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这里还是叫朱家村的时候。
村里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雨水淹到脚踝,汇成小溪流夹带着泥土朝村外流去,淹没了大部分田地。
村长朱贵看着阴沉的天,忧心忡忡,今年的收成怕是不好。
农民看天吃饭,这庄稼就是他们一年的口粮,如果全毁了,明年朱家村只怕要多白事。
朱贵愁啊,但是没办法,只能每天带着村中的青壮到田里舀水,试图挽救地势高处的庄稼。
一天,依旧是大雨倾盆。
他弯着老腰在田里疏通被泥沙堵塞的水沟,累到腰疼,直起身子松散松散,一转身却被吓一跳,差点两腿一软双膝跪地。
一个柳木棺材无声无息地停在他旁边涨水的灌溉水渠上。
这棺材不知从何处冲刷过来,在水面上飘着,像是冲着朱贵而来,不再顺着水流往前走,只是撞击着田埂,瞧着都快把原先疏通的通道撞翻,重新堵上。
朱贵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猜测大概是村里哪个埋得浅的老人被大雨冲出来了。
“过来搭把手把棺材移开,疏水口又被堵了。”朱贵稳住声音道。
他虽也害怕,但想着这是村里的老人,村中如今情况危急,老人家应该不会怪罪。
田里的青年们惊慌失措,纷纷摆手不敢靠近。
最后朱贵的大孙朱有福和他的小伙伴朱大山将棺材小心地移到一处地势高的田垄上,免得积水把棺材泡坏了。
朱贵命大孙回村找各家户主前来认领,赶紧来人请回去重新厚葬。然而,没有一家认得这副棺材,他们村就没有哪户人家用柳木做棺材。
有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埋在他们村里了!
事情越发诡异,在场的人都惊骇不已。
朱家村封闭,少有新鲜事,全村人得知这事,也顾不得外面大雨瓢泼,能跑的能走的男女老少都过来凑这个热闹。
也就在这时,距离朱家村最近的那处山体滑坡,泥石流毫无征兆地冲下来,将阻挡它奔袭的房屋树木一一冲平,一个不留。
站在田地上的村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冲毁,都张大了嘴巴,深情又慌又惧,表情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朱贵眼眶发红地看着泥石流,再看看安静躺在一边的柳木棺材,心领神会扑腾一下跪地,“神明保佑啊!”
若不是这副棺材,这会大家都在家中,泥石流一来跑都没机会,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神明显灵救他们性命啊!
听见村长的话,村民们皆反应过来,跪地拜谢神明。
他们不敢轻慢这副棺材,将棺材抬进祠堂先行存放,并且意见一致地认为不管里面是谁,都应该继续埋在朱家村,接受他们的供奉,也继续保佑他们。
他们甚至等不及天晴,朱有福和朱大山便冒着山路坍塌的危险去县城请来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为神明选择一块福地,挑选一个良辰吉日重新厚葬。
也是巧,重新入葬那天,天空放晴了,艳阳高照。
风水先生大喜,“好好供奉地仙,她会保佑你们的。”
也是这件事情之后,朱家村改名为抱仙村,埋葬着地仙的这一片群山,都叫抱仙山。
“可能是我们村人心诚,逢年过节都会祭祀,地仙也一直惦记着我们。那之后百年,我们村一直都是风调雨顺,哪怕是灾年我们村受的影响也比别处少。”
朱顺看着听得愣神的几个年轻人,笑说,“且那之后,我阿爸每次进山都能找到好东西,文斌他爷爷,也就是朱大山,破天荒成了我们村唯一一个秀才,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住,越过越好。我就想,一定是地仙感谢他们俩抬棺,给他们赐福了。”
老村长说这话时,眼中带着对地仙的无限敬意。
白苏低头沉思,听老村长描述,这地仙倒像是显灵救人。
白苏所熟知的地仙,一般是年轻女子不幸夭折,被家人择一福地厚葬,经过几百年的供养修养出灵识,继而可能得道成仙。
如果抱仙山里的地仙当真存在,又有抱仙村人如此虔诚的供奉,大概成仙之日不久。
“那个地仙,重新厚葬之前开过棺吗?”白苏问道。
修行中的地仙如果被开棺打扰,可能会有损修为,甚至滋生怨念,生出不好的邪祟。
老村长摇头,“听我阿爸说,风水先生强调过不能开,他们都是泥腿子,什么都不懂,只能是风水先生怎么说就怎么做。”
白苏点头,“葬在何处?”
老村长抬手指着身后的大山方向,“就在最里边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穴,原先里面也是住着人的,后来出行不便,大家便都搬到外面来了。风水先生说那里有灵气,适合地仙修行。”
风水先生还强调,平时不要去打搅地仙修行,除非有特殊事情。百年来他们村里人都规规矩矩地守着这个传统,没有人敢轻易违背。
白苏顺着老村长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处高耸的黑色山体,在夜色中显得极有压迫感。
她眉毛微微蹙起,“祭台不是在那个方向。”
“祭祀的方位也是大师定的,百年来都在东边最大的田垄上,见证太阳初升。”大师说,日出东方,红红火火,地仙会保佑他们村越过越红火的。
听着像是位法力高深的大师,白苏垂下眼眸,掩饰眼神中的疑虑,“这么诚心庄严,地仙会感应到的,听说这次附近村庄都有村民失踪,就咱们村里没有。”
说到这,老村上脸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是啊,原先以为是妖怪作祟,结果是**,就算村里的人还没遭到毒手,也实在是让人不安心。”
妖怪的话,大概还能看在地仙的面上放过他们村里人,但这种杀人魔这种没心的东西怎么会听地仙的话?他们村还这么多小孩和年轻人,要是被盯上那可怎么办?
“村长没有想过此次祭祀延后或者取消吗?”
白苏考虑到村里人对祭祀的重视程度,小心措辞道,“祭祀当日村里肯定热闹,陌生人容易混进来,那个杀人魔若还想下手,混在人群中那真的防不胜防。事关所有村民的安危,想必地仙也不会在意一次祭祀的。”
“不行!”老村长想也不想否定,斩钉截铁,“祭祀是我们对地仙的感恩,这是万万不能更改的。不过你说得对,我得去安排多些人手,找几个身手好的巡视,千万不能出了岔子影响祭祀。”
老村长说完,老胳膊老腿走得飞快,离开小满家,留下陷入沉思的白苏和已经闭上眼睛发出轻呼声的墨时和王道士。
小满一直在屋内窗户边上等着,瞧见老村长离开,才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
她看见睡着的两个哥哥,捂嘴偷笑,“姐姐,他们睡着了。”
白苏盯着墨时安稳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唇角微微勾起。
今晚夜色澄亮,万里无云,大概是不会下雨。
她抱着狸子,牵起小满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就让他们在这里睡吧,姐姐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小满开心地点头。
一夜无梦。
白苏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轻松,她大大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她可太久没在正儿八经的大床上睡觉了。
狸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出去了,喵喵叫的咋呼声在院中响起,听得白苏双眼弯弯,这岁月静好的日子啊。
睡在她身边的小满听见响动,不满地转身,拉过被子继续睡觉。
白苏给她拉好被子,下床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初秋的天气就是好,阳光没有特别的刺眼,暖呼呼地晒在身上很舒服。
院子里,狸子正上蹿下跳给两个拿着扫帚扫落叶的人捣乱。
它跳到柿子树上抖搂两下,落叶又盖在地上,把王道士气得直跺脚。
“白苏,你管管它。”王道士看见白苏,连忙告状,宠物作孽,主人来偿。
狸子早已瞪着后退跃跃欲试,一看见白苏靠近便跳到她的肩膀上,神气地朝王道士鼻孔出气,那眼神就像在说,“白苏肯定站我这边。”气得王道士差点爆炸。
白苏看着精力满满的狸子,点了点它鼻子,“你这嗜睡期是过去了?”
墨时在一旁拿着扫帚支撑着身体,眼睛却快重新闭上。
他昨晚睡得沉但是很不舒服,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他分明清晰看见一些画面,早上一醒来却什么也记不住,烦的他脑壳疼,看着白苏肩膀上的狸子也越发不顺眼。
他眼神一转,朝白苏走来,靠在她另外一个肩膀上,跟狸子争宠,“困,头疼。”
白苏转过他的脸,白皙的脸上两只大黑眼圈十分招眼,眼中还沁着打哈欠挤出的泪水,瞧着双眼汪汪十分招人疼。
她不得不感慨,这只大白猫的眼睛看着就是招人疼。
她难得心底稍稍心虚了一下,以为是他睡在在椅子上没睡好,“吃完早食可以回屋里睡一会,我们晚点再上山。”说完还摸了一把他柔顺的白长发。
今日他们得再去山里检查一遍,还得找朱捕头问问尸体的事情。
墨时心中窃喜,面上不露痕迹,乖顺地点头,只是还没等他们吃早食,朱捕头先敲开小满家的大门,找他们来了。
朱文斌面色着急,脚步也略显匆忙,吓得白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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