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半三更,正是魔域的吉时,一阵紧凑的锣鼓声自院落外响起,谢忱瞬间从种田的美梦里惊醒。
玉米,高粱,土豆,辛勤耕耘挥洒的汗水……全都没了。
他现在在哪?
谢忱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刹那间仿佛被一道雷电从头盖骨穿到了脚底板。
老天,他的任务还没做完,居然睡着了!
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拍屁股上的土,急忙忙地从怀里掏出装着女娲之泪的水壶,朝着外面跌跌撞撞跑去。
但愿花轿还没被送走,不然他的最佳员工称号肯定要归别人了!
然而等谢忱跑到了花轿前时,却瞬间傻了眼。
一个,两个。
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花轿?!
哪里来的,他这个穿书人士怎么都不知道?
多年穿书的经验告诉谢忱,这恐怕就是导致原书剧情出现漏洞的原因之一,他现在必须要冷静地分辨出那个装着玄卿和沈玉衡的花轿才行。
遇事不决小公鸡,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
他指尖点了又点,最后落在了右手边的花轿上,谢忱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攥紧手心酒壶,试探着走上前想要拉开轿帘。
“新娘子……”
咦?好沉的帘子,怎么拉不开?
谢忱使出吃奶的劲儿猛拽,而那薄薄一层的轿帘仍然不动如山。
什么情况,黏502了?
又拽了半晌无果,谢忱终于死心,看来刚刚小公鸡点的不对,兴许是在另一顶花轿里。
他转过身,朝着另一顶花轿走去。
轿帘仍然拉得紧紧的,谢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新娘子?”
里面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动,正当谢忱困惑时,又传来一道清冽漠然的声音。
“谁?”
谢忱被那声音冰了个激灵,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连忙道,“您已经进轿了,魔尊大人命我来送水给您喝。”
“不喝。”依旧是冷得彻骨的声音答他。
不过谢忱早就料到玄卿会拒绝,拿出早就预备好的说辞道,“魔尊大人吩咐您必须得喝,到魔宫还远着呢,路上口渴怎么办,您多少喝一口意思意思,小的也好交差啊。”
完美!
他的台词向来流畅得很,一个错字都不带有的,玄卿肯定找不到理由拒绝。
果然,从赤红的轿帘子里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拉开了一道浅缝。
谢忱好奇地朝着轿子里看去,原书里玄卿和沈玉衡可是全修真界难寻的大帅哥,他可真想看看长什么样,虽然帅哥见过不少了,但是每次碰到这种场面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然而,还不等他看清楚里面大帅哥的真面目,就被一把攥住腕子,连人带水壶一起拽进了花轿。
一阵天旋地转,谢忱脚下一绊跪在轿子里,来不及开口,一柄闪着锐利寒光的长剑已经悬在了喉咙边。
他眼睛倏然瞪圆,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心跳得好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这这这……这多危险啊!
差一点他小命就不保了!
谢忱惊魂未定地沿着那长剑朝上看去,对上一双泛着寒意毫无人气儿的洞黑眼睛。
帅是挺帅的,可是那眼神,简直跟要吃了他似的,好可怕。
他穿书十余载,什么样的主角没见过,不怕不怕。谢忱很快把自己安慰好,强装镇定道,“新娘子……您把剑放下。”
男人眉宇微挑,眸光将谢忱全身打量了个遍,冷淡开口,“手里拿的什么。”
手里拿的……
哦对了,女娲之泪。
被他看得心尖发毛,谢忱连这茬都忘了,不禁懊恼起来。
今天他表现得一点也不专业,说出去都让同行笑话。
“是尊主命我来送的水。”
他赶紧把女娲之泪双手奉上,眸光不经意一瞥,恰巧瞥见男人身后居然还缩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脸上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好像刚挨过一通胖揍。
“救命啊!”那五花大绑的倒霉蛋跪倒在谢忱面前,哭嚎道,“救命,他要杀了我!”
等等,这是谁?
难道是刚被揍过一顿的主角攻沈玉衡?
不对啊,原书里写沈玉衡是玄卿的师兄,修为也比玄卿高,不可能被玄卿揍得这么悲惨,该不会是某种小众的play吧。
似乎察觉到谢忱的目光,男人莫名低笑一声,只那笑意不达眼底,令人脊骨发寒,“都看见了?”
谢忱还没想清楚,懵懵地回眸看向他,“嗯。”
本就狭窄的轿厢因为谢忱的加入显得更加逼仄,沈玉衡压了压眉,随手将新娘子打昏,而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出轿子,目光缓缓挪向谢忱,
“正好,接下来该换人审问了。”
“嗯……啊??”谢忱终于反应过来,里面那个被揍得一脸血的人,既不是沈玉衡也不是玄卿,而是那个原本要嫁给魔尊的新娘子!
玄卿不在这里,而他,正好撞见了沈玉衡刚刚拷打完新娘子的场面!
苍天呐,睡个觉的功夫,这剧情都跑偏到哪里去了。
谢忱捧着那可怜巴巴的小水壶,在凛冽的剑尖下欲哭无泪地开口,“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只是来送水的,既然新娘子不在这,那我应该是走错了。”
对方冷嗤一声,“走错了?”
谢忱含着眼泪,小鸡啄米般狂点头。
沈玉衡的眸光落在谢忱手心的小破水壶上,又缓缓向上,仔细打量谢忱那明晃晃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的脸。
脑海倏忽回想起方才他逼问那新娘子时得出来的口供。
那新娘子说楚思佞并非真心想要成亲,只是想和一个元婴期修为的人生下孩子,孩子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楚思佞那般阴险狡诈之人,不会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无法生下孩子。
这蠢货魔修如此突兀地出现,又一脸作贼心虚,手心的水壶定然大有乾坤。
思及此处,沈玉衡面色渐沉,将剑尖从谢忱的喉咙边挪开,戳了戳还在他手心紧握的小水壶,“喝一口,我看看。”
谢忱前脚刚松了口气,听到这话心又凉了半截,他连忙解释道,“这不是给我喝的,这是给新娘子喝的!”
闻言,沈玉衡眯了眯眼,不语。
谢忱见他不说话,心头越来越咯噔,赶紧继续解释起来,“这是魔尊大人亲口说的,只能新娘子喝,若我敢喝,魔尊大人会杀了我!”
作为穿越人员,他不能把剧情说出来,否则就是违反规定,简直倒霉透了。
他全都是为了沈玉衡着想,旁边那新娘子手脚被绑着还昏迷,如果他喝了肯定会被沈玉衡酱酱酿酿,那玄卿未来的幸福可怎么办?
话音落下,沈玉衡的剑尖又朝谢忱的心口挪了三寸,一口水而已,有何不敢,难不成是毒药?
谢忱眼前黑了又黑,感觉那剑都快捅破自己的衣服扎进肉里,他欲哭无泪半晌,还是试图挣扎最后一小下,“求你了,可以不喝么?”
沈玉衡微微一笑,大发慈悲地开口,“不喝就死。”
冰冷的声音落入耳底,谢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玄卿,对不起,是你老公他一直逼我喝的。
沈玉衡直勾勾盯着谢忱,见他那张小脸青了又黑,黑了又绿,最后化作一股生无可恋的惨白,他平白蒙生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一个魔修,哪来那么多戏。
能当上魔尊的亲信接下帮魔尊送东西如此重任,平日里定然杀了不少人,不值得他半分可怜。
谢忱颤颤巍巍地拧开小水壶的盖子,一阵奇异的甜香瞬间充溢整座轿子。
他缓缓闭上眼,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握着水壶搁在唇边,分明艰难地轻抿了一口,好似在喝刀子般含在嘴里,难以下咽。
沈玉衡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定定地盯着他,有些不耐地执着剑身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大口喝。”
谢忱一个哆嗦,只得闭紧眼睛,仓皇地灌了自己一大口。
脑海里突然开始闪回,他想起在种田文当炮灰小夫郎时每天种地的快乐,每天只用关心庄稼长得好不好,不用担心主角攻受会不会把剧情搞砸,辛劳一天之后,外面滂沱大雨,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小猫睡觉,那些日子真美好啊。坏了,把走马灯喝出来了。
清澈的水液沿着殷红的唇瓣溢出来,划过小巧白皙的喉结和锁骨,洇湿了一小片胸前的衣襟。
沈玉衡莫名盯着那水液的流动看了半晌,不知看到哪里,忽地挪开了眼。
一口女娲之泪,好像喝了有一辈子那么漫长,谢忱咽尽猛然睁开眼,身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哎?难道他有免疫女娲之泪的体质蛮?
太好了,那他就不会变成沈玉衡和玄卿的小三了!
谢忱还没高兴两秒,丹田里陡然升起一股热意,他愣怔片刻,腿脚好似被那股奇怪的热意给融化了般,连一星半点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怎么了?”沈玉衡自然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眉头微蹙,开始怀疑他喝的到底是水还是春药,怎会是如此反应。
“我、我……”谢忱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身上竟也开始散发和女娲之泪如出一辙的甜腻香气,浑身红得好像熟透了的桃子,脖颈、手腕、就连只露出来一截的脚腕都红嫩至极。
不知是嗅到那甜腻的香气的影响,还是受到其他什么的影响,沈玉衡的体内居然也开始泛上些许热烫之意。
他立刻明白过来体内的异样是由那壶水引起,从谢忱身上收回目光,拧眉沉声道,“滚出去!”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把谢忱杀了,那样更简单,可对上那泪眼涟涟的眸子,看到谢忱委屈地蜷缩在花轿角落的瘦弱身躯,他有些许……下不去手。
那完全就是一个可怜脆弱的小兽,碰一下都会哆嗦着掉眼泪。
罪恶感太过沉重,他没法一剑捅死谢忱,还是干脆一脚踹出去算了。
沈玉衡刚要掀开轿帘把他踹出去,却发现轿帘竟拉不开了,伸手探去,上面竟然附着一道分神期阵法。
什么人干的?
霎那间,沈玉衡很快有了答案,他攥紧手心长剑,深吸一口气,随后带着股浓郁的杀意,一字一顿地念道,
“玄,卿!”
另一座轿子里,玄卿已经乐得躺倒在座上直想打滚,憋笑憋得喘不上气来,一想到沈玉衡那张死人脸吃瘪的表情他就想笑。
他方才听到那小魔修来送女娲之泪就留了个心眼,发现那小魔修进去,立刻就出去给沈玉衡的轿子结结实实画了个牢不可破的阵法,顺道还帮他们把那昏倒的新娘子藏起来了。
他可真好心。
这阵法沈玉衡自然能破,不过起码也要花一刻钟,沈玉衡和里面的小魔修能熬得过这一刻钟么?
干柴遇烈火,天雷勾地焰,急不可耐啊!
玄卿:老沈你要老婆不要,送你一个,孩子满月酒记得请我
沈玉衡:我让你在你的坟头喝个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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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喝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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