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你在听吗?”
方昀游再一次停下,轻轻敲了敲裴凝面前的桌子。
走神的裴凝恍然转过视线,对上方昀游平和的目光。
“抱歉。”裴凝起身,后撤一步,“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说。”
裴凝快步走出会议室,脚下步子越追越紧。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裴凝看着自己因为没粘牢而脱了一半的睫毛,还有与妆容极度不适配的橘色口红,疲惫地垂下了头。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她脑子里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一旦去想,又觉得只剩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来来回回路过许多员工,裴凝终于直起身子,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卸妆水。
冰凉的水贴上皮肤的瞬间,刺痛感直达头顶。
像被人从天灵盖硬塞进一团混沌的黑,裴凝睁开眼后,依旧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陡然失去平衡,脚下滑了两步,直到再次扶上洗手台,才勉强站稳。
站在原地缓了很久,视线从黑变花再变白,终于恢复了正常。
方才那么多人在这里进出,偏偏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裴凝苦笑。
走出洗手间,裴凝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便看到前方的门开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从会议室里走出。
她停住步子,没有逆着人流上前。
方昀游走在最后面,看到裴凝后,脚下快了些,越过几个人,站在裴凝面前。
“裴总,你没事吧?”
裴凝摇摇头。
“我没事。你们开完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我看你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没关系,方总,谢谢你。”
方昀游没再坚持,短暂停顿后,他又道:“破晓现在也算是彻底走上正轨了,下个月我就回总部了。”
裴凝礼貌接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方昀游没有回复她的客套。
出乎意料地,他问:“走之前,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裴凝终于,觉察出了他的过分热情。
和井稚在一起后,她好像不自觉卸下了很多负担,思维变得简单,连最擅长的桃花雷达也失效了。
她敛起笑意,很快拒绝:“不了,方总。祝你一路顺风。”
方昀游没有纠缠,只是依旧淡淡笑道:“好。”
-
下班后,裴凝接裴悯去了一家西餐厅吃晚餐。
她说裴悯这几年朴素的东西吃太多了,就得吃点华而不实的。
开胃菜上了一碗罗宋汤,超大的碗沿中间,就留了一小块盛汤的区域。
裴凝想给裴悯盛出一小碗,盛了一勺,发现没有必要,干脆直接推到她面前。
“妈,你喝吧。”
裴悯虽然这几年窝在大山里过得清贫,但她年轻时该见的世面都见过。在西餐厅都罕见的年代,她早已品尝过这种新奇玩意。
裴悯尝了一口,点点头:“还可以,你尝尝。”
裴凝拿勺子舀了一勺。
“还行,比井稚做的差点。”
入口后,她脱口而出。
说完,才愣了一下。
“井稚是谁?”
裴悯笑眯眯问。
裴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没有和你提过他吗?”
“没有。”
“井稚是我男朋友。”
“哦,谈恋爱了呦。”
裴悯从不多问什么,都是裴凝愿意说,她便听,裴凝不愿说,她也不好奇。
裴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她确实没有和裴悯说过井稚的事。
“我怎么会没和你说过呢。”
裴凝放在桌上的手往下收了收,眼神落在了空无一物的盘子上。
“你原来也不和我说呀,都是被我发现了才提一句。”
裴悯回答道。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裴悯却瞧见裴凝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看出什么,但没有直接问。
“你男朋友,做饭很好吃哦?”
“嗯,很好吃。”
“那不得请我尝尝?”
“他走了。”
“走了?分手了呀?”
裴凝叹了一口气,抬起头。
“没分手。他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井稚走的这一周里,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但只有贫瘠的“早安”、“晚安”、“吃饭了吗”、“早点休息”。
裴凝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了。
“没分手,就来得及嘛。”
裴悯切着刚上桌的牛排,轻松道。
“说起来,他还是你粉丝。”
“是吗?那我更期待跟他见面了。”
裴凝措辞了很久,犹豫着开口:“妈,你说我是不是经常会伤害别人啊?”
“人和人在一起,总是会互相伤害的。”
“为什么?”
“不重要的人,伤害之后就离开了。重要的人,才会留下来不停地纠结,伤害、愈合、再伤害、再愈合。”
“是……这样吗?”
“你伤害人家啦?”
裴凝思考着裴悯的话,迟钝地点点头。
“好像是。”
“那简单。你伤害了他,你负责去愈合就好了。”
愈合吗?
那要怎么做?
仔细想想,裴凝之前对待感情的处理方式,无论是谁伤害了谁,她都会直接选择离开。
裴悯说的,她不会。
“怎么愈合?”
裴凝诚心发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喽,我反正没愈合过什么人,没经验。”
“怪不得,我说我是随谁了,原来就是随你了。”
裴凝吐槽道。
裴悯出声反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不是写了那么多男男女女的事吗,跟你自己的角色学学呀。把人气跑了,去追不就得了。”
裴凝小声抱怨:“才不是我气跑的。“
“那你不追啦?“
想了一会儿,裴凝下定决心般,坐直身子,眼睛久违地亮起来些。
“追,明天就追!“
-
裴凝要了井稚新店的地址,但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
她没有开车,是坐高铁去的。
从车站出来时,正是中午。明日高悬,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间,裴凝稍微敞开些大衣。
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裴凝无意间看到对面有一家花店。她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手机,穿行而过。
捧着一束黄玫瑰从花店出来,裴凝越发有些忐忑。
这种新奇的感受几乎裹紧了她。
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裴凝坐上车。
路程不算远,十五分钟便到了。
裴凝很快看到了那个还只有个毛坯的店面,在一堆精致装修的邻居中格外显眼。
她其实不确定井稚这个时间在不在店里,也不知道如果他不在,她应该去哪。
她就是这样莽撞地来了,就像手里这束胡乱准备的花一样没有计划和安排。
裴凝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站在店门口,裴凝没有再往进走。
店里只有几个在丈量尺寸的师傅,听到动静,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扭回去干活。
裴凝没有看到井稚。
“打扰了,请问,老板在吗?”
她还是问了一声。
依旧没有人说话,裴凝的心已经凉了大半。
她思考着,是联系井稚告诉他自己来了,还是就此打道回府。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店铺里侧传出来。
“这里我想要空出来,对,要做一个半开放的……”
井稚手里拿着图纸,往外走着,拐出墙角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然后瞬间愣在原地。
裴凝站在门沿上,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轮廓融在光晕里,表情被逆光遮掩,看不太清。
她好像是在笑。
井稚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压抑九天的思念,在看到裴凝的那一刻,像经历了猛烈地壳运动的火山,肆无忌惮地喷发了。
压根不管井稚本人面子的。
裴凝见到人后,悬着的心终于慢慢归位。
她看着井稚震惊而欣喜的神色,缓缓张开双臂。
“井稚。”
她在唤他。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井稚是用狂奔的。
他装了九天,终究抵不过裴凝的一个笑。
哪还有什么生气、埋怨,哪还有什么伤心、失落。
统统都是狗屁。
还在一起就好。
还能见面就好。
“裴凝。”
他紧紧揽住她,感受到她的心跳重新跃动在自己怀中。
真实而动人。
“裴凝,我好想你。”
-
“你慢点……”
酒店的空调孜孜不倦地循环着室内的暖风,鼓鼓风声却逐渐掩藏在连绵低语中。
**翻滚,不知窗外青天白日。
裴凝第三次推了推井稚的肩,轻声唤他慢些。
声线却是越发不稳了。
“不要。”
井稚终于回应了她。
还未等她再说什么,井稚又侵入她齿间,几近粗暴地勾着她的舌,她难以开合的嘴唇就这样被他霸占。
反正裴凝现在全身上下,也没有几处不被他霸占的了。
她干脆顺从地迎合上去。
井稚掠夺着她的氧气,直到她憋红了眼,才将将退出来些。
“好凶。”
裴凝的声音带着水汽,忍不住抱怨。
井稚又不理她了。
他又不知道探索到哪里去了。
“等会儿……不行!”
裴凝小声惊呼,瞬间酸软的腿扭曲地瘫在床上,转眼又被井稚摆弄开。
她想把心脏按回左心房,她感觉那玩意快跳出来了。
“这样对吗,裴老师?”
井稚不耻下问。
裴凝没了力气,懒得说话,井稚见状,又伸出手去,故意惹她一阵战栗,作为她不回话的惩罚。
“你去进修了?”
裴凝蹙眉瞪他。
“都是您教得好,”井稚嘴角噙笑,“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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