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两人被硬控。
良久,江一脚趾扣地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便攥拳虚咳,扭头跟表情复杂的季词澄清:“咳那个,你别这种表情,我没指使他们带。”
外向人格的夏淮安噫了一下,表情可以说是沮丧:“不惊讶吗不激动吗??这可是兄弟豁出性命偷带回来的!
你俩咋这么死气沉沉,我刚站门口还以为是哪个学霸宿舍弄错了呢。陈涵连带隔壁哥们看到啤的都‘卧槽’了,就你俩不给我面子,心寒心寒!”
出了名的大喇叭交际花前脚结束巡游馈赠,后脚就急匆匆来亲哥们宿舍开小灶,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
夏淮安扮演哭泣老母,啤酒撂上桌,转身一屁股坐在下铺:“下铺谁的,借我哭会。”
“滚起来,那我铺。”江一没好气抄起手头橡皮往他身上招呼。
夏淮安见终于有人搭理了变脸如翻书,眼疾手快嘻嘻笑着接下来,低头看攥着的橡皮,眼睛慢慢瞪圆。
“好啊,江哥你背着我们偷偷学!”
“?我没——”
“那这橡皮上的黑是哪来的,据我观察还新鲜出炉热乎着呢!”
“你他妈别说的这么恶心。”
“呜呜呜呜兄弟半年过命交情,今天全部毁在了你的画下,江哥呜呜呜呜……”
声之动情,语之感人。
可惜江一现在只想把这喝假酒的傻逼踹出去,连带隔壁桌的眼也该挖,看什么看,大晚上的还以为闹鬼呢。
没等江一琢磨好怎么拖出去,夏淮安蓦然一蹦三尺高,脑子清明被人点开醒穴:“卧槽等会儿,封哥今个留了几张速写是吧……哈哈哈完蛋忘画了,江哥咱们改天聊哈,课代表也再见!”
封轩对于作业的好脾气仅限于江一,其他人当然是尽量完成最好,完不成他就专门逮人课余时间开小灶。
那么大个美术老师亲自坐旁边一笔一划看着画,夏淮安可没有江一这么牛逼的心理素质,不断的纠正就是对自己不断的否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屋里脏话被门隔绝。
再你妈,再回来试试看呢。江一摁灭手机,臭脾气连坐了旁边人:“看什么看,你作业写完了?”
“差不多完了,我只是有点好奇,”季词整理好试卷,那双清澈眼睛眨几下认真思考措辞,“艺术部是不是都这么活跃。”
江一:“你是不是对艺术生有刻板印象。”
其实这么想也正常,别人听到艺术生下意识都觉得是混日子、动不动就打架、成绩吊车尾,然后现在又多了一个看起来智障。
江一跷二郎腿刚想反驳“谁跟他一样那么傻逼”,回忆倒带几下发现他们整天嘻嘻哈哈的笑脸好像还真挺像傻逼,言简意赅就是画疯了。
他嘴里话咽下去只剩半句:“谁跟他一样啊,你嫌不嫌酒味,没意见我就喝了。王中、呃王主任指不定哪天搞突击检查,免得带你一起受罚。”
季词点头说没意见,拎过来另一瓶罐装啤酒。
“你能喝?”江一狐疑,虽然也没人规定好学生滴酒不沾,但他顶着臭冷脸拼酒真的很违和。
臭冷脸的主人看样子没想那么多,直接垂眸打开拉环:“为什么不能,你是不是对好学生有刻板印象。”
某种意义上的中门对狙,江一干笑几声趁着他没下嘴当即夺回来啤酒瓶。
“可拉倒吧。你要真想喝,下回让夏淮安给你偷渡几瓶。住宿头一晚第二天早上好学生迟到,要是明天真这么演,徐冉有十成赖到我头上,我懒得背锅,所以委屈好学生也不是不行吧。”
江一说话的功夫已经举起酒瓶,灌进自己嘴里宣示占有权,暖气房里凉酒落肚,人生短暂幸福莫过于此。
季词扫过他沾了酒气的湿润唇瓣,象征性别开眼当做不好意思,起身面不改色地拿上毛巾去洗澡。
“不至于吧,就一瓶酒这还生气吗……”手里啤酒瓶被捏的咔嚓作响,江一低声嘀咕心眼真小,大不了下回让他喝个够就是了。
十点半宿舍准时熄灯,江一喝完两瓶窝床上刷手机,朋友圈里多了几条夏淮安拍的啤酒碰杯比耶照,看样子是硬拉着陈涵拍的。
配文:孤独的夜、伤情的酒,宿醉的人。
江一不厚道地给他评论:宿醉的人速写画完没。
朋友圈没动静,消息栏却弹出群里艾特,江一抱着看戏心态点进去。
[夏淮安:你们知不知道半夜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月光 @孟青]
[月光:不知道然后呢?]
[夏淮安:……]
[夏淮安:爸爸我错了,能不能明天救救我! 哭哭.jpg]
[孟青:对不起兄弟,专业不对口强求不得,我先撤了。]
[苗雨婷:【图片】作业是这张别搞错,自求多福吧。]
[月光:挑灯夜战加油,我在梦里给你祝福,睡了。]
等看到夏淮安最后回复的见死不救,江一满意地返回主界面删掉后台,他带上有线耳机打开音乐软件,摁灭屏幕听歌助眠。
窗外路灯葳蕤光线照进屋里,江一翻身的功夫,余光瞥到床前边高挑的白衣服人影,他嘴角抽搐薅下耳机“咯噔”坐起来,脏话没收住。
“卧槽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干嘛?”
原地立正的人叹了气,略显无奈,他上前凑近些,撑着毛巾还在擦头发,嗓音比平时低几个度:“刚才叫你了,看样子是没听到。窗帘需要拉上吗,有光照进来。”
江一眼睛亮亮的,尴尬朝窗边看。
路灯正好照到下铺,季词好心问一句罢了。半夜小闹剧最后以窗帘被拉上完美遮住所有光,宿舍全部暗下来而结束。
季词适应了会黑暗,一脚踏上床梯,这个距离刚好看清下铺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他慢半拍开口:“还有事?”
“这个那个谢谢啊,还有明天不用叫我了,早睡。”江一烫嘴似的说完,一溜烟就钻进被子里结束对话。
一夜好眠……个锤子,这是江一第一回睡学校的硬床板,翻了好几个身还是睡不着。
他哪里受过这样待遇,上半学期有段时间停课在家,以至于错过了住宿机会,初中都是张婆接送没受过住宿苦。
江一觉得住宿苦不苦,全看一张板,命估计都没床板硬。哪怕耳机里放着50分贝的轻音乐,哪怕硬生生闭眼躺了半个钟头,他还是睡不着。
夜望繁星——哦窗帘拉上了,有屁的星星。夙夜难寐辗转反侧,江一多希望来个人把他敲晕。
这几年每天夜晚江一几乎伴着画架度过,别人“天才”的传来传去,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哪有什么天才。夜里他一次又一次达不到自己标准而撕碎画纸的时候,可没人告诉他天才就能不劳而获。
少有的失眠倒让江一想起多年前某个夜晚,那时候在信河少年宫集训营,封轩是临时监督老师。
江一睡不着跑出宿舍想透透气,等走到楼梯口,余光猛地看到走廊尽头窗户口静静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影子,跟今晚季词的行为完全重叠——大半夜穿白衣服站着不动真的很吓人好不好。
后来江一壮着胆走进发现,那里站着的白衣服是个人,跟他一样睡不着,俩人便聊起来。说的什么时间太久他忘了,只记得那个小孩话很少,问一句答一句。
“你学画画学了很长时间吗?”这是小孩主动问的第一句。
那时候江一屁大丁点,心情全部写在脸上,他脸上低落几分说:“差不多吧,我是跟我妈妈学的,不过她没亲自教过我。”
“为什么?”
“我妈妈去世了,在我小的时候。”
…………
由于睡前回忆过于丰富,江一措不及防地梦到少年宫,梦到吵吵嚷嚷的小孩,又梦到楼梯间的小白衣服,零零散散很是疲惫。
脸上被透过窗帘的阳光普照,江一艰难睁开眼,摸出手机。
七点四十。
……多少?!
江一鲤鱼打挺三两下穿好衣服,心里念叨昨晚不让他喊居然还真就没喊,他起床怎么没点声音啊。
上铺某个白色身影缓缓坐起来,江一系好鞋带直起身,撞了个对视。
江一:“?”
“现在几点了?”白色衣服人士疲惫捏捏眉心,眼下乌青跟做贼整夜没睡一样。其实他也能算没睡,凌晨两点下铺还在无意识翻身,愣是连带他一起失眠。
“七点四十,着急你就快下来。”江一朝旁边走几步让出床梯。
“今天是年级早读,应该没老师。”季词利落下床穿好鞋,接过江一递来的书包,两人夺门而出往实验楼赶。
迟到这种事对于好学生来说还是太吃力了,江一拽着迈上甬道那人的衣袖,跑进前边蜿蜒向树林的小路。
实验楼前边是一大片人工种植的花园,有个文雅名字叫“普花林”,学生们统称为小树林。因为它地理位置优越,外加便于躲避,每天穿梭而过的学生数不胜数。
迟到抄近路的、吃饭抄近路的、逃课甩老师的,白天的时间非跑步竞技类莫属。到了晚上就是情侣的天下,每当夜晚有人回宿舍路过这里时,都会看到树林间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即点即燃。
江一熟练地在七七八八小路来回穿梭,时不时看看后边跟没跟上,临近实验楼才放慢脚步。跑都跑来了,再被捉住那可太没面子了吧。
“楼底下没人转?那八成有诈。”江一躬身躲在半人高灌木后边观望。
季词望着身前人垂落脖颈的发尾,阳光透过枯树枝桠映射在那人面容,睫毛甚至落下阴影,一闪一闪,像纷飞的蝴蝶。
“这样吧季词,我先跑过去吸引注意力,你绕远点悄悄上侧面楼梯进班,至于会不会被逮就凭你本事了。”
语毕,江一回头看他一眼,壮士赴死地跑出去。
几分钟后,实验楼外边靠墙罚站的大部队成功增加两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