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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雨

应天开始下雨。

宋汀兰回到花店住,每天待在工作室,专心给娃娃做衣服。生活回到了半年前工作室刚改建时的样子,本来给娃娃做衣服只是爱好,后来有朋友喜欢就多做几套,再后来,慢慢有了将爱好变成工作的想法。虽然她不缺钱,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富裕生活并不是自己创造的。她只是一个幸运且幸福的人。

一个人太幸运就会丧失很多对生活的感受力。在大多数时候,宋汀兰觉得自己是一个迟钝的人,她随心所欲,不求甚解,对世界浅尝辄止。当不久之后,她意识到鹿景行可能喜欢她的时候,她才读懂青辞平静目光后深藏的情绪。

相反,裴潇仪是对世界有着尖锐感受力的女孩,她能在雨声中听到远处海浪不息地撞击礁石,能在帽子的简笔画中看到吞掉大象的蟒蛇,能在金黄的麦田中发现已经消失的茂盛的森林。

她凝视着墙上的蝴蝶画作,平静道:“很久之前,这里应该是一片森林。”

宋汀兰疑惑地观察着画作,除了角落里的一棵小树,不知道哪里有森林的影子。

裴潇仪笑了笑,回到桌前,继续打包衣服,一边说:“蝴蝶、森林,很适合夏天的元素,下套衣服做这个吧。”

宋汀兰揉着手指,看到窗外昏暗的夜色,逐渐侵染了裴潇仪黑色的头发,但穿着白裙的她,却沉静而美好,散发着温柔的光,如不知疲倦的月亮。

“羡慕你,还有这么多的热情。”宋汀兰把包装盒递给她。

“你不是喜欢吗?”她笑着道,“这只是前面的五十单,已经很少的量了。”

“变成工作就不好玩了。”宋汀兰诚实说。

裴潇仪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继续做事。

她和青辞一样,都是那种极度安静的人,安静做事,安静学习,安静生活。正是这种安静的特质,在大学时,吸引了宋汀兰。某次选修课上,她看到了在人群中安静却自由的裴潇仪,当她走向裴潇仪的时候,发现了她那颗深藏在安静外表下的灵动细腻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心。

相比于从小到大热情开朗总是在照顾自己的朋友们,宋汀兰觉得裴潇仪是个例外。

“我们现在去吃饭吧。”宋汀兰把窗户关上。鹿景行的电话打过来。

“哥,我中午不是说了晚上和潇仪去吃火锅吗?”宋汀兰疑惑问,“你来干什么?”

“我也去。”他说,“我来开车,另外送裴小姐回去,她已经帮你干两天活了。”

宋汀兰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小声道:“哥,我非常支持。”

鹿景行出现在门口,穿着休闲,看着亲切不少。他客气地和裴潇仪打招呼,裴潇仪也客气地回应。

“哥,潇仪,你们为什么还这么客气。”宋汀兰忍不住调侃道,“你们应该认识十几次了吧。”

鹿景行笑着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

吃饭地点在南湖北一条古老的巷子里,离花店不远,百年老店,近年来人声鼎沸,宋汀兰已经很久没来了。

汽车穿过青石长街,进入一条幽深的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高大连枝。到了晚上,这条街人流更多了。老式的门檐进去,是一个挂着灯笼的照壁,回廊上,坐着一群等位的人。

“怎么这么多人?”宋汀兰看着坐满的回廊,心里有些烦躁。

“我中午预约了。”鹿景行说,“不用等位。”

果然是蓄谋已久。宋汀兰心里笑了笑,偷偷看鹿景行。她中午和鹿景行说晚上要和裴潇仪来这里吃火锅,让他不要来接自己回去吃饭。现在一看,他们确实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重点是,她很喜欢裴潇仪。

二楼坐定,这里是半开放式的,桌与桌之间有镂空的屏风隔着,却隔而不隔,界而未界。窗外,小小的园林里挂着暖黄的灯。

无聊等锅热,宋汀兰觉得自己像电灯泡。于是她非常突兀又莫名其妙地聊起了那天晚上鹿景行古怪地和星星打招呼的事情,聊到了雪球和裴潇仪家那只威武的却叫“咪咪”的黑猫,聊到了她喜欢歌手的全国巡演上,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鹿景行身上。

裴潇仪淡淡笑了笑,兴致不高,把注意力集中在吃东西上。

宋汀兰习惯了裴潇仪的这种安静,她的热情只会付诸在喜欢的人和事上。宋汀兰有点悲伤,她觉得在裴潇仪眼中,鹿景行比不上面前刚刚上桌的冒着热气的金黄香脆的小酥肉。

她专注于消灭食物。忽而,她的目光,透过镂空的屏风,看向某个地方。

宋汀兰看过去,发现安衡和林谒春正绕过屏风,往外走。

安衡看向这边,宋汀兰开心地对他招了招手。

“汀兰!”林谒春快步走过来,“景总也在啊!”

鹿景行站起来对他们打招呼,他那种礼貌很明显是对于安衡的,但安衡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点了个头,目光掠过桌子,落在宋汀兰身上,用一种平静的声音问:“宋汀兰,青辞呢?”

从郊外回来后,宋汀兰再也没有听到这两个字,她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和任何人提到这两个字。广场上喂的白鸽会飞走,它们只是短暂地在人类的世界停留,属于森林,而不是城市。

而此时,宋汀兰看到无数惊飞的白鸽,在她眼前失序而撞击,白羽纷纷如纸屑,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离开广场,清理身上的羽毛,白羽又变成了纷飞的大雪。雪落在玻璃罩子外面,她只是看见。

“他已经离开应天了。”宋汀兰平静说。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在找他,但是联系不上。”

宋汀兰看了安衡一眼,想问什么,但是莫名的自尊让她闭嘴。于是,她平静道:“她说,湘阴。”

“他去湘阴做什么?”林谒春笑着问,“见朋友啊?”

“谢谢告知,再见。”安衡转身离去。

这段饭很快吃完了。冷气很足,锅内升腾的热气泛着白雾,宋汀兰觉得自己身上的玻璃罩子,也起了一层白雾,对世界的感受是模糊的。只有在青竹镇的时候,它曾短暂地擦亮过。

鹿景行先送宋汀兰回花店,然后送裴潇仪回去。宋汀兰到家后,没忘记把准备好的花送给她。

裴潇仪抱着花坐在副驾。那是九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和三朵已经盛开的白色百合花组成的花束,放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瓶中是清澈的营养液。

裴潇仪明显很开心,她一直在欣赏着花,没注意到鹿景行已经偷偷将音乐打开了。熟悉的钢琴曲,欢快而悲凉地在车内响起,裴潇仪看到百合花园在晦暗的风雨中荒凉生长,又荒凉腐烂。

百合花的清香,混杂着潮湿的雨汽,与轻快的旋律一起碎开,将裴潇仪快要走到海边的心拉回了现实。

下一首歌,仍是裴潇仪常听的歌,这是一部动画电影的片尾曲。无声的沉默下,裴潇仪觉得出于礼貌,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了。于是,她平淡问:“景总也看动画吗?”

“最近看过。”他停顿片刻,继续说,“许昼的演唱会,公司有赠票,明天让钟岳送给你。”

裴潇仪笑了一下,平静说:“谢谢景总。”

音乐这时播放到了许昼的歌,他穿行在幽暗的雨林,吟唱着永不停止的风雨,时而淅沥,时而浇淋,黑色的树干上挂满了不眠的乌鸦。

“裴小姐,是我要谢谢你。”鹿景行看了她一眼,声音认真,“汀兰没有真正的朋友,你是第一个。”

裴潇仪这次是真的笑了,看着鹿景行道:“怎么会?汀兰的朋友很多的,像她这样热情又大方的人,谁都愿意和她做朋友。”

她听懂了鹿景行的言外之意,但是她选择无视。

“她根本处理不了任何情感问题,她就是一个小孩。”鹿景行补充道,“一个傻子。”

裴潇仪收起笑容,心中沾染了腐烂的百合花瓣,平静道:“汀兰没和我说,我不知道。”

汽车沉默地驶向南湖南旁边高楼的地下车库,裴潇仪道谢下车,鹿景行也下车,将后备箱的几个装满的购物袋递给她:“一点心意,请收下。”

“那就谢谢景总了。”裴潇仪一只手抱着百合花瓶,一只手提着购物袋,走进电梯。

回到家,裴潇仪将礼物丢进一个装满礼物的房间,看也不看,关上了门。

她洗干净手,将百合花分成五枝和七枝,分别养在两个精致的玻璃花瓶中,一束放在卧室白色的纱帘旁,一束放在客厅。她抱起黑猫,和百合花拍照,发给宋汀兰。

“咪咪很喜欢。”她说。

“我刚刚问了画家,蝴蝶的后面确实是一片森林。”宋汀兰开心地打字,“你一定想不到,这幅画是今晚在楼外楼里遇到的那个脖子上有着夸张纹身的人画的。”

裴潇仪打字:“我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他的画作,有关注他的账号。”

宋汀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潇仪吃饭的时候是在看林谒春,可惜,她当时并没有关注到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从风格看,鹿景行和林谒春截然不同。她合理怀疑,林谒春这种酷酷的男生才是裴潇仪可能喜欢的类型。

想到裴潇仪家的黑猫也是酷酷的,宋汀兰坚定了自己的论断,在心里为鹿景行惋惜,她把蝴蝶画作取下来,放进柜底。

宋汀兰继续给裴潇仪发消息:“你早说啊,我认识他,我为你们介绍。”

裴潇仪发来六个字:“宋汀兰,你有病。”

宋汀兰不理解她是否生气,以为她是害羞,便说:“那我让他给你画画。”

“你要是很闲就去做衣服。”裴潇仪说,“你哥说的对,你是个小孩,你只适合玩娃娃。”

林谒春穿行在湖底的废墟,感觉手机有消息传来,但异能形成的避水空间信号微弱,他等半天,才看到那几条消息刷新出来。

“苍梧野”

“林先生,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的画,你能给她画幅画吗?”

“大概是这样的场景:……”

林谒春目光掠过那一段文字描述,笑着打字:“你那朋友是你吗?”

“当然不是。”宋汀兰说,“是看到森林的那个女孩。”

林谒春:“不接定制。”

宋汀兰觉得自己把两边都弄得不愉快了。她结束对话,听见房间外有声音。打开门,一只蓬松干净的白毛狗咧嘴吐舌往她身上扑。

“景总送来的,他已经回去了。”荣暄说,“还有甜品,我放冰箱了,现在吃吗?”

“不吃。”宋汀兰趴到沙发上,一只手摸着狗的脑袋。朦朦胧胧中,她感觉眼前的场景变得虚幻,灯光像曝光过度的白,水晶的坠饰摇晃,催人入梦。白色的模糊身影在眼前凝聚又消散,最后扭曲变形成雪花。

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荣暄、狗、鹿景行、这个家,还有自己,被风雨掩埋住,宋汀兰觉得冷,惊奇地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玻璃罩子不见了。

“兰兰,去床上睡。”声音和触碰传来。宋汀兰惊醒,看到眼前的白色汇聚成一颗绿色的树。身上的雪花瞬间化作惊飞的白鸽,在树旁失意相撞。

在这个视角看那棵圣诞树,竟然是这个样子。还没到圣诞节,松树没有装饰,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它是一棵完美的松树,挺拔耸立,苍青鲜活,像一把撑开的绿伞。

伞柄处,它完美的根茎组成一个圆台,裸露在地板上。

“它不需要土吗?”宋汀兰坐起来,问荣暄。

“什么?”

“树。”宋汀兰指了指,她记得那棵树一直在那儿,每年圣诞节的时候就搬出来,装饰一新,大多数时候,被忽视,与家具融为一体。

“那是一棵假树。”荣暄说,“这么大的树,要土地里才能养活。”

假树吗?

宋汀兰走过来,还没走近,她已经闻到了淡淡的松木香味,那棵树有两米多高,松针坚硬有韧度,边缘是光滑的,她扯下一根,用指尖掐断,是植物的断面,松香味更加浓郁。除了无根之外,它几乎是一棵活的树。

但它是假的,宋汀兰到今晚才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真相。

荣暄拿走宋汀兰手上的松针。“这工艺看着确实是一棵真树。”她笑着说,“兰兰,快去睡觉吧。”

宋汀兰闷闷地回到房间,把狗关在外面。

安衡和林谒春从南湖湖底出来。无边的黑雨笼罩着应天,将山河湖海连成一片。他们在湖边的廊亭下避雨。林谒春倚靠着廊柱,垂头丧气道:“我们来晚了,痕迹已经被清理了。”

“不是我们,是我,这事和你有关系吗?”安衡摘下鸭舌帽,掸掸雨水,用一双淡漠的眼睛看向林谒春,“现在,热闹看完了,你该走了。”

林谒春笑了笑,说:“安衡,你真是翻脸不认人啊。不近人情可不是九幽的传统,更不是齐谐司的传统。你打算一个人去冒险吗?”

“这不是冒险,而是不得不担负的责任。”安衡平静说,“而你,不用承担这种责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吧,你找青辞不找我,怎么,看不上我的能力是吧。”林谒春质问他,“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应该不比青辞差。”

“你简直是有病。”安衡戴上帽子,往黑暗的雨幕中走去。

“去哪儿,等等我。”林谒春追上去,安衡已经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不知方向。

他笑起来,在黑暗的雨中往回走。

他穿过南湖大道,经过花店外的古街,踏过平静的岁月河流,走向海边如暗礁般的房子。

应天开始下黑色的雨,最先发现这个情况的大概是荣暄,她一直记得十四年前那个可怕的秋夜:整个城市陷入完全的死寂,大雨落在地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树木无声无息地在风雨中折断;雨水中混杂着黑色尘埃,落满玻璃挡住视线;黑色的河流,像打翻的墨水一样在城市中四散。

那时正是深夜,荣暄孤独地看守花店,等待着宋霁初和宋汀兰从青竹镇回来。黑色的雨持续了半个小时渐渐消失,等窗户玻璃被白色的雨水洗净的时候,世界的声音回来了,荣暄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这件事情很少有人发现,也几乎没有人记得,因为第二天,大雨早已冲刷了一切。但现在,黑色的雨又出现了。

荣暄不安地站在花店门口,听着楼上的宋汀兰在拉小提琴,她欣赏不了乐曲,只知道乐音已经连续演奏了两个小时。最开始,成群的白鸽不知从何处而来,聚集在雨中的梧桐树上,混乱惊飞。她没太在意。后来,可怕的黑色雨线出现了。

黑色的雨下了几分钟就停止了,却在街道上汇聚成一条黑线。它从花店的台阶上涌出,流过梧桐街道,爬上白鸽的尸体。

一只黑乎乎的白鸽飞到宋汀兰窗前,宋汀兰抓住了它,决定将它送回森林。

她也要去森林里看看真实的、生长在自然风雨中的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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