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直接答应了?”
裴凝三两句描述完自己的分手过程后,朱情忍不住惊讶道。
“对啊。”
裴凝抱着井小二,一下又一下摸着它后背的毛,动作舒缓,频率均匀。
她没什么表情,甚至看着井小二的目光,还有些柔和慈祥。
“那你们住上下楼,经常遇到的话……”
“他说要搬到江城去了,忙新店的事,暂时不回来了。”
朱情顿了几秒,斟酌道:“你没有……和他再聊聊?”
“恋爱嘛,分分合合很正常。人家觉得不合适了,我再多说就没意思了。”
朱情皱着眉看她,这状态明显不正常。
“不觉得可惜吗?他是因为误会你不爱他才提分手的。”
“没什么可惜的,他感受不到说明我确实不够爱,他说的都没错。”
裴凝始终没有对上朱情的视线,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哎呀,小情人儿,你太严肃了吧,”裴凝刻意将语调挑高了些,“分手这事我比他有经验多了,你还不如关心关心他呢,让他别太伤心了。”
朱情叹了口气,知道多说也无用。
“井小二,你哥不要你了,只有你妈我要你。”
裴凝按着躁动的井小二,冷不丁打趣。
“这窜辈了吧。”
朱情顺滑接道。
裴凝笑得更开心些,终于抬起头看着朱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在我家待到什么时候?我可是要休三天分手假的,你还不早点回去休息,准备迎接两个人的工作啊?”
朱情还想说什么,但她一眼便看穿裴凝挂在脸上的假笑。
她再不走,裴凝估计就装不下去了。
于是她收回已经到嘴边的话,站起身。
“那你也早点睡,我先走了。”
“嗯好,拜拜。”
裴凝一直笑着,目送她离开。
嘴角的弧度硬撑了太长时间,以至于门关上很久后,裴凝的笑容还因为肌肉记忆而挂在脸上。
终于,世界都安静了。
裴凝无意识地放开手,井小二终于挣脱她的桎梏,踩着沙发一跃,跑走了。
她的视线滞留在朱情离开的门口。
巨大的孤独像黑夜的海,看不见也听不清,可瞬间就能卷着巨浪将裴凝吞没。
无声的房间让她无法再逃避。
温暖小酒馆里的每一幕,都放慢了速度,在裴凝脑海里回放。
偶尔响起的铃铛,酸涩难抑的啤酒,隔壁桌划拳的爽朗笑声。
还有她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同意分手后,井稚脸上彻底失望的神色。
井稚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现在都在她耳边回响。
他说:“这段时间,谢谢你愿意陪我玩。”
裴凝坐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她和他谈恋爱,只是哄他玩。
裴凝想了想,一开始,确实是。
她不吝于和有好感的人接触,所以她答应了有好感的井稚的表白。
因为关系正式与否,对裴凝而言,并不重要。
可是……
现在不是了。
早就不是了。
裴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样轻松地答应了分手,却又像扯下一块皮肤一样,舍不下,拽不掉,撕裂着疼痛。
原来井稚填满了她生活中那么多缝隙。
他走后,四处冒着寒风。
真惨啊。
窗外还开始下雪了。
暖气好像也不热了。
裴凝鼻子一抽,有些委屈。
滚烫的泪珠灼烧过皮肤,裴凝后知后觉地去抹,可是越抹越多。
她认输地塌下肩,靠在沙发上,蜷起腿,把脸埋在两手间。
手脚一如既往地冰凉。
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将热意渡给她了。
漫漫寒冬,真难捱啊。
-
从酒馆离开时,井稚比预想的要平静。
没有失魂落魄,没有头晕目眩,他清楚地记得,接下来要去父母家接爆米花。
但路途枯燥,难免走神。
井稚控制不住思绪被扯走,路两边的景象催眠一般从余光掠过。
回过神时,他才猛然发现,破晓的办公楼出现在眼前。
不过一时恍惚,他又习惯性地开到这里来了。
这条路太过熟悉,他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
停在楼下,井稚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
他缓缓将头挨在方向盘上,手指蜷在一起。
副驾上的大束红玫瑰,耀眼夺目,成为压抑车厢里唯一的亮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稚迟缓地坐起身,翻开手机,划拉着塞满消息的通知栏。
良久,他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自嘲地收起手机,他再次启动车子,掉头离开。
到父母家时,井稚抱过又胖了一圈的爆米花,和父母说着要暂时定居江城的事。
“这么突然?”
井母一愣,包着饺子的手停了下来。
“早动工,早开业,战线拖得太长,生意不好做,这不是你们教我的嘛。”
话是这么说,但井母毫无心理准备,自然是有些接受不及。
井父倒是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井母一下子失了神的时候道:“问过小裴意见了吗?她怎么说?”
井稚怔住片刻,转而低下头去撸爆米花。
“她支持我的,放心吧。”
井稚还没有和父母说分手的事、
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谈恋爱,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这种事。
过段时间,找个异地恋辛苦,感情淡了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算了。
“你们都忙,尤其是小裴,她管着那么大公司,脱不开身,你再一走,不是很难见面了?”井母一脸担心,拍了拍手上的面,走到井稚面前,“小裴支持你事业,你也得考虑人家。江城也不远,你没事多回来几趟,别让人家伤心,知道了吗?”
井稚含糊不清地应下:“知道了妈。”
井母特意给他包的饺子,本想留他吃饭,但井稚没有心力再装下去,借口说要回家收拾行李,硬是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雪。
离家越近,井稚的呼吸越发短促。
他怕遇到裴凝,又怕遇不到。
不知道哪个想法更多些。
直到一路畅通地回到家里,井稚终于知晓。
还是想遇到,更多些。
分手,不是因为他不爱了。
他爱裴凝,所以在接受了裴凝不爱自己的事实后,就再也不忍心牵绊住她。
他不愿看到,她明明不爱自己,却要表现出爱的样子。
对双方都是折磨。
所以他不再争吵,不再乞求。
如果他的离开能让裴凝自由。
那么他心甘情愿。
-
井稚觉得憋闷,所以没有多作停留,带了些换洗衣物和爆米花的东西,就启程往江城去。
冬日短昼,天已经黑了。
车开出半个多小时,临近青城边界。
手机响起时,井稚瞥了眼手边智能屏上的来电显示,脑子瞬间短路了一刹。
是裴凝的电话。
他回过神来,靠边停车。
“喂?”
听筒里只有忽短忽长的呼吸声。
井稚心里一紧,又问:“裴凝?”
许久之后,裴凝的声音才传来。
“井稚。”
鼻音很重,听起来囔囔的。
“怎么了?”井稚有些担心,“有什么事吗?”
又是长时间的留白。
就在井稚已经打算打视频过去确认裴凝的情况时,她又小声说了一句。
“井稚,你能不能不走。”
井稚神色一滞。
他的心被这句话高高扬起。
但很快,又狠狠落下。
他听出了裴凝的醉意。
“喝酒了吗?”
井稚轻声道。
“嗯,”裴凝吸了吸鼻子,“喝了。”
“不是千杯不倒吗?”井稚的声线愈发温柔,像是怕吓到裴凝一样,“空腹喝的?”
裴凝又“嗯”:“空腹喝的。”
井稚叹气。
“你在家吗?”
“我在家呢。你要来找我吗?”
裴凝的语气欢快了些,带着期待。
井稚无奈,应下:“等我一会儿。”
挂断电话,掉头回城。
他在路上买了饭,把爆米花放回家,推开裴凝家门的时候,她正东倒西歪地坐在地毯上。
“你来啦。”
裴凝见到井稚,歪歪扭扭地要起身,结果一个不稳,往一旁栽去。
井稚立刻两步跃过客厅,稳稳接住她。
“小心点。”
裴凝扒着井稚的脖子不撒手,只傻笑。
茶几上,地上,摆了满满的空酒瓶。
井稚又生气又心疼。
“这么喝,胃不要了?”
裴凝没理井稚的斥责,拽着他在地毯上坐下,兴奋地指着电视。
“井稚你看!我发现上次的电影没看完,我们一起看完好不好。”
井稚扭头看去,电视上的画面暂停在上次退出的时刻。
是那部井稚最喜欢的悬疑电影。
但他现在却没有看下去的心情了。
“先吃点东西。”
井稚把包装盒一一拆开,摆在桌上。
喝醉的裴凝有点像小孩,不听话得很,怎么都不好好吃饭。
没办法,井稚只能夹一口,喂一口。
裴凝还是不安分地乱动。
“看嘛看嘛。”
她自顾自地按了播放。
还剩四分之一的剧情,时长已不足半小时。
井稚不让裴凝再喝酒,把酒瓶全都拿走了。
再加上强硬地喂了她一些饭菜,裴凝耍脾气似的撂挑子。
“不要。”
她干脆躺在井稚腿上,让他不能再逼她吃东西。
井稚拗不过她,只好放下筷子。
房间里温度很高,裴凝喝了酒,又吃了饭,很快困意袭来。
她迷迷糊糊地抱住井稚胳膊。
“井稚。”
她又在叫他了。
井稚俯下身子,附耳过去。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走。”
一样的话,一样的心跳停滞。
井稚僵硬地坐起身,手上机械地摸着她的头。
他没有回答。
他怕一开口,便又沦陷了。
井稚仅存的理智扯着他神经,告诉他。
不要信。
裴凝的陷阱,他已经踩过足够多了。
这不过是她的醉话,明天醒来,她大抵又不会承认了。
装作没听到,彼此便都不会尴尬。
井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所以他没有听到裴凝的最后一句话。
裴凝说:
“我爱你呢。”
这句话被吞进了电视声响中,谁都不会再知道。
电影结束,井稚低头看向已经睡熟的裴凝。
片尾曲压抑沉闷地充斥着房间。
终究,还是他一个人看完了。
把裴凝抱回卧室,盖好被子,又收拾了客厅残局,井稚跪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月色隐没。
他轻声告别。
“再见,裴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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