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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枝头春

商依依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十三四岁的年纪,喜欢穿着戎装,偷偷跟着父亲和兄长混去边关,然后再等着宫中伺候她的人快马加鞭地送来急报,说……郡主殿下不见了……

再然后她便被从一群还未张开的小卒里面揪出来,骂一顿,再找个人送回高高的宫墙之内。这人有时是宫中的宦官,有时是父亲或者兄长手下的将领,但从来不可能是兄长或者父亲。唯一一次她闹得凶了,兄长不仅骂了她,还动了手,护送她回宫的是一个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

她一路上哭哭啼啼废话不断,就差把兄长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可能那将士也没想到,诸侯国高贵的郡主竟然……骂人如此凶猛。然后他就不小心笑出了声。

她的抽噎声一下子就止住了。军中的人告诉她,这人是边塞人,兄长遭敌人偷袭时,幸得此人拼命相护。她对这个人感激大于敬重,一向爱顶嘴的她此时也只是弱弱的像个鸡仔一样,问道:“小将军,你们何时归家?”

他道:“国家未定,何以为家?”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道:“会的,战总有打完的那一天。”她看着前方的少年握着马缰绳,身姿挺拔,像兄长,像父亲,更像千千万万个家中的兄长和父亲。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声音伴随着边塞狂野的风一起传到她耳朵里。

“殿下,臣唤齐。”

从梦中醒来时,她只看见那个人。那个赐予她生命,带她来到这里的人。这个人样貌虽然发生了变化,并且口不能言,但是她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命门所在。

她与之共生,且与之共死。

小哑巴在她手心中写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又漂亮。

她道:我快要死啦,不能陪你了。

商依依心中难过,却也只是扯出苍白的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无能?”就像兄长和父亲那样,好像总是觉得她太小,是个累赘,所以做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也不让她参与。

小哑巴摇头,目光中带着温柔的怜悯。

她道:你只是太小了。

她死去的时候,才过及笄之礼。她有太多的遗憾留在那个年龄。那一身白色的宫服还没有给自己喜欢的人看过,没有让自己的长辈亲手为她梳头加笄。有司为她唱着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她的兄长不在身边,父亲已经战死,高贵的母亲只是冷淡地看着这一场成人礼。她所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实现,然后便死在了春寒料峭的三月。

窗外的子恂面色有些发白。床榻上的女子面容姣好,但是与画中人的面貌不过四五分之像。世人可能会惊叹这女子如何花容月貌,但是若是见过活生生的画中人,便又会惊叹,这世上真有日月山河为其让步的女子,甘愿为她作陪衬。

子恂是见过那个时候的画中人。那个孩子不过十几岁的模样,稚嫩的脸上是随了这个王国最尊贵女子的容貌,既如山野间茶花般清雅脱俗,又如荆棘山谷中的花草般妖艳至极。

她是公子一生的不可得,也是一生的噩梦。

晚娘今晚被传唤要去抚琴,伺候替她梳头的丫头明显的心不在焉。

那丫头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颤巍巍问道:“姑娘,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鬼啊?”

晚娘蹙眉,道:“怎么了?”

“先前公子外出听说是找了巫族人。”

“那又如何?”

那丫鬟害怕道:“听说公子拿了一幅画给那个大巫,画中人便是现在仿香阁的那位。婢子还……还听说,公子找大巫,是……是招魂……”

晚娘神色一厉,道:“小心你的舌头!”

那丫鬟忙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书房里,晚娘因心神不宁,弹错好几个音。楚齐不悦地望着她。

晚娘抱琴起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妾知道公子一向敬儒,可是大巫一事人心惶惶,还望公子早日了断。”

大泽这个国家一向推崇百家之道。话虽是这么说的,但那些个王侯贵族一向是随天子令而尊崇法家之学。但不合理的就在于,怀远君楚齐学习的竟然是儒学之道。曾经有那么一群士大夫在朝廷之上连着上了三天的奏折,全是嗷嗷嗷叫着楚齐在卫齐两国造下的冤孽,恐此人杀孽太重,实在不是大泽良将之选。

眼下楚齐听了晚娘的话,心里有些不耐。他素来厌烦别人说些昨日往事,于他而言提一下就仿佛要坠入无底深渊里面。可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他收敛着神色,语气毫无波澜道:“我自被赶出楚国的那一日起,便不信儒敬儒了。还有,我说过,卫国女一事已经准了,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晚娘跪地不起:“妾斗胆,还有一事,请公子临幸楚楚。”

书房里愈发安静,细细听来,似乎只有灯烛烛芯燃烧的细小噼啪声。楚齐拿着书卷,半边脸隐入暗色之中,唯露出的脸色衬着灯火却阴沉地要滴水。他道:“晚娘,你不必总是暗示我。”

晚娘凄然一笑:“从前我只是想着能跟在你后面就可以了,现在,愿望像是达到了,却又生不如死,我好恨,恨当时自己一份不自量力的天真和单纯。公子,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楚国……也早已灭了。”

如画一样的人依旧是那个姿态,但是脸上的神态像是疲倦已久。他阁下书卷,许久才道:“退下吧。”

怀远君府里最近闹鬼了。

先是管家管理府中人数账本时,发现之前入府的一个丫鬟不见了,接着就是守夜的丫鬟接二连三的在府中连廊上望见过一个黑发白衣的人影。人影模模糊糊的倒是看不清楚,有胆大些的走近了还能听到呜咽声,结果那人影一个转头,又将生人吓得半死。

双眼凸出,舌头伸得老长,脖子处又是一圈红紫色的勒痕……这分明是被掐死的。

楚齐最近被扰得心烦。近来局势又有变化,异姓王国的余部好像又在密谋着什么,大大小小的起义此起彼伏。帝都的天子又下令同姓诸侯收复异性王的封地,一下子,战争又四下流起……

还有就是府中闹鬼一事。三人成虎,在他默认的情况下,谣言已经指向卫国女那边。这是他准许的,也是他自己亲手毁掉的。她死后,所有的人都不再像她,即使有,也应该由自己了断。

巫族的人曾经问他,斯人已去,又何必执着?

他道,活着的人只能放不下。她是他的心病,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时睁开眼的期盼,也是苦苦思索后而不得的痛苦。

亥时,卫国女被绑在木桩之上,繁琐而又古老的文字刻在锁着她的镣铐上,她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唱道:“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她与梦中的小将军情愫暗生。在最后一次战争前,她踮起脚为他整理衣领,轻声唱着的也是这首歌谣。那个时候,他紧紧搂着她,一遍一遍说着誓言,却又最后将它打破。

现在她又是遭遇着同样的命运,心却不再如刀割了。

楚齐下了台阶,一身竹青色的袍子在火光中闪耀着诡异的光。他笑,你不是她。可是笑着笑着,眼角的泪就出来了。周围的仆人好像慌乱起来了,有的丫鬟甚至尖叫起来,他刚想训斥这些个人,却感觉到嘴角有温热的液体。

那个丫鬟手里的刀刃已经被她抽了出来,一双眼带着月光赠予她的雾气。不同的是,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腐烂,脖颈处甚至还有骇人的勒痕。

她才是鬼,亦是他的不可得。

银色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落在每个人身上,落在这一场闹剧上。

怀远君府邸夜半哭声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哭丧。春吉一边掏了掏耳朵,一边驾着牛车在这府邸停下。他望了一眼天,待到云掩圆月时,便赶紧将准备好的物什拿出来。

一盏放了不知多久的灯,上面还有蜘蛛织的网附在上面。春吉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上灯,青色的火焰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燃起来。

春吉盘腿在牛车上坐好,心里先回想了一边山主教的,然后左手举着一只铃铛,随风而动三下,铃声清脆,右手接着画符。忙活了一会,他放下东西,看了一眼身后的尸体,很好,没有动静。

春吉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但是任凭谁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他骂骂咧咧地朝着那人伸出手指,然后放在她脖子处,有温热的跳动慢慢传递到手指上。

春吉呼了一口气,拿回来的手指又在这厮头上狠狠点了三点,泄愤一样。但是莫名其妙的好心情又占了上风,他哼着小曲,驾着牛车终于走向夜雾之中,而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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