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小东西竟然不能通过结界。”常邖把小青鸟从识海里放出来,继续沿着熟悉的路向山下走。
这几日常邖在山上实在待够了,可他每次一越出结界,小青鸟总会往回飞,就算捉住它也会拼命挣扎。常邖都打算不带它,但想到这是易铭给他的,便又尝试其他方法。
云衍宗的结界似乎与自己的灵力同源,常邖正计划用自己的灵力给小青鸟做防护时,却阴差阳错将其拉入自己的识海,然后机智如他,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摇大摆地走出结界。
小青鸟从识海出来后没再像之前那样任性,反倒乖乖钻到常邖领口里窝着。
“这下知道爸爸对你的好了吧。”常邖有模有样地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剑,坐在上面操控它晃晃悠悠地起飞。
摔了两三次后,常邖终于找到御剑飞行的感觉,然后放出小青鸟示意它导航去找易铭。
可小青鸟始终围在常邖身边飞,还往他衣服里钻。
易铭教他用青鸟联系的方法类似于飞鸽传信,可青鸟却无法通过结界,如今又是这般情况,这是对方的失算还是……
常邖不得不拿出虎妞,低头看到自己在镜中显现的模样,似乎还有传出的心声。
——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与自己再见面。
哈哈,怎么会呢,我这么受欢迎,怎么会有人讨厌我呢,肯定是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不方便与自己见面,说不定等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然后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哈哈哈,就这么办,先找点别的事做,等过一阵再去找他……
常邖敛起笑容,怔怔地盯着镜子。
风吹得衣袍簌簌作响,虽然没有感觉到冷,但常邖还是习惯地拢了拢被吹乱的衣衫。
“虎妞,平城百花楼。”
几日后。
“尊者来找海棠所谓何事?”
常邖接过海棠斟好的茶:“在这打听消息的价钱怎么算?”
海棠瞥过他肩上的青鸟,眉头一挑,缓缓道:“不同消息等级有不同的价钱,当然,尊者也可以用消息换消息。”
虽然常邖乾坤袋里的灵石一直够用,但他好奇对方会向自己打听什么问题。
“那就消息换消息吧。”
常邖接过海棠准备的纸笔,把问题写好递出,又接过海棠的问题展开:无念真君与魔尊的关系。
“咳咳……”常邖被茶水呛到,囫囵地擦了擦:“谁问的这个问题?”
“尊者这个问题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行吧,那就先不问这个。”
迎上海棠探究的目光,常邖觉得对方不像是单纯问两人关系,更像是问无念真君或是云衍宗对魔族的态度,这应该不能乱说。
“要不……我还是用灵石换消息吧。”
常邖正要打开乾坤袋,就听海棠轻笑一声:“不用了,尊者的态度已经告知答案。”
“……”常邖怀疑对方也有读心一类的法宝。
海棠道:“尊者所求的仙灵脾乃是岖山独有的恣意草的花瓣,其果名为尽兴,可用于炼制情蛊和助兴之药,其根为苦情,过量食之可以忘情……”
仙灵脾是常无念笔记上的药,其他的药常邖都能在乾坤袋内对应的盒子里找到,唯独写有仙灵脾的盒子中空空如也。如果常邖真的要毁道重修,这味药必不可少……根据海棠的说法,恣意草五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今年的花期已过,若想取花需要再过五年,由于果子的效用大于花,所以市面上几乎没有仙灵脾。
“……岖山是合欢宗的地界,他们那里或许有存余。”海棠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在下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多谢告知。”
常邖对上海棠的眼睛,心里一咯噔:一个没说出口的答案换了这么多消息,说明对方不是暗恋自己就是另有所图。
“其实海棠还有一事相求,”海棠的视线扫过正在常邖手里吃点心渣的小青鸟:“近日频频有青鸟塔的人来此打探消息,在下不堪其扰,希望尊者能给个话,其可信与否,若没有恶意,海棠愿与其共事,利益对半。”
常邖对海棠弯弯绕绕的套话很不习惯,虽然她表面是这么说,实际却是在试探自己与青鸟塔的关系,结合开始的问题,她说不定还在验证青鸟塔与魔尊的联系。
“这……青鸟塔的事与我何干。”
海棠撑着下巴,眼神露出一丝玩味:“若不是楼内您布下的剑阵没有反应,海棠当真以为尊者换了个芯子,所以您是失忆了吗?”
常邖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在下没有恶意,”海棠解释道:“自从您救下棠梨那天起,百花楼便承诺免除您今后所有的费用,之前您支付灵石,楼里还以为您是为了在他人面前隐藏身份,可‘不得干涉青鸟塔与魔族的事,必要时可合作’这可是您说的。”
见常邖皱起眉,似乎不信她的话,海棠又道:“尊者可还记得邖埜?当初他因被夺舍之事对我妹妹棠梨避之不见,离世后托您来给她一个交代,可她早已病逝,只留下一个儿子,也就是如今在您座下的棠梨。”
海棠的话大致能与常无念笔记里的内容零零散散地对上,让常邖拼凑出邖埜的一部分经历。
邖埜因身份问题四处躲逃之时遇到了海棠与棠梨两姐妹,长时间相处后与棠梨两情相悦,助她们稳定百花楼势力的同时与常无念合谋扳倒四家,只不过他在这期间出了意外,被人不完全夺舍,造成一体双魂的局面,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决定不再与棠梨见面。
“……我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一个又穷又挫的流浪汉,我妹妹跟着他只会吃苦,所以他说等他攒够钱把棠梨从我身边赎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直到几个月后我发现妹妹有孕在身,他依旧杳无踪迹,我当时特别恨他,可棠梨却那么想他。”
海棠接过常邖递来的茶水,苦笑道:“不好意思,我说多了。”
“要是不介意我听的话,你可以多说一点,我不会对外乱说。”
“尊者失忆后似乎体贴不少,”海棠的眼神柔和起来:“您若不嫌弃,可以把它当个故事听听。”
“……她的体质本就比常人弱些,如今还有不到一月就要生了,饮食和用药都写在单子上,还有,切记情绪起伏过大,否则容易……”
郎中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海棠捏了捏眉心,鼎炉体质最忌讳怀孕,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可棠梨就是不听劝,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海棠没办法,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好她,也包括亲自采买对方需要的一切物品。
接过面前包好的药材,海棠打算再去买点棠梨最近爱吃的陈皮糖和脆梅。
邖埜还是没有消息,海棠不在意了,只当他死了。虽然之前她确实感激对方清除了不利于百花楼的因素,但这些帮助也抵不上自己妹妹怀他骨肉所受的罪。还好这一年期间各个门派一直忙于四大家族灭门后的利益瓜分,没有精力关注百花楼的情况,这也让海棠做起事来轻松不少。
饴糖铺就在不远处,可海棠的视线却落到倚在巷子口的那个乞丐身上。
四目相对,乞丐转身躲进巷子。
海棠毫不犹豫地追过去。
面对空荡荡的巷子,海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莽撞。
“你不该跟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海棠转身,抬手就是一记响亮耳光,顶着对方从震惊到清澈的眼神,冷漠道:“你也不该出现在我眼前。”
邖埜满脸委屈:“姐,我这——”
“别叫我姐,”海棠拿出手帕擦掉刚刚沾到手上的灰尘:“胆子不小,欺负了我妹妹还敢不负责,要么给出合理的解释,要么,我就当今后没你这个人。”
邖埜犹豫的时候注意到她手里的药包,眉间紧皱:“阿梨病了?她如今怎么样?”
“谁病了都与你无关,”海棠将手隐在身后:“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别耽误我时间。”
邖埜抓了抓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表情很是为难:“姐,这里不方便说话,您跟着我。”
海棠跟他拐进巷子里一件废旧的屋子,一进门就看邖埜在自己的脑后贴了一张符。
还没问他在搞什么名堂,邖埜就开口解释:“这是我朋友帮我用来压制体内另一个神魂的,但最近不怎么管用了,我本来想着用它去见阿梨一面,可也不敢冒这个险,若是被另一个人发现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海棠从对方的话里大概也理清了来龙去脉:他一年前被叶家抓住,没被关几天又赶上叶家灭门,一个没留神就被他们的一个化神老祖夺舍,几番挣扎过后才没有被完全夺舍。原本以为解决他只是时间问题,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邖埜发觉自己有时会控制不了身体,两人争夺身体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对方还会趁自己休息时做别的事情,为了不让另一个人察觉自己与百花楼的联系,他只能避开她们,找到解决办法再见面。
“那若是一直解决不了,你打算将棠梨置于何地?”
“那你就跟她说我死了吧,让她别等了,找个能陪在她身边的……”邖埜低头不愿再说下去。
邖埜看起来并不知情棠梨怀孕的事,海棠不打算多嘴,她不希望邖埜的出现带给棠梨过多的情绪波动,尤其在对方体内还有个像爆竹一样的不稳定因素。
“姐,棠梨近期还好吗,你这药……”
“她经行腹痛,让我给她抓的药。”
“我记得……她的月事应该不在这几日,是不是她又贪凉了?”
还以为对方会怀疑,海棠松了口气:“嗯,我没看住她。”
“我可以去——”
“不行。”唯恐他心血来潮跑去与棠梨见面,海棠拿出长辈的气势,冷声道:“你上次怎么跟我说的,不是说要攒够钱来堂堂正正地娶她,这就要反悔?”
“我没有。”邖埜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叹气道:“姐,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
紧接着,邖埜话题一转:“姐,掐断鼎炉买卖的事不可操之过急,各门派回过神来很容易查到百花楼,你先停一段时间,等我把一些尾巴处理掉,我体内的这个人可能和天机院有所联系,你和他们打交道小心一点,青鸟塔似乎可以合作……”
邖埜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很多事,好像他真的不会回来一样。
“那你之后的打算是什么?”
“我?”邖埜顿了顿:“就想办法解决自己的事呗,解决不了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反正不能出来祸害人……姐,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好兄弟帮我,他们特别厉害,比我强多了。”
海棠没有戳破他自欺欺人的话,如今才出现的好兄弟,又有几分是真心。
“姐姐?”
“嗯?”海棠回神,接过对方手里的药碗放到一旁。
“姐姐你又走神了,”棠梨卧在榻上,眉眼弯弯,抬手碰了碰海棠的额:“从刚刚回来你就像是有心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以为掩饰很好的海棠低估了亲妹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知道难以敷衍过去,海棠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在想郎中的话,我害怕,”海棠捧住对方手抵在额心:“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咱阿娘还活着呢。”
海棠冷脸:“她不算。”
“好好好,不提她,”棠梨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嘴角含着笑:“很快你就可以再多一个亲人了,要是姐姐不嫌弃阿埜的话,也可以把他当成亲人。”
“也别提他。”海棠板着脸:“一提他我就来气。”
“别气了,姐姐,”棠梨握住她的手撒娇似地摇了摇:“你也了解他的为人,他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不会一直没有音信的,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就出现了。”
海棠心疼对方努力说服自己的样子,咬牙道:“你就不能把他忘了?”
棠梨微愣,手指攥紧腹部的衣料:“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他怎么了。”
海棠心里一咯噔,自己的妹妹太敏锐了,但她不能说,因为她不敢赌对方知道邖埜情况后的反应。
“他还能怎么,”海棠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流氓乞丐一个,养不起你和孩子就跑了,还不如我来做孩子的爹。”
棠梨并没有因此放松,微扬的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姐姐,你对他偏见也太大了。”
“谁让他对你不好。”
海棠正想换个话题来缓和越来越不妙的气氛,就听棠梨的声音淡淡的:“忘不了,他离开前说回来,让我等他,我总不能食言……等,总归是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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