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第四年,季春,西南四仙“谋乱”。帝闻之,龙颜大怒。本欲以酷刑罚四仙,则其民众,三年内耕作时节不降雨,夏季常发大水。闻此,黔仙主动请罪。
帝罚其走完华夏大地,记各民族特色文化、礼数于一本,且只能一人行,不得有伴。封住周身仙法,游走于人世间,融入民中。
黔思,受,并曰:“吾愿即刻启程。”
帝准之。
启程前,川涪找到他。
某人怒气冲冲闯进黔仙府,将黔仙本人按倒在桌上。
“谁让你主动包揽所有罪责的?!”
贵安对于这闯进来的西南四仙之一的怒吼,也只是淡淡地打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眉眼一弯。
川涪看着底下的“黔仙”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扇子上的字,气势磅礴。你若有你这字半分,如今也不会落得个‘谋乱主谋’的称号了!”川涪腰间挂着的竹笛上的流苏也跟着他的怒气一晃一晃的。
身下人依旧只是淡淡地扇了扇扇子,像蝴蝶临飞前地振翅,扑在他脸上。
“你先起来。”贵安对上川涪的眼,淡淡道。
闻言,某人立马乖巧起身,竹笛上的流苏也停止了晃动。倒在桌上的人起身顺势坐上了凳子。
“你呢,告诉渝与云文,‘安分守己’一点,跟着天帝的政策好好做,应该没什么问题。”贵安顿了顿,“我不在的日子,帮我照看一下这帮小仙和民众。”他停了下来,哀叹一声:“到底是我操之过急,还有些无法无天。”
“也不全是你的错。”川涪将手按在他肩上,半是安慰道。
贵安抬头看向他,扇子轻扑面颊,终是未说什么。
扇子一收,拍在手心,贵安看着面前人的眼睛,问:“对了,我仙法被封,你送我一程可好?”
站他面前的人默了一秒,回:“好,这没问题。”
“所以别气了。”贵安见他肯回话了,气氛有所缓和,又劝解一声。
他不提还好,一提川涪听后一愣,随即双手抱胸,将头转向一遍。
贵安扇子抵在鼻尖,轻轻啧了一声。
看来还在生气。
“现在就走……先是去哪?”川涪转过身,声音响起。
“嗯,先南下,去往桂地。”贵安已站起身,将折扇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我先收拾东西去了。”留下这句话,他走进里屋,进屋前还看了一眼川涪。
待人走进里屋,川涪转过头,看到桌上的扇子,发愣两秒,又转过头去。还往旁边挪了一步,隔远了点。
一刻钟后,屋里的人走了出来。贵安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一身深绿近黑的衣裳,肩处斜挎着一个灰布包袱。
“那走吧。”贵安拿起桌上的扇子后对还在闹别扭的人开口。那人“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他,迟疑了一秒,最后还是将手搭在他肩上。
只一瞬间,二人就到了黔与桂的边界。一片林子,荒无人烟。
“走吧,再往前跨出一步,就出了黔,入了桂。”川涪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贵安眨了眨眼,看向他,迈出脚。脚还悬在空中,川涪又叫住了他。
“真没留半点仙家法术在你身上?”身后的人开口问。
贵安偏过头,缩回了伸出去的脚便又伸出一只手来,呈掌状。手心中凭空出现一个小土豆,在手掌里咕噜滚了一圈。
“就留了这个——能变出一些土豆罢了。”说完,贵安又将手中的土豆变没,继续道:“陛下说我此行路途长远,又无分文在身上——你是知晓的,在凡间,不是靠手过活就是靠文钱过活。
“我不大爱带这些,天帝便留了这么一道仙法——饿时可变些土豆充饥。但神仙嘛,饿肚子什么的,不存在,所以也没什么用了。”
川涪闻言,低了低头,在腰间摸索着什么。贵安看着,眯了下眼。倏地,他淡然一笑,抬扇止住了川涪的动作。
“不必了。”
川涪抬头看向他,一愣。虽是三千多岁的“老人”了,但神仙样貌不变,此刻还是少年模样。笑着,也不枉这张年轻的脸。
川涪又迅速低下头,却是取下了腰间的竹笛。
“此程路途偏远,祝你平安无阻。下次见,贵安。”他已抬起头,竹笛也凑到他的唇边,时刻准备着又吹一曲《暄月》。
望着川涪眼中的水波,贵安开口道别:“嗯,下次见,川涪。记得早些回去。”遂转过身,抬脚踏入桂地境内。
笛声响起,悠扬婉转,令人舒心——是《暄月》的曲调。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本该是数位神官做的常事,而身后是悠扬婉转的笛声。在烈日下,是如此的忧愁,但路是他选择的,自然没有“受苦”一说,也无错不错的问题了。
贵安想,他可以受罚,但若是这方土地上的民众因他想要他们安居乐业而受罚,委实不是他这个地方神官该做的,且不配被当地百姓尊称一声“黔仙”,供奉在庙内。天帝也对他说了,民生的问题,是地方县令的事,不关他这神仙的。他当时只是苦笑着,内心里对天帝更有怨了。
想到这,贵安停了下来。周围全是绵延的山林,好似望不到边际,而他也不知走了多久,耳畔还响着悠扬的笛声。伴随着笛声的,是周围鸟儿的叫声或是扑腾翅膀的声音。响彻在这条山路上。
他四处张望,林中还有落叶,枝头已经换了副新景象。转过身,在山上的“窗口”看向后方,不知不觉中,竟已翻过两个山头。
笛声戛然而止,贵安抬头看向天。已经开始黑了,一块巨大的黑布慢慢罩在天上,他旁边扶着的这棵树的枝丫张牙舞爪着向天空伸去。
现已是季春,不知为何,这棵树的枝头只有零星的几片新叶。不仅没有减少恐怖,反而平添了几分氛围。
贵安低下头,踢了一下面前的石子。再抬头看向天,月亮已经出现,把“黑布”照得惨白,还揭开了树枝的伪装。
见此,贵安打开折扇,在面前悠哉悠哉地扇着,脚下步子变得更为明快了。踩着漫山遍野去年冬天的遗留物,沙沙作响。
笛声好像又响起了。
天黑路远,贵安停了下来,想随便找个地方歇息。他四处望了望,有棵树干粗壮的大树,爬上去,可将就一晚上。
他走过去,将扇子别在腰间,又往上提了一下肩上的包袱,随即开始爬树。
爬了半会儿,无果。
贵安环视周围一圈,拍了拍身子,就在树下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安然入睡。
耳边有稀疏响动声,贵安微微睁开眼,远处天边有拂晓之势。
这会儿响声逼近,在耳边格外清晰,贵安眼睛却瞪大了。原因与他,一把扇子横在他眉眼前,宛若出鞘之利剑。
贵安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他的腰间——他的扇子还在。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也还一眼不眨地盯着浮在空中的扇子看。暂且还看不出来这扇子是否要取他性命。
没一会儿,一双脚闯入他的眼睛里。
“黔仙贵安。”一道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仔细听听,声调里还带着点讥讽的意味。
贵安看向那一身白衣的女仙,脸庞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切。
她伸出了手,把扇子收了回去。
看样子不是要他性命的,或许是来挖苦一番,瞧个笑话——毕竟天道亲点的地方神官,如今犯了事被处罚。在刑罚之中,看一看落魄样,说出去也能长长脸;或是日后与三十四位地方神官之中的一位闹起了矛盾,被人辱骂了一声“野仙”,便可拿这事来反骂道:“你不是那黔仙贵安的同僚吗!昔日黔仙谋乱,丢了好大一阵子脸,而你又与他同处一阶身份地位……啧啧。”
想到这,白衣女仙消失了,最后似回眸放话:“下次见,我可要拿走一样东西了。”声音还在林间回荡,贵安站起身,倒是对这句话摸不清。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提起包袱,向着远方出发。
此时的贵安还在安心赶路,全然不知道上清境上的讨论。毕竟他站出来领罚后就急冲冲回黔仙府,一路上的神仙官员瞧都没瞧一眼。
莞宫外,有着一伙仙人,正讨论着。
“本仙断然没想到黔仙会做出这等事!”一位白发白胡子白衣服的老仙叹道。
他旁边的年轻小仙轻叹一声,“诶,我也不曾想到过,可这竟然真如传言所说:黔仙带头谋了乱。”
一位女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扎进人群中,大声喊道:“不可能!绝对不会是黔仙,肯定是有神仙栽赃陷害他!!!”
“对啊,肯定是陷害!想想,昨日上报的事儿,今日就给罚下界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是有人陷害。”
白发老仙旁边的另一个年轻小仙开口道:“可是并未说是黔仙谋乱啊,判得如此快,怎么觉得是黔仙主动揽责,或是,一五一十说清了。这位仙子,怎么一上来就说黔仙是被陷害的?”
女仙愣了一下,慌乱地对上那个神仙的眼。
对啊……她握紧了手,还想着怎么说清:“可是……”话到嘴边了,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合理的话。
那人轻笑一声,“你不会是瞧着黔仙那副儒相,不会做出此等事吧?天底下样貌和礼教不匹配的情况多了去了。”
这时候白发老仙出来打圆场了:“诶,都是仙人,话别说得太……”
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个神仙打断了。
“切,知道了。得让着女孩子,真是的。”
这回女仙算是明白了,样貌和礼教不匹配说的是他自己吧,白瞎长这张算是看得过去的脸了。
渝与云文一走出来,便瞧见这副场景,又因为天帝的吩咐,只得在这站着,话全都听了进去。
渝看着那名男仙,只觉得这人礼教不行就罢了,样貌也不行。
“川涪呢?”云文问他。
“不知道,准是找贵安去了吧。”渝的目光已经从那男仙身上移开,潦草地把刚刚那堆人看完。
“找?”云文皱眉。
“嗯,不然呢?让他来把整个上清境闹得个天翻地覆?”
莞宫里走出一位仙人,走到旁边架着的钟旁,紧接着响起三声钟响声。那堆人听后,有的人朝莞宫走去,有的人哀叹一声朝相反方向离去。
莞钟三响,便可入莞宫朝拜。
两人看着陆陆续续进去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但没办法,还得等一个人。那人来了才能进去。
一位女仙走过,朝二人拜了拜。
“渝,云文,可是在这等川涪?”
渝点了点头。
“倒也不必太在意,我也信贵安不会做出这等事。”
云文轻笑:“信有什么用?这处罚都判下来了。”
闻言,女仙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云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调态度都不对。他欠身道:“抱歉,潇湘仙子,是云文这厢话说得无礼了些。”
潇湘仙子摆了摆手,“无妨,都是同僚。”
潇湘仙子进去后不久,川涪赶来了。看着他一步一步跨上阶梯,二人也转身走进莞宫。
莞宫中各神官都有自己的位置。渝与云文一进来就走去自己的位置。现下两人旁边有两个空位……等等,两个?!
坏了!这川涪果真是没了贵安,无人能管他!
两人看向天帝,果不其然,川涪已经走到他面前跪拜下去。
“天君,小仙有一事相求。”
天帝神色异样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说。”
“请允许小仙同黔仙贵安一同走……”
天帝瞪了他一眼,川涪了然,没继续说下去。他倏地站起身来,看着天帝。
天帝以为他要拔出腰间的笛子了。
然而他却在天帝面前,带着怒气吼出了天帝的本名。
渝与云文连忙过来拉走川涪,把他按着带回但他位置上。
“你也不小了,都三千四百多岁了,能不能别这样。嗯?”
川涪现在耷拉着,耳边是云文的数落。
渝在一旁拉着云文,“他这样已经够收敛了。按他早些年的脾气,能把莞宫给你拆了,把天帝摔下天界。”说完,还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在认真听京的汇报。
“好了,别忘了现在在干什么。”渝又提醒。
朝会结束后,众人离去,天帝独留川涪一仙。
“处罚黔仙时我已经说得够清楚,只得一人,不得有伴同行。”
川涪行了一礼:“小仙知晓。”
风声是昨夜传出去的,黔仙半夜酒醒后就被仙官请进了清都府,今早就领了罚,由他亲自送去“受罚之路”。
三十四位地方神官,除川涪以外,都在。等他匆匆赶到时,贵安已经离去,他便又快马加鞭地赶去黔仙府。
本来想更6000 字数的,但我好像不行(@_@;)
今天已经更得够多了(○` 3′○)
【2024年10月26日 嘿嘿又修了一次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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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贬谪启程 出黔入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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