩弄男人的一把好手，有妇之夫都得躲着走，猛男立马变成肾虚公子，当然也不乏骂她狐狸精的，怎么难听怎么来，可现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
“还要认真回答？”姚思礼小声嘀咕。
“当然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敷衍久了是人都会伤心的。”女生像是看一个异类一样望着她。
大约是姚思礼自己也没发现，她对建立亲密关系有种难以言说的抗拒，对待异性总抱着一种能不处就不处，非要处大不了就跑，跟何欢在一起时只是初见苗头，奈何何欢还是个人渣，直接导致了姚思礼对男人的信任减一减一再减一，齐非理所应当成为了第一个正经八百的受害人。
她将信将疑点开齐非的微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来几张照片，金属购物车里头满满当当是蔬菜水果和肉，还发了条消息：“你家的冰箱塞满了，不过这冰箱是不是有点儿小啊？要不再给你买一个吧？啊！我那边还有一个冰箱！这回不管你想吃什么、不管多晚我都能给你做。”
他为什么会觉得五六百升的冰箱小啊？！姚思礼点开图片仔细看，才发现每张图片的内容都不一样，天晓得他一口气买了多少东西回去，刚想着发一顿脾气，忽然记起女生说的那几句话，齐非大概是趁着中午客人少才出去买菜，还送回了她家，收拾利索放进冰箱，摆放好整整齐齐。
她想了想，顾家、勤快、肯下功夫，似乎齐非都达标了。
难道是自己太过分了吗？思及此她第一次给齐非发了个可爱笑脸的卡通表情，还说了句：“就吃火锅吧，今天加班，可能要晚点回去，谢谢。”
“所以，两周年纪念日你给你男朋友准备了什么礼物？”一旁的姑娘兴冲冲问。
嗯？礼物？姚思礼手里握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息屏，在角落不吭声，像是个窃听器似的收集着外界的消息。
“嘿嘿。”女生解锁手机递给同事。
姚思礼此时侧挪几步，端着杯子露出一双眼，字太小了看不见，不知不觉凑到几人跟前，尴尬笑了一下。
“攒钱买了个机械键盘，我男朋友之前无意间提了一下，说他的键盘不太好用。”女生开心说完，一抬头见姚思礼像个贼似的，小心翼翼问：“姚经理，你要链接吗？”
“不用了，谢谢，不过我有个朋友，她的男……嗯……另一半不打游戏。”姚思礼本想着敢作敢当，问了就是问了，只是不知怎的，一到嘴边就自动撒了谎，她扬起一个明媚笑容，转身说了句：“再见，午休愉快，谢谢。”端着杯子，踏着轻快步伐，独自走出了茶水间，心里头记着那条皮带还没送出去呢。
马上十一点，她的手机毫无意外又开始响了，打开一看是齐非发来的照片，他已经回了家，涮火锅的菜也已经准备七七八八，能瞧得出来他买了不少肉，怎么忽然有种成了家的感觉？
记得大学毕业刚出来实习时，带她的组长每天拎着饭盒，到了点儿就用微波炉把饭加热，那时候她还觉着带饭有什么好？自己点外卖每天想吃什么点什么，麻辣烫、盖浇饭、炒面，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可实在看不出带饭到底比点外卖好在哪里，要做饭，要刷饭盒，还弄得一身油烟味儿。
特别是午休时，她可以睡午觉，可组长还得跑到走廊里来回踱步给儿子打电话，大概人真的很难共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齐非说等她回家时，姚思礼的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以前何欢从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还真是奇怪。
在电脑上打下最后几个字保存关机，夜色正浓，欧式路灯散着微黄的光，休息区早已瞧不见人影，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怎的，小时候生活在乡下，没有路灯仅靠着月亮就能把田垄土路照得发光，城里灯倒是不少，可夜空却总是黑黢黢，像是无数个漂浮在城市夜空上头的疲惫灵魂聚集而成的怨气。
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踏下楼梯，要穿过一整条长街才能打到车，一边儿走，一边儿掏出手机，一抹亮光绽在夜色里，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齐非，我现在……”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手机脱手掉落，接着一阵眩晕，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倒在地上。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开始开火了吗？今天买了超级新鲜的基围虾和蚬子，姚思礼？喂？你在哪？”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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