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刘妈妈同样吓得不轻,可没忘了少夫人交代她的正事,“她不是府上的——”
“带走!”官兵不由分说,强行将两人当犯人一样押了起来,不知道往哪里带。
前院。
乌泱泱一群人,唯有一道白色身影显眼夺目,男子身穿圆领窄袖长袍,雕花红玉带銙,束得腰身修长有力,长袍上的兰花晕染丹青为其添加了叠叠层次,走起路来似有步步生花之意。
他墨发如瀑,半束着,银冠显得温润矜贵,额前无一丝乱发,严谨以肃,不知其貌,却也当知此人贵气凌人。
“季尘禹,你无凭无据就想抓本官,陛下可知?”李敏飞狼狈的单膝跪地,在他身旁,是时不时来刁难少夫人的老夫人,往日的跋扈化作一滩死水,颤抖得不敢去看季尘禹。
母子俩犹如落水狗,愤怒却又不敢奋起反抗,像是只能通过怒喊壮胆。
白衣男子扭头望去,端庄持重,凤眼似笑非笑,尽显冷凝,“李侍郎,本官手里有没有证据,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便知。”
“证据?我看你是没有,想抓我到大理寺屈打成招,我不服!”
季尘禹只看了一眼旁的人,随即两个身着黑色官服的男子塞了块白布到李敏飞嘴里,之后便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鸣声了。
季尘禹随口一问,“人都齐了吗?”
旁的侍卫拱手道:“大人,府上丫鬟小厮众多,需再等片刻。”
季尘禹没说话,眸光却有了笑意。
不多时,茉苒被押了过来。
她惶恐难耐,前院官兵各个手持长刀,她小时候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眼前的阵仗虽比她当年看到的要大上许多,但还是让她惧怕。
何况对方手里有十足的证据,如若不然,万不敢将府上的人全部捉拿,更遑论说抄家。
茉苒心绪不安,看这样子,她怕是跑不了。
“动作快些。”白衣男子声音平缓,却不威自怒,压得人喘不过气,茉苒望去,他应当是此次办案的主审官了。
倘若她解释,他会信吗?
这时,忽而一声刺耳洪亮的婴孩声响起。
“哇哇哇——”
季尘禹随意扫过一眼,在场人的目光尽数往少夫人那去,无人说话。
孩子哭了许久,白衣男子眉头微蹙,像是心烦不满,“找块布堵住他的嘴。”
“大人!”少夫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孩子刚满月没多久,什么也不懂,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茉苒不可置信,对一个婴孩堵嘴巴,就不怕憋死吗,这上京城当官的,竟同临州那小地方别无二致,亦是蛮横粗暴,无道理可言。
可她也只敢在心里发气。
白衣男子淡淡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护卫先开口道:“那就让他闭嘴,别扰我们办案!”
“是,是。”少夫人低头哄孩子,可无论怎么哄,孩子始终哭闹不止。
白衣男子若无其事地等她哄好孩子,可他的护卫渐渐失去了耐心,眉头像要夹死一只蚊子,“怎么还没好?”
就在护卫要发难之际,茉苒站了出来,“大人,让我试试吧。”
声音细软无力,是吓的。
季尘禹望去,一容貌姣好的女子,面色如樱,眉如墨画,水杏般的眼睛满含秋波,唇薄透亮,带着柔情与娇艳,额前散落了些碎发,欲哭不哭的模样惹人怜惜。
“她是何人?”季尘禹问。
“她、”少夫人看了眼茉苒,“她是我府上的乳娘,到府上不到两个月,我不喜她,便让人将她驱走,没想到大人就过来了......”
季尘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茉苒,一双凤眼深不见底,似要将人看穿。
茉苒快要被他眼里的火光灼伤,又担心伪造的乳娘身份被看穿,低着头沉默不言。
她活了十九年,又为县令之女,没吃过苦头,肤容养得极好,在一众乳娘中极为扎眼,甚至不像个妇人,更像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先前少夫人担心她被人识穿身份,在府上一直让她作妇人打扮,她也早接受了乳娘这个身份,可总感觉面前的白衣男子不信。
“乳娘?”季尘禹缓缓走去,茉苒因从他口中喊出来的乳娘羞得面红耳赤,头低得更狠了。
忽而一修长指节映入眼帘,随即下颚顿感柔和,迫于男人手上的动作,茉苒不得不抬头与之对视。
男人凤眼标致,极具魅惑的眸子虽有狐疑,却清澈透亮,他薄唇紧抿,平添了一丝严谨和正义。
像个好人,茉苒想。
“当真是乳娘?”他声线低沉,又带着一丝厚重,听着比秋日里的晨曦还要暖上几分。
茉苒想到了巷尾的说书先生,话本里的谦谦公子一身浩然正气,当应如眼前人这般模样。
茉苒直觉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好官。
少夫人口中的李敏飞,老夫人嚣张跋扈的性子,他俩谁好谁坏,一眼便知。
男人比茉苒高出一个头,气势强悍,越是靠近,茉苒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香以及热气。
白衣飘飘,一尘不染,茉苒感官上觉得他是个好人,可慢慢的,他眼里的审判意味又让她觉得这个人身上带着杀气,让人生畏。
实在难以让人琢磨。
“回大人,我当真是乳娘。”茉苒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都快听不到了。
季尘禹眉梢微扬,放开了手中怯若若的小兔子,去到婴孩面前,竟然猛地拎起孩子的后领,将他提到茉苒面前,扔在了茉苒怀里。
茉苒本就怕抱小团子,一时手忙脚乱,大汗直出,好在她有经验,不至于让孩子摔落在地。
季尘禹俯视她,“乳娘,哄孩子吧。”
茉苒身子反应比脑子快,羊脂玉般的柔荑轻轻拍打着孩子后背,哄了起来,不出两下,孩子便安静了下来,在茉苒怀里乖巧睡去。
季尘禹似有所疑,“孩子给我。”
茉苒茫然片刻,随后把孩子给了他。
季尘禹抱过孩子的第一件事,竟是将人摇醒,再次捏了一把婴儿的脸蛋。
哭声响起——
季尘禹学着茉苒的样子诱哄,却丝毫不见效果,他便把孩子给少夫人,依旧啼哭不止。
又试着给两个丫鬟与其他乳娘,仍然哄不好。
最后只能给到茉苒,孩子不满地嚷嚷了两声,停止了哭泣。
“......”
“孩子不到百天,在夜晚里哭多不好。”茉苒有些无语地瞪了眼男人,稍纵即逝,却被季尘禹精准捕捉。
竟然敢瞪他。
季尘禹饶有趣味地扫过她上上下下,指了两个人过来,“送府上去。”
“是!”
“你要做什么?”茉苒反抗着,但她那单薄的小身板,侍卫抓住她轻而易举,像个囚犯一样将她架好。
“温柔点。”季尘禹啧了一声,又看了看茉苒,眼里闪着兴奋,“别担心,到我府上比下狱好。”
茉苒没由来地觉得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下狱更安全,可现在她是鱼肉,哪里有选择的权利。
茉苒被带着离开,她回头看了眼少夫人,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少夫人怀里还抱着哭喊的孩子,神色舒展,嘴角也上扬着,全然没有被抄家的担忧。
她对着茉苒微微点头,大有让她放心跟着过去之意。
茉苒嘴角抿得紧,颔首回示,很快消失在前院。
这群人来时御马,回时自然也是如此,茉苒看着比她还高的黑马,心里发怵得紧。
“官爷,我不会骑马。”茉苒小心开口,上京城的夜晚风大,吹得她脖子一缩,抖着身体吸了吸鼻子。
忽然余光瞟见一白色身影从身后越过,倏地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继而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手指节修长,掌心宽厚又布着老茧,不说男人的面相如何儒雅正道,单这手便能看出他是个粗矿的练家子。
“上来。”男人不容拒绝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茉苒顿了顿,眸光移到男人身前,上马意味着她要挨着男人,她有点害怕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过于犀利明亮,好像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男人都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父亲和朝中不少人有关联,也明白官官相护的事情,要是这人认识父亲,那她靠近男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自己骑一匹。”茉苒紧了紧手心,她本来想着和男人的手下说不会骑马,让对方用个什么法子将她送到马背上就行,可不是让人与她同乘一匹。
茉苒听见男人轻轻地笑出声,声音略带调侃,“行,本官也想看看不会骑马的人怎么上马。”
说着,男人指了指旁边的人,“去给她牵一匹马过来。”
不多时,一批棕色马停在茉苒面前,高大矫健,她不借助旁人的帮助根本上不去,下意识看了眼男人,却发现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乎就等着她出丑。
茉苒扫了眼四周,想找个木墩子或台阶什么的,但男人无情地声音传来,“自个上。”
茉苒:“......”
茉苒平时看起来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可只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她心气高着。
男人越是觉得她上不去,她就越要争口气,偏不叫人看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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