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你那个常师弟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吗？”丘笑尘嘴里磕着松子，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向正在做面具的何平：“你做这个干什么？”
“无念之前向我打听哪可以买面具，我想着，他送我不少他自己做的东西，我也得还礼。”何平把面具上的木屑吹走：“他师尊马上就要突破了，需要他护法，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哪有其他的心思和你闲聊。”
“哎，跟你说个事，”丘笑尘一脸神神秘秘地凑近：“前一阵不是小隋他孩子满月礼嘛，我看到你师弟听到小孩名字的时候脸唰一下变白了，然后我好奇，问小隋，他说这个名字是龙灵曾经一个朋友随口说起的，他们觉得挺好，就用了，你说，龙灵说的这个朋友会不会是你师弟？”
“你瞎捉摸什么！”何平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打他，却被对方及时躲开。
丘笑尘退到门口，像是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师弟要面具干什么？”
何平没好气道：“不知道，没问！”
“感觉像是要干坏事。”
“放屁！”
把丘笑尘赶走后，何平的耳边可算清净了。
其实何平也注意到丘笑尘说的问题，常无念上次从龙家回来之后就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和他的师尊越来越像，与周围人的交际也越来越少，几乎不再露面。
常邖的变化给何平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想到这种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几个月后，空观道人常心陨落。
何平赶去天净峰的路上，耳边又回想起李锦歌的话：“无念虽然被雷劫波及但也只是些皮肉伤，可他这前几天在云华峰养伤时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我描述不出来，你最好去看看他。”
何平最终在一处闭关用的山洞内找到的常无念。
地上满是散落的纸张与废弃的纸团，常无念似乎没有察觉到何平的出现，依旧背着他歪坐在地像是在写些什么，然后甩开一张涂抹得乱七八糟的纸。
何平随意捡起一张，上面的字迹杂乱，还画了些奇怪的符号，只能隐约辨别出几个字：龙……天二十……灭门……
什么意思？何平又捡起一张：门派大比……历练……药王宫……万蛊寨……
常无念听到动静转过身，眼睛被洞外透进的光耀地眯成一条线，泛红的眼眶看起来不像泪水未干倒像是恨意未泯。
“师兄，你来了。”
“你李师姐担心你的情况，让我过来问问。”何平将挡路的纸团踢到一旁：“不好好在屋里养伤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能让我静下来。”常无念爬起身整理周围的废纸。
何平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开口安慰人，只能先牵强地找个话题：“你这写的是什么？”
常无念身形一顿，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什么，构思的话本而已。”
何平搞不明白他怎么有心情构思话本，但想到可能是对方一种排解心情的方法，自己说不定还打扰到他了，又生硬地开始另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再去武器库挑一把新剑？”
刚说完何平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方的剑因为帮空观道人挡雷劫时被劈坏了，自己这么说岂不是又让人想起难过事。
“不用，”常无念看起不是很在意：“我打算炼一把本命剑。”
何平皱眉：“怎么突然要炼本命剑？”
本命剑虽然比平常的剑收放自如且更为灵动强大，但炼制的材料是剑修自身的神魂，而且一旦剑受到损伤，神魂也会受一定的伤害，这就有点得不偿失。
“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在犹豫，”常无念低头看着手中的稿纸：“现在确定一些事，也就无所顾虑了。”
何平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还是没忍住道：“什么事儿？”
常无念抬头对何平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无奈：“我在未完成一项使命之前是死不了的。”
“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何平听常无念说话拐弯抹角的，估计对方是不想告诉自己，便不再接着问下去。
在这次见面之后，常无念就开始闭关，何平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他，直到龙家灭门的消息传来。
“把常无念给叫出来。”丘笑尘眼底青黑，脸上没了往日轻松随意的神情：“我要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节哀。”何平难得给人倒茶：“他带龙傲天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了，他感应到在龙傲天长命锁上的剑意被激发，赶到的时候，龙家已经没了，龙傲天因为被龙灵护住才留下一命。”
“三十多刀啊，小隋前前后后被捅三十多刀，”丘笑尘捂住眼，握紧茶杯的手泛起青筋：“龙家人的金丹都被挖了，到底是多么大的仇……”
何平自知不会安慰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对方的言语中推测出当时的情况：丘笑尘注意到龙家方向传来神意门的求救，等赶到的时候，才知道是常无念点燃隋如风手里没来得及放的信号，然后对方就直接带龙傲天离开了……
“龙傲天现在和他姑姑在你们那吗？”
“嗯，”丘笑尘将茶水一饮而尽：“我把他们安葬在隋家了，含玉昨日才赶回来，和傲天在守灵，傲天忘记了那晚的事，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常无念，他为什么不出来？”
“都说了他也不知道。”何平给丘笑尘添水，不知怎的想起多年前，龙灵和隋如风两人曾带着六七岁的龙傲天来找常无念。因为对方闭关，他们自然是没有见到人，但龙灵离开前对自己了一句话。
“麻烦真人转告无念，若来日龙家不幸有难，龙灵希望他能保下傲天，毕竟……稚子无辜。”
丘笑尘皱眉：“什么意思？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何平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丘笑尘离开后，何平来到天净峰，一抬眼就看到常无念一动不动地坐在峰顶，目光对着的是远处的天边。
天净峰的峰顶是整个山群中的最高处，可以将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若是晴空万里，甚至还能看到东面的海。常无念没有闭关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发呆。
“我想出来你二十年前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了。”何平走近那白衣下清瘦的背影，虽然在尽力摒弃一些阴暗的念头，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这就是你说的使命？还是……”你原本的计划。
“师兄，”常无念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地传来：“你看，你仅仅是知道了一角，也会觉得是我的错。”
何平微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常无念站起身，眼神无悲无喜地望过来：“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傀儡。”
“什么傀儡不傀儡，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常无念向他走来，却没有给出答复，只是道：“师兄，我可能需要一直闭关，龙傲天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都不打算教还收什么徒弟！”何平一把抓住常无念的衣领：“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说不清楚就不准闭关！”
常无念也丝毫不做挣扎，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说不清楚。”
离得近了何平才注意到常无念眼角滑过的泪，慌忙松开手，接着就听对方继续道：“每个人的结局是改变不了的。”
“你这不废话！”何平一掌拍在常无念背后上，把人拍地一踉跄：“每个人的结局不都是死，当然改变不了！”
常无念直起身愣愣地看向何平：“你说得对，师兄。”
然后常无念就像想明白什么似的疾步离开。
只留下何平一人站在原地发懵。
尽管常无念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但也给龙傲天找寻了不少修炼的典籍与秘法。而且龙傲天的自学能力很强，根本不用何平操心。
就这样平静了几年，直到大片蓝色的劫云汇聚在天净峰上空。
何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常无念，之前他还会小小地嫉妒一下，现在就只有麻木，并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普通人与天才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常无念为何要拜入空观道人门下，为何要成为剑修，对方分明更适合符修与法修。常无念只是回答：因为修炼快，还能以一敌十，而且空观道人是剑修中的翘楚。
只不过后来众人在整理空观道人遗物时才发现，她修的是无情道。此道虽然能激发一个剑修最大的潜力，但也最有争议，极难坚守道心。
想到这，何平赶忙向天净峰奔去，并在心里不停保佑，希望那臭小子千万不要步入他师尊的后尘。
七十二道雷劫结束后，常无念从一片焦土中坐起身，对自己用了个清洁咒，接住何平扔过来衣裳，中规中矩地穿好，走上前对何平道了声谢。
何平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心里一个咯噔，打发掉旁人，一脸严肃：“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选了和你师尊一样的路？”
“不是。”
何平注意到对方从刚才到现在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心中不安：“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和之前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有。”常无念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
“你他娘的这还不是无情道！”感觉对方在耍自己，何平一个拳头招呼过去，却被常无念用手掌抵住，卸了力后，对方又将手放下，回复何平的话。
“不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