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大门四开,却无人敢迈入,身着甲胄的卫士守在府门前,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本有着来往驻足看热闹的,见这等架势,也只能草草几眼,避之不及。
“站住!”
守卫尽职尽责,看见一妙龄女子走近,不由分说先将人拦下,不让其再靠近一分。
顾知梦无奈看着横在身前的双刀,思索着该说自己是此案嫌疑人的好,还是说自己是刑部掌固的好。
她正想求助身后送她而来的方同,梁府内便有声音传来。
“放她进来。”谢昭身着官服站在院内,端的是从容不迫,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外面的守卫听见。
守卫回身见是刑部侍郎开口,立即收了刀,让顾知梦进去。
“谢大人向圣上申请此案查办之权,是为了她?”徐渊笑道:“顾掌固,请吧。”
“此案你为第一嫌疑人,又是在刑部任职,按照规矩,刑部本不该参与此事审理,但既是圣上准许,大理寺为你破例一次也无可厚非。”
徐渊一边说着一边带顾知梦走到案发之地。
“梁覃就是在这里死的,推门之时,被躲藏在屋内的人以匕首刺杀,倒在门口。”
“你的香囊,就掉落在门后。”
顾知梦听着,看着,推演着当时情景,问道:“徐大人,这香囊具体是掉落在何处?这里,还是这里?”
她指着两处临近的地方,相差不过几寸,徐渊叫来身边人,向她指认了一番。
顾知梦摇摇头,“那不对。”
徐渊疑道:“何处不对?”
“大人,香囊上有擦扯的痕迹,应当是落地后被门推了一段距离。若有凶手站在屋内门后,香囊落地的位置要距离门边有一段距离,就算是刚好掉落在门边,房门打开,凶手站在门后刺杀梁大人,香囊落地位置也不该再有拖动。”
徐渊拿过香囊,仔细看着,上面的划痕细浅,也无新旧之分,若不是顾知梦熟知香囊,任谁也看不出这旧香囊划痕的特别。
“按你所说,香囊是自外扔下,然后推门而开?这也说不通,若是杀人之前放置,不管有意无意,如你所说,香囊都不会与门接触,若是杀人之后,门更是打开,更是不会有此痕迹。”
“若是是梁大人身死之时,才推门的呢?”
徐渊看向谢昭,在脑中推演着谢昭的这句话,眉头锁的更紧。
“死的时候推门?凶手在门外?那香囊又是如何进去的?凶手在门外杀了人,故意向内扔下香囊,然后再开一次门?如此繁琐?”
“若是没有凶手呢?”顾知梦忽的说道。
徐渊看向顾知梦,疑问道:“没有凶手?”
顾知梦想了想,拿着匕首和香囊走近房门,她将房门拉近一些,又将香囊随手扔向房内,让香囊看起来像是已在房门之后,接着,她将门拉的更近些,将匕首夹在两扇房门之间。
还未进行接下来的动作,谢昭上前拦下她,示意她退后。
顾知梦顿了一刹,反应过来后也没有拒绝,由着谢昭继续。
见顾知梦退离,谢昭放好匕首,继而向前用力一扯房门。
众人均是一惊,仔细看过后,才看着那贴近谢昭胸口的刀尖,松下一口气。
谢昭将手一松,匕首掉落,门也顺着他最后的推力打开,刚好带动地上的香囊。
徐渊蹙眉看着两人,“你们的意思是,梁覃是自杀,嫁祸给你?”
“徐大人断定梁大人是他杀的原因,是否是因为仵作验尸结果,判定并非是梁大人自己手持匕首入心?”顾知梦侧身看向地上的匕首,“但这样做,尸体呈现与他杀无异。”
“虽说如此,但这样一来,也只有梁覃知道真相……”
“未必。”谢昭向方同递过去一个眼神,方同瞬间了然,让身旁的人上前。
徐渊打量着那人,“这又是谁?”
“回、回大人,小的是梁府家仆。”
“家仆?梁覃不是在梁夫人死后就遣散了所有仆人么?”
三日前,梁夫人被斩首示众,梁覃也散尽仆从。也正是如此,凶手才有机会潜入梁府白日刺杀,此事才没有目击证人。
“是,但小人还藏有私产在此地,昨日回来拿取,刚好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梁大人自己杀了自己!就像刚才一样!”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太害怕了。”那人颤颤巍巍,看起来害怕极了。
“这么巧么?”徐渊看向谢昭和顾知梦,恰在此时,大理寺的人来报,说是有人在昨日巳时见过顾知梦,就在长安县。
如此一来,顾知梦的嫌疑彻底消失。
“还真是巧。”徐渊笑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顾掌固既是清白,徐大人,人,我便带走了。”
“自然。”徐渊看向顾知梦,说道:“顾掌固,这两日委屈你了。”
“徐大人职责所在,下官明白。”
“走吧,来日再客套。”谢昭看一眼顾知梦,又看一眼徐渊,转身离开。
顾知梦向徐渊行礼告别,小跑追上谢昭。
“大人……”
“进去再说。”谢昭利索进了马车,顾知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脏污,看向一旁的方同。
方同抿嘴,最后向顾知梦道:“顾掌固,请。”
上了马车,顾知梦坐在一角,垂首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案子是你破的,要谢,就谢你自己。”
“人证是大人寻来的,若无人证,下官也无法轻易脱困。”
“守口如瓶,这是你应得的。”
“那……”顾知梦望着谢昭,试探询问:“今后下官可否跟在大人身边?”
谢昭本是合眼养神,听到这话他悠悠睁开眼,看向顾知梦。
见谢昭只是看着自己,没有说话,面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顾知梦换上委屈的模样,说道:“大人不是答应了我,若是此案得以清白,便允许我跟在身边。”
“本官何时说过?”
昨夜是如何说的?
“若成,下官想换一个跟在大人身边的机会。”
“那就等成了再说。”
顾知梦回忆着,一时哑然。
“大人,去刑部还是顾府?”马车外,方同隔着帘子询问。
谢昭扫几眼顾知梦,她身上的衣裳两日未换,沾染了牢狱的脏污,妆发也乱了些,看着实属狼狈。
“顾府。”他道。
“大人,我……”
“你如何?”谢昭单手撑在桌上,合眼休息,“从昨夜为你奔波至今,乏了。”
顾知梦悄声,“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奔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多谢大人,下官自会缄默不言,不会打扰大人休息。”
顾府,大门紧闭,门前冷落,顾知梦方一掀开马车门帘,就看见这样一个避人的顾府。
她心中讥笑,不动声色下了马车。
马车内,谢昭抬手慵懒掀起帘子,看着走向顾府的顾知梦。
敲门三声,许久,才有人前来开门。
“三姑娘。”小厮看向顾知梦身后,愣怔着,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着着官服的青年俊朗。
顺着小厮目光看去,顾知梦才看见谢昭向她走来,最终站于她身侧。
方同上前厉声道:“刑部侍郎谢大人到此,还不速去禀报!”
虽没见过谢昭的容貌,但刑部侍郎谢昭声名远播,官家小厮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随即抖了腿肚,向内里跑去。
不多时,浩浩荡荡一批人便出现在前院。
“下官不知谢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谢昭漫不经心扫过四周,他揣着手,似乎颇有闲情逸致,“今日本官前来,只是为了送顾掌固回来。”
“这……”顾楝枫看向顾知梦,眼神复杂。
“再怎么说,顾掌固也是我刑部的人,平白受了委屈,遭人诬陷,我也有责任,特来赔个不是。”
他这样说着,却也只是面上动了动,显出一副让人一眼就看穿的虚情假意模样。
不过就算这样,顾楝枫也不敢受谢昭的赔礼,忙不迭躬身垂首,嘴上说着“不敢”。
谢昭笑笑,看向众人,“既如此,本官就先告辞了。”
“大人。”顾知梦忽的喊住谢昭。
谢昭刚转身就听到顾知梦叫他,便侧身回望,“还有何事?”
“梁大人的案子,下官还有一事不明。”
谢昭闻言轻一挑眉,看向顾知梦身后的顾家众人,他们倒也识趣,客气着说还有事要做,刹那间离散开,只留谢昭,顾知梦和方同三人。
“你问。”
“我与梁大人只有一面之交,他为何要陷害与我?”
“你不知道么?”谢昭轻笑,“梁覃他,是靠女人上位的。”
“靠女人上位?”
谢昭看向远处,神情放松,像是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他本是布衣,家境贫苦,是梁夫人资助他读书,助他考取功名,就连这礼部主事之位,也是梁夫人的父亲举荐,梁夫人父母去世后,梁覃才渐渐摆脱这样的声名。”
“所以……他以此不齿?”
“是啊,梁覃此人,痛恨女子强于他,更痛恨栽倒在女子身上,上一次你与我揭穿了他,让他颜面扫地,他怎么能不恨你。”
“就因为这样一件事,他不惜以命设计害我?”
谢昭眉毛轻挑,如同看痴傻一般看着顾知梦,“梁夫人的事,已经让梁覃难以存世,总归是要死,拖你一个不是更好?”
“脸面比性命重要么?”
谢昭难得怔住,“你在意的地方在这?”
顾知梦抬眼看向谢昭,“我只是想让他生不如死罢了。梁覃,一生都活在女子的阴影之下。”
她不禁嘲笑,“可他本就是诞生于女子阴影之下,这都看不明白么?”
虽说大周风气开放,但也没有未出阁女子公然谈论这等事的,方同在一旁听着,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手足无措看向谢昭。
谢昭也是一惊,紧接着笑了一声,满眼趣味看着顾知梦,“我现在倒是真的觉得,梁覃死的太容易了,早知就该抓他入狱,交给你折磨。”
“大人说笑了。”
“本官说过,从不与人玩笑。”谢昭看一眼顾知梦,“走了。”
“大人。”
“你又如何?”
顾知梦敛去刚刚的恶意捉弄,眼神坦然,目光炯炯,她问道:“梁夫人,她叫做什么?”
谢昭眉头微皱,看向一旁的方同,方同想了想,摇摇头。
谢昭说道:“我只知她姓郑,原礼部尚书郑谦之女。”
“好,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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