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石者山，碧瑶庄园，书房。桌面铺着未完成的书画，旁边的手机铃声悦耳，却始终无人接通。
书画家最近都没什么心情提笔，躺在书堆上翻从前的日记本，时而嘴角上扬，时而面露感伤，完全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连电话铃声都没听到。
“呜呜雪神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豹豹？”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铃声又响了一遍。
孟极懒懒瞥过去，一骨碌掉下书堆——晃晃悠悠站起身，感觉屁股有点儿疼，方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人形态，不像白豹子那般灵巧。
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清提示的瞬间，豹眼倏地瞪圆了！来电显示——山神居所。
“我录取了吗？！”电话接通，不及对方说话，孟极抢白道：“什么时候入职？我现在就过去！要收拾宿舍是吧？没关系我睡门口就行，我在北极户外都住过，今天就能报到！”
“……孟极。”
听筒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澈如泉，带着几分无奈。
“孟极——！孟极孟极孟极孟极！孟极！孟极——！”
孟极叫起来。是他的雪神，他一听就听出来了，绝不会错！雪神终于想起他了！雪神最喜欢豹豹了！
孟极手舞足蹈，叨叨叨一堆思念之情，却忘了切换语言系统，于是听在司小礼耳朵里全是“孟极”，跟信号卡顿似的。
还是六出帮忙翻译了：“豹子说他很想你。”
司小礼刚要说话，突然变成了忙音，明明没有碰到听筒啊？原来是山神切断了通讯信号。
司小礼：“……”忘了醋缸在现场了。
晓之以理是走不通的，醋缸打翻的时候翻江倒海，大坝也拦不住，司小礼只能试图动之以情，然而哄了半天，醋缸始终不为所动。
司小礼长叹一口气，只得把压箱底儿的拿了出来。“今晚模拟考，好不好？”
男人思索片刻，道：“现场教学，随堂测验。”
司小礼：“……好。”
男人道：“两堂课。”
司小礼：“……行。”
旁边的六出听他们说考试，未做他想，问司小礼：“四级吗？”
司小礼：“……过了。”
六出：“哇！六级了？”
司小礼：“……也过了。”
六出：“哇！好厉害！”赞赏过后更好奇了：“那是学什么啊？”
司小礼小脸儿憋通红，平时特能叭叭一张小嘴儿，这会儿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身边的男人一派淡然，道：“学点儿日常技能。”
司小礼：“……日常？”
男人微笑，摸摸爱人的头，沉声道：“日、常。”
低音炮犯规，这声音太诱惑，司小礼脑子里“嗡”一下子，之前“练习”的画面扑棱棱乱飞，抓都抓不住。
“啪——！”男人一个响指，信号恢复，也把司小礼的魂儿拽了回来。
“啊，我好色……”司小礼小心脏扑通扑通，好在记得正事儿，勉强压下情绪，再次拨通了电话。
孟极秒接，说“抱歉刚刚太激动，可能碰到挂机键了，抱歉抱歉”，司小礼只能说山里信号不好，总算给搪塞了过去。
简单寒暄，司小礼问孟极：“你最近跟龙稚有联系吗？”
“有哇。”孟极道。众人皆为之一振，司小礼忙问：“什么时候？”
孟极愉快道：“就上个甲子，龙稚在各地游历修行，刚好路过石者山。他们在我这儿住了小半年呢，我们像当年一样，在林间奔跑，在月下聊天，真是美好啊。”
众人：“……”
竟然是按甲子算的，不过考虑到异兽那千万年的寿命，他说上个甲子，跟人类说上个礼拜应该是差不多的，很合理。
“那也还是太久了，没意义啊。”六出叹了口气。
司小礼敏锐捕捉到两个字——“他们”。“龙稚跟谁一起去的？”
“当然是跟他男朋友。”方才兴奋的语气忽然变得低落：“说起他男朋友，我真是一百个不满意，要说咱们兽族长相奇特的有，但长成那样的真的令人不适，性格还那么差。我问稚儿可曾想好了，是不是真的爱他，稚儿却说爱谁不重要，他们都是凶兽，可以互相体谅，说得我心里好难受……”
六出急道：“他男朋友是什么？”
孟极道：“狍鸮。”
“是什么？！”六出惊叫起来。
《山海经》描述狍鸮“形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号称四大凶兽之一，与混沌、穷奇、梼杌齐名，若说狍鸮的知名度不如其他几种，那么就换他另外一个名字——饕餮*。
“是吧是吧？六子也觉得不配对不对？”对面的孟极立即找到了共鸣，一顿输出：“咱们稚儿虽然调皮，但是个纯真性子，狍鸮是什么？眼睛长在咯吱窝的家伙，吃人不吐骨，又贪得无厌，稚儿跟着他肯定要学坏了。都说蠪蛭一族擅魅惑，我看那狍鸮的段位更高！朴骁那个混蛋，把咱们稚儿哄得一来一来的！”
孟极越说越气，然而木已成舟，并且龙稚自己愿意，作为兄弟他也只能干着急，于是目标转向六出。
“六六，你现在是代行雪神，可一定要睁大眼睛，跟咱们寒瑛大人一样，找个上古神明在一起，可不能让那种臭烘烘的凶兽拱了去。”
六出：“……额。嗯……”
司小礼往旁边瞄了一眼，山神一派淡然，实则眉宇间都在透着得意，而另一边的狗蛋儿——紧张得全身发抖，茶水洒了一裤子。
孟极抓住机会，自荐司小礼的贴身保镖职位，醋缸难得地没有异议，司小礼感觉男人在担忧他的安危。
虽然司小礼不记得孟极，但难得有了团聚的机会，即便不需要工作，他和六出也很想见见孟极。于是一拍即合，孟极愉快地打包行李准备履新。
另一边儿，天龙山上，戈旦感觉天要塌了。六出本来看他就有气，现在要来一个娘家人，还是看不上“臭烘烘凶兽”的娘家人。
司小礼的担忧更实际。他不了解狍鸮，但饕餮贪婪四海皆知，而龙稚，正在对方脆弱的神经上疯狂蹦迪。
楚暝告诉过司小礼，龙稚有很多情人，那是他收买人类为其办事的方式，崔昊便是其中一个。连楚暝都知道的事情，朴骁不可能不清楚，他会容忍男友这么对待自己？
山神轻抚爱人的背，安抚道：“你别忘了蠪蛭的能力。”
“魅惑。”司小礼道：“就是这样我才担心，朴骁得知被骗，会不会撕了龙稚？”
山神的眉眼依旧温柔。“我说的不是这个。”
司小礼恍然：“魅惑崔昊？”
山神点头。“有些异兽善用魅术，然而并非都是妲己与纣王。”
司小礼瞬间明白了：“有门槛儿。纣王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全，妲己委身于他，但崔昊这种……”
山神：“喽啰。”
司小礼：“人渣。”
司小礼轻咳一声，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人都死了，还这样评价人家，似乎有点儿不妥。
山神却道：“你那个更贴切。”
点到为止，司小礼不打算在人渣身上浪费时间。简言之崔昊那个德行，不值得龙稚牺牲色相，于是他用了别的术法，让崔昊误以为跟他颠鸾倒凤过。
可为什么是崔昊？司小礼产生疑问，但线索太少，无法分析，于是转向安乐椅侦探，结果发现戈旦成了黑白色，魂儿就快飘走了！戈旦已经绝望到安乐死重入轮回了……
司小礼大惊：“你别颓啊喂！孟极不能代表六出啊！”
一语惊醒梦中兽，戈旦魂归本体。对哦，老婆没说不要他，他在怕什么？虽然也没说要他吧，但那不重要，戈旦疯狂给自己洗脑——不拒绝就是有戏，拒绝那就是口是心非！
选择不要脸之后，戈旦心情好多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六出心里有他，工作也更有劲儿了。
“还有个场外人员呢。”戈旦道：“假冒哥哥的弟弟。”
接到视频请求时，楚暝刚查完房，病人均情况稳定，恢复也都不错，唯独方晴有点棘手，或者说奇怪。
这姑娘的精神污染已经消除，可是那个“霸总综合征”就是没办法去根儿，具体症状表现为——追着卿銮叫“我的女人”。
真叫戈旦说对了，楚暝确实了解崔昊的事。他这样的人出现过好几个，甚至有几个还是历史上著名的恶棍。这些人都当自己是天选之子，以为龙稚可以成为他们的玩物，最后，他们都成了龙稚的食物。
凶兽吃人并非新鲜事，何况龙稚一族本就是食人兽，但听到昔日的朋友以人为食，作为普通男大的司小礼会怎么想？男人不禁担忧，看向爱人。
司小礼一派淡然，且不是装的。龙稚是他曾经的伙伴，但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之前以为戈旦与他们不同路的时候，司小礼也没有胡乱干涉。
“怎么了？”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司小礼疑惑，旋即面色陡然一变，脸红道：“说好晚上的……”
山神：“……”糟了，爱人似乎误以为他是大色.狼了。
司小礼：“要不，傍晚开始？”
山神：“行！”被当成色.狼也挺好的。
看来崔昊只是因为恶劣而被龙稚选上了，楚暝说这个标准好像是朴骁定下的，具体原因不明。
但山神觉得他能理解，毕竟把优秀的人放在爱人身边，万一朝夕相处，互生情愫，假戏真做，那他不是惨了？
神明莫名与凶兽产生了共鸣。
楚家兄弟是试验品，崔昊之流是食品，龙稚的目的究竟何在，始终没有头绪。
司小礼又想起山崖上的“摩天坟”，顾虑更深了几分。“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既然能用楚黎修复楚明明，那会不会跟晓雪说的一样，龙稚是想把从前的我拉过来……”
“那不一样。”山神试图打消爱人的顾虑。“楚明明的灵魂有缺损，而你从前的尸骨封印着，魂魄则完完整整在这里。”
司小礼愁容未减：“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封在摩天坟里啊，要是爬出来好多喜欢你的骨头架子……”
司小礼说不下去了，那画面简直是噩梦。
山神揉了揉眉心，爱人想象力太丰富了，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但要系统解释起来却太复杂。山神正组织语言，六出忽然开了口。
“龙稚不会的。”六出笃定道：“他不会伤害寒瑛大人。”
戈旦不赞同：“我了解凶兽，就算是往日的伙伴也——”
六出冷冷打断他：“你会吗？”
“什么？”戈旦不解。
“你会伤害我吗？”六出重复。
“怎么可能？”戈旦震惊。
六出却道：“可你是凶兽，本性难为。”
戈旦立即赌咒发誓：“我自杀也不会伤害你！”
六出：“……你是不傻？”
戈旦挠挠头，仿佛在应和六出的话，笑得像个憨憨，笑完方才恍然大悟：“等一下！龙稚喜欢嫂子啊？！”
司小礼：“欢迎大家阅读我的两本传记——《我在古代当将军》《凶兽孽缘》。”
山神：“并不会出版。”
司小礼又去学习日常了。
*关于狍鸮与饕餮，是否为同一物种说法不一，本文采用郭璞注解《山海经》的说法，狍鸮即为《左传》中的饕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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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 跟他颠鸾倒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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