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拂过水面穿进长亭,带动着茶杯上的热气微微倾斜。
易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这位长相明艳的女人,即便知道对方的年纪可能是自己的几倍,可不曾看出时间在她脸上留过的痕迹。易铭在收集合欢宗信息时,见过宗主朱心的画像,只不过当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睛竟与百花楼楼主海棠如此相像。
“塔主考虑的怎么样?”朱心嘴角含笑,眼神妩媚:“三日换一条商路,这个买卖可是很值得的。”
易铭依然闭口不言。
前些日子他派人与合欢宗交涉一直没有消息,又等了几日,派去的三人中只有一人回来,说合欢宗要求他们塔主亲自来谈以显诚意,出于一些考虑,易铭答应下来。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以与其欢好作为扩展商路的条件,此等交易过于儿戏,易铭当即拒绝,朱心也没介意,只是建议他在宗门多留几日好好想想。
“这样吧,两日,”朱心的手指轻点着桌面:“外加让我知道你的真实面容。”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
“塔主这就没意思了,”朱心轻笑:“青鸟塔易容咒的精妙几乎无人不知,可我们合欢宗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人皮面具的生意。”
易铭从怀里取出一块铜牌,放到桌上:“商路利润你分七,外加青鸟塔一个甲字牌。”
朱心撇嘴:“塔主可真无趣,难道平日你的生活就是做这些枯燥无聊的事吗?”
易铭面无表情:“再加一个甲字牌。”
一个甲字牌可以号令全塔三分之一的人加急完成雇主的任务,三年发布一块,并且是竞价交易。易铭开出的这个条件已表达足够的诚意。
“我若是用这字牌雇你的手下将你绑到我床上,你当如何?”
“看他们的能力。”
朱心无奈地笑笑,将桌上的糕点朝易铭的方向推了推。
“塔主莫不是已经有心上人,所以才一直拒绝我,”朱心目光落在他面前的茶杯上:“喏,你甚至连我的茶都不喝。”
易铭压抑住脑海中闪过的人影:“没有。”
“你这个反应不像是没有,倒像是急于辩解,不愿承认心中在想的那个人。”
多说多错,易铭选择沉默,没有解释。
朱心似乎找到突破点,注视着易铭的眼睛,自说自的:“为什么不愿承认,是有什么顾虑,还是对方拒绝了你……让我猜猜,以你的身份,能拒绝你的人可是寥寥无几,能让你有顾虑的必然是无法掌控,并且没怎么有利益牵扯的人,那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嗯……大门派,并且与青鸟塔牵扯不深,只有北州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易铭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若是不同意商路经过这里,可以直说。”
“塔主说笑了,商路开通当然是好事,”朱心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只不过您如此在意这件事,我自然也希望从中多捞点好处。”
易铭皱眉,商路的事一直都是金泉山庄在置办,为何朱心从一开始就笃定背后之人是他。
像是回答他的疑惑,朱心道:“塔主近来的行动有些急了,是因为时间要不够了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易铭不认为有人能察觉自己的行踪,所以对方很大可能是在诈他。
没人接话,朱心也不在意,继续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好不容易能见塔主一面,当然是选择深入了解比较好,不过没想到塔主不仅身体上拒绝我,连言语上也在抗拒,但这让我更加好奇塔主在心上人面前会是什么模样……要不你跟我讲讲那人,说不定我能出出主意,毕竟这方面的经验我还是有很多的。”
想到塔里记载的有关朱心的各种风流韵事:情人遍布,子孙成群……易铭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塔主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举个例子,就拿我一个女婿来说吧,若不是我的开导,他估计要把我女儿当恩人一样孝敬一辈子,平日看着挺机灵一小子,遇到感情上的事就跟木头一样,连崇敬爱慕情愫都分不清,为了我女儿连命都豁出去,嘴上却说着是为了报恩……啧啧啧,男人就是口是心非,说爱的时候心硬的跟铁一样,说不爱的时候又比任何人都深情……不过挺巧,我这个女婿塔主也认识,姓邖,单名一个埜字。”
易铭回神,紧盯着朱心的表情,试图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他托我准备一批仙灵脾,说是一个朋友要用,他还说青鸟塔可以信任,我便以为他这个朋友就是塔主您。”
易铭没听邖埜提过这件事。
当时邖埜由于各种顾虑经常对他有所隐瞒,这点易铭一直都知道。出于对他的信任,易铭也没有过多的探究,只是隐约知道对方与合欢宗和百花楼有些联系,再到后来找办法解决他身体的问题,两人几乎同吃同住,也从未听说还有其他朋友——或许,有一个人,邖埜一直在遮掩他的存在。
“……仙灵脾催情的效果不如它的果子,忘情的效果不如它的根茎,”朱心喝了口茶水:“塔主见多识广,可知它有什么作用?”
“我只知仙灵脾性温,可用于养情护心。”
所以它很大可能是邖埜给当时的常邖准备的,可为何要准备此物,常邖现在还需要吗……易铭莫名有些烦躁,他们两人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
“其实它还有一个作用,”朱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说来也巧,我也曾为一个朋友准备过不少仙灵脾,可惜的是,她没用上……”
朱心没继续说下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像是陷入了回忆。
易铭摸不透朱心的目的,按照塔里提供的资料来看,对方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随心所欲沉溺欢乐的情场老手,对内在合欢宗也是推行没有等级之分亲疏之别看起来十分松散随意的管理方式,虽然看似不合理,但合欢宗能存在至今,就说明朱心的能力非同一般,而且邖埜还让对方信任自己……
“要喝酒吗,我观塔主似乎不喜饮茶。”
“不用,只是一时不习惯此茶的香气。”易铭端起茶杯,犹豫片刻还是将其放至嘴边微抿一口。
“此茶加入了今年新采的仙灵脾,”朱心笑笑:“看来塔主也不知邖埜要那批仙灵脾是为何。”
原来是在试探,易铭将杯子缓缓放下:“宗主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朱心扑哧一笑:“我这不是怕问得你不高兴了,又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杵在那瞪我。”
易铭默默收回视线。
“行吧,那我可就直问了,”朱心敛起话中的笑意:“邖埜在哪?”
虽然已经猜出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易铭桌下的手还是不自觉握紧。
“不清楚。”
“塔主不必这么严肃,我又不是在兴师问罪,”朱心一脸怜惜:“只是觉得那孩子还挺讨人喜欢,若是死的不明不白,有些可惜罢了……塔主与他最后的一面是何时何地?”
邖埜那张狞笑到扭曲的脸在眼前闪过,虽然伤口早已愈合,可后背那锥心的疼痛似乎又从脑海中蔓延出来,毕竟,被人背后捅毒刀的滋味着实难忘。
易铭稳了稳心神,道:“六年前,他到青鸟塔与我道别,说是死之前想回家看看。”
“回家啊,”朱心微微蹙眉:“看来确实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也难怪连妻儿都不顾,我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易铭并不想再与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只想尽快谈完早点离开这里。
像是瞧出他的不耐,朱心道:“这样吧,我再问塔主三个问题,若是答案我满意,便同意此间商路的开拓,然后五五分成,一个块甲字牌,如何?”
易铭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在心中推测对方会提的问题,以及对方满意的界限。
朱心撑着下巴,捻了一块点心吃,似乎是注意到什么,对岸边勾了勾手,没一会儿一只斑斓的蝴蝶飞入亭中,落在她的指尖,化为点点灵力消散开来。
“真是巧了,”朱心饶有兴趣道:“来了一位姑娘为她的心上人求药,此药恰巧是咱们刚提过的。”
易铭不感兴趣,只是回答她刚才的建议:“可以,三个问题。”
朱心挑眉:“其实不用急着回应,毕竟我还没想好问题,塔主难道就不好奇邖埜那个所谓的朋友是谁吗?”
“仙灵脾的买者并不少见。”
“可也不多见,”朱心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多数人买一般不会超过五朵,其花瓣作为茶水和药引之类三朵就已足够,而邖埜准备的那批足足有二百朵,这已经不是简单治病的用量了。”
易铭不认为这与此次来求药的姑娘能有什么关系,于是道:“既然宗主还没想好问题,那在下就先行一步。”
朱心拦在易铭身前:“欸,别急着走嘛,你就不好奇这姑娘会不会是那个背后的买家吗?还是塔主其实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易铭呼吸微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平静道:“在下其实更好奇宗主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
“唉,人无聊了总想找点乐子嘛,”朱心回避他的问题:“而且这姑娘与前几次的买家不同,一直未提及用量,求药却不知量,可疑的很啊。”
“或许是忘了。”
“也许,但一个练气修为的姑娘却能轻易屏蔽元婴期的威压,怎么看都不像简单的人物,”朱心漫不经心地靠在凉亭入口的柱子上:“塔主帮个忙怎么样,我到时就只问两个问题。”
“成交。”易铭认为对方的目的不在于问题和答案,更多的是一种试探和要求。
“仙灵脾还有何作用?”易铭问。
朱心望着远处的长廊道:“其实也没什么,少量的话,就像你说的那样,养情护心,多数药都能替代,可若是大量,我曾研究过一个方子,用于辅助无情道的毁道重修,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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