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天来的每分每秒，郁郁寡欢就像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将沈清川的能量从身体抽离，他像是要被这哀怮的情绪蚕食而尽。
终于，沈清川在今晚做了个酣畅淋漓的噩梦。
把秦琛拒之门外后，沈清川陷进柔软的大床，很快又陷进了梦境。
梦里，沈清川身处一片静谧，昏暗中只有一些模糊的几何体块忽远忽近，他看不清这些体块是什么建筑，但他觉得有些熟悉，像夏天福利院的房子。
突然，这些模糊的建筑物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月亮，一个沈清川从未见过的巨大月亮。
月光惨白，洒在沈清川同样惨白的脸上。
下一秒，月亮突然毫无征兆向沈清川移动，沈清川看着越来越近的月亮，瞪大了双眼。
月亮过于巨大，压迫感太强，沈清川的窒息感随着月亮的靠近而变得强烈，他变得无法呼吸，他开始惶恐，开始紧张，开始害怕，他好想逃。
沈清川迈开腿挣扎着要逃跑，可他的腿好像怎么都使不上劲。
明明已经拼了命似地在用力跑了，还是跑得很慢，像在原地踏步。
日常中心烦失眠的夜晚，沈清川常抬头看月亮。月亮很美，很温柔。有时看着看着，他还会朝月亮伸手，想触摸月亮。
但在这个梦中，月亮变得不再纯澈，可怕得像一只巨大的魔物。
月亮在身后不断逼近，沈清川还是怎么跑都跑不快，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月亮吞噬时，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
他看不清小男孩的长相，只看到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轮廓。
只见小男孩迅速拉起沈清川的手，带着他往前跑，带着他在几何体块中穿梭。
在小男孩的带领下，沈清川终于能跑得很快很快，他们很快就逃离了月亮的压迫。
耳边好像有风声在呼啸，沈清川听见小男孩朝他大喊：“我们来一起玩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啦！你不要忘了我哦！”
沈清川握着小男孩的手，小小的，但握着很让人心安。
沈清川开口，正想问小男孩叫什么名字，不料身体突然一轻，他开始失重，飘了起来，紧接着，他又迅速坠落，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阳光明媚，青草嫩绿，蓝天白云，微风拂过，满满的惬意。
不再有巨大的月亮，不再有压迫，小男孩也不见了。
四周只有一个少年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温柔又悠远。
沈清川大声问道：“你是谁？你叫我干什么？”
但他的回答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少年只是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清川清川”。
沈清川开始跑起来，试图找到这个人。
脚下的草地软绵，沈清川好像跑了很久，又好像只跑了一会，总之，他不想再跑了，他停了下来。
突然，左肩被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清川回头，是一个少年。
他仍然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但他感觉这个少年，很熟悉，很像一个人。
少年突然朝沈清川伸手，沈清川下意识向后退，但少年还是往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开始带着他在这片辽阔的草地奔跑。
身边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少年在前头，大笑着说道：“我是你的好朋友呀！你忘了吗？”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沮丧地说：“我们拉过钩的，不能忘记彼此。”
沈清川想起上个梦境的小男孩，好像懂了什么，忙说：“我没有忘记你，你长大了！”
闻言，少年不再垂头伤心，又牵着沈清川开始跑：“你也长大了！我们就要成为大人啦！”
少年的声音朝气蓬勃，沈清川终于开心起来，两人边跑边大笑。
世界所有的一切变得虚无，唯有两个少年张扬又肆意的笑声。
突然，一阵风吹过，少年的手从沈清川的掌心滑落，手心空落了，少年不见了。
沈清川停下奔跑，惊愕地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少年的身影，他想大喊少年的名字，可他忘了问他的名字。
周遭开始发生变化，阳光不再明媚，青草开始枯萎，天空电闪雷鸣，一切都好像在萎缩。
下一瞬，沈清川坠入了黑暗。
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难闻的气味让他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黏腻的皮肤像有无数虫子在爬来爬去，沈清川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绳子捆绑着，绳子绑得紧，是勒进肉里的疼。
紧接着，铁棍划拉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入耳，沈清川听得眉头紧皱。
再紧接着，各种尖锐难听的指责和谩骂铺天盖地袭来。
沈清川开始发抖，开始恶心，开始痛苦大喊。
但很快，一根沉沉的铁棍朝他的头重重地敲了下来。
沈清川猛地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砰砰砰”跳得激烈，他大口喘气。
疲惫和酸累爬上身，头也开始疼，梦中的一切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沈清川起床，洗了个澡后拖着身子打开房门，房子萦绕着食物的香味。
来到餐厅，沈清川看见了秦琛准备好的满满一桌的早餐。
“你在我家养猪了？”
他看着那一桌各式各样的早点，问秦琛。
秦琛坐在餐椅上，一只手撑着头，笑得狡黠：“这不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嘛，快坐下吃，一会凉了。”
沈清川做了一晚上噩梦，此时也饿了，懒得和秦琛再斗嘴，于是坐下就开吃。
正吃着，沈清川听到了“咔嚓”声，他叼着个小笼包就下意识地抬头。
原来是秦琛这个小东西在偷拍他。
秦琛举着手机，快速就着沈清川这个仰头视角连着“咔嚓咔嚓”了好几张。
拍完了还啧啧说道：“川川，你这个角度绝了，眼睛大大的，超级可爱。”
沈清川这个角度确实可爱，眼里透着一种懵懵的萌，像只小鹿。
但他说话就不那么可爱了：“他吗的秦琛你**吧，你偷拍我干什么？想拿着我照片去干什么……”
秦琛不等往沈清川继续叭叭叭，直接往沈清川嘴塞了个生煎，随后唇边勾起一抹邪笑，低头开始操弄手机。
九宫格，三张沈清川家里的布局，一张早餐的摆拍，五张沈清川吃早餐的偷拍，配文：两个人，简单的小日子。
秦琛修长的手指轻点发表，朋友圈发送成功。
沈清川忙着一点点品尝早点，懒得搭理秦琛在干什么。
手机开始传出“叮叮叮”的提示音，秦琛的朋友圈收到很多评论，其中：
陆嘉泽：？
韩遥：？
季楚：？
蒋秋：6。
黎之：可爱。
江白：想不到各位少爷也起这么早~
蒋秋回复江白：也有一种可能，他们玩到这个点还没睡~
江白看着蒋秋的回复，扯出了一个苦笑，心说：“你真的话很多欸。”
而秦琛最关心的顾行山，选择了和他私聊。
顾行山：?
秦琛看着那个问号，直接爽得浑身发麻，简直！爽飞了！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号！这是一个成功男人身份地位的象征！这是一个成功男人将世界踩在脚底下的象征！这个问号！证明他秦琛获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登上了人生巅峰！爽！真是太爽了!这个世界还有谁比他秦琛更牛逼？！没！有！
秦琛笑得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但他还是装得云淡风轻地给顾行山回信息。
秦琛：有事吗?(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下方一排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秦琛看着那红得发艳的感叹号，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爽了，心里默默骂道：顾行山，你大爷的……
沈清川是在出门前看见秦琛那条朋友圈的，他气得一边直锁秦琛的喉，逼他把朋友圈删掉，一边骂道：“秦琛我去你大爷的，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要构图没构图，要内容没内容，你不知道拍人要放中间吗?！我脸长得能拿去当吉他拨片了！！！”
秦琛被锁得嗷嗷叫，直求饶：“我错了大爷！大爷我错了！求大爷放开我，我马上删！”
沈清川要去打卡上班，很快松开了秦琛，威胁道：“我到办公室再检查你的朋友圈，你最好给我删得干干净净的。”
沈清川出门后，秦琛重新看了他精心排版的朋友圈，确实把沈清川拍得有些畸形，但沈清川的帅脸硬生生地抗住了他这种猥琐男的偷拍法。
秦琛叹了口气，默默将朋友圈私密，删是不可能删的，万一哪天碰见顾行山了，还能拿出来给他怼脸看。
检查过秦琛的朋友圈后，沈清川安心地在软椅半躺下，突然想起昨晚的噩梦，沈清川莫名开始心烦。恰好此时，手机弹出了群聊“狂霸邪拽宝宝巴（4）”的信息。
陆嘉泽：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好寂寞、、、
秦琛：大白天发什么sao?
韩遥：@秦琛，你怎么跑去清川家里了？
秦琛：想来就来咯~
陆嘉泽：我、也、好、想、要、
沈清川：@陆嘉泽，你这个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陆嘉泽：！！！还是川川关心我！！
韩遥：他能有个鸡毛心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沈清川：今晚我买单，各位老地方见。
很久没醉过了，沈清川突然想醉一回了。
晚上九点，陆嘉泽开着超跑来到沈清川家楼下，来接沈清川和秦琛。
沈清川看着陆嘉泽的超跑，对秦琛说：“你坐他的车吧，我自己开一辆。”
陆嘉泽摘下墨镜，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瘪着嘴失落地问：“为什么啊清川，是我的车不够好吗？”
沈清川看了看后座，眉毛轻挑：“谁爱坐超跑后座谁坐，总之我不坐。”
确实，在他们这个圈子，坐跑车后座属于掉价行为。
秦琛开来沈清川家的车送去保养了，他想坐沈清川的副驾，但他担心自己提太多要求，沈清川会觉得他麻烦，让他滚出他家。
于是，他只好听沈清川的话，乖乖坐上陆嘉泽的副驾。
港星长街还是这么热闹，STAR CLUB依旧散着诱惑，纨绔们依旧在俱乐部里寻欢作乐。
几个月没来，俱乐部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空气里依旧充斥着潘海利根的狮子，霓虹灯依旧扑朔迷离，只是舞池中央的年轻男女们还没完全玩开。
沈清川记得，夏至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这里遇到顾行山，然后他就度过了一个不孤独的夏天。
虽然初遇不太美好，他很粗鲁地对顾行山做出了不雅行为……
沈清川突然打了个冷颤：咦惹，这对顾行山来说算是性sao扰了吧。
几人来到包间，俱乐部老板将陆嘉泽预定好的美女如数安排上。
江白看着其中一个身材巨丰满巨性感的女人，露出一脸难尽的表情，问道：“这个大波妹谁的口味？”
陆嘉泽和秦琛同时举手：“我的！”
沈清川看着开始互相肘击的陆嘉泽和秦琛，面露嫌弃：“俩丢人玩意儿。”
几人开始喝酒，沈清川没再让女人坐身边，江白也没有。
只是酒还没喝几口，一心寻醉来的沈清川就不喝了。
因为他发现他每喝一口酒，想去找顾行山的念头就沉一分，这酒，再喝就麻烦了。
也不知怎的，他觉得包间越来越压抑，就像昨晚的噩梦。
“我出去透透气啊，你们继续喝。”
沈清川说完就推门出去了，秦琛他们也停下了喝酒，撂下一堆美女，跟在沈清川身后一起出去了。
兄弟有心事，做兄弟的能不陪伴在左右嘛。
几人开始在港星长街散起了步，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秦琛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突然指着一旁的灌木丛：“你们信不信我能跳过这个草垛子？”
沈清川双手插兜：“不信。”
陆嘉泽：“不信。”
韩遥：“不信。”
江白：“不信。”
一句又一句的“不信”成功激发了秦琛的好胜心，于是，他绕到灌木丛对面，立定站住，微微俯身弯腰摆预备动作。
而他们四人隔着灌木丛，双手插兜地等着秦琛的表演。
路上行人不少，几个女孩被他们的帅颜吸引，正隔着老远对着他们犯花痴。
马路上一辆跑车一闪而过，只见秦琛嘴角一钩，“歘——”的一下，竟然真的从灌木丛另一边跳了过来。
只是，他以一个双膝下跪磕头的姿势，跪在了四人面前。
四人开始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一直观察他们的女孩也笑得大声。
秦琛脸瞬间涨红。
黎之的声音突然从沈清川身后响起：“秦琛这年拜得有点早啊。”
沈清川回过头：“黎之？你怎么也在这？”
黎之搂上沈清川的肩：“刚好在这附近办点事，听到几个女孩说这边有几个大帅哥，一听就知道是你们了，所以过来看看。”
江白看着黎之搂着沈清川的手，赶紧回头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了顾行山的车。
是的，他又给叶助理透露沈清川今晚的行程了。
秦琛快速从地上爬起，拍了拍手上的灰。
陆嘉泽大笑着拍秦琛的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琛给陆嘉泽翻了个白眼。
韩遥笑够了，兴致大发，说：“我们回去，接着喝！”
沈清川放下黎之搭在他肩上的手，问：“我们去喝酒，你一起来吗？”
黎之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办。”
沈清川挑了挑眉：“好吧。”
黎之：“我送你吧。”
沈清川犹豫了一下，说：“好。”
几人往回走，沈清川突然扯住黎之，小声地开口问道：“喂，你是医生，你知不知道什么中药能调理一个人的性取向？”
“？”黎之皱着眉看向沈清川，只见沈清川眨巴着一双渴望知识的亮眸，他艰难开口，“啊……额……这个……”
看着黎之一脸难为情的样子，沈清川补充道：“你放心，我不是要调理你。”
黎之：？
难不成调理顾行山？
黎之清了清嗓子，努力正经起来：“从医生专业的角度来说，目前没有医学资料能证明有中药能调理一个人的性取向。”
“啊……”
沈清川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
黎之拍了拍沈清川的肩：“你放心，如果有的话，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他第一时间给自己灌一百袋，先把自己调理成直男。
因为爱上一个男人的滋味，不好受。
“那我先谢谢你了。”到了俱乐部门口，沈清川拍了拍黎之的肩，“就送到这吧，你先去忙。”
再次进了刚才的包间。
夜深了，情绪到了，沈清川一股脑地喝了很多酒，江白拦都拦不住。
理智不再占上头，他已经忘记，酒喝多了会惹出大麻烦这条真理。
沈老板心怀大志：要把顾行山调理成直男。[合十]
顾总同样心怀大志：我要“铲除”每一个靠近清川的人，不管男女！[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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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秋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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