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所有的事情发展超出了她和华荣的预期,已经箭在弦上的事情,就算华荣对她麾下的军队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也难保不会有所疏漏。
如今正是双方士兵火拼之际,想要及时叫停谈何容易。
收到信时华誉就问过张知尽,这个担忧不止她有,华荣自然也想得到。
华荣托了张知尽转告她,想要做成一件大事的时候,就不能畏首畏脚瞻前顾后,如果她一直这样畏畏缩缩难当大任,她们失败的后果,她最好也祈祷能靠逃避躲过去。
乱花渐欲迷人眼,皇权的滋味会让一个人彻底变了性子,就算华荣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无辜百姓,但她已经到了快要不择手段的底部。
为了她的目的,为了这么多年的筹谋,为了天下女子能安身立命。
别说是死一城的百姓,两城,三城,她都舍得下。
面对华誉的担忧,她只回了一句。
【一将功成万骨枯】
于是华誉沉默下来,她的确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敢于反抗的勇气,她和秦不弃一样,被所谓的感情牵绊,处处掣肘,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哪怕坚持错误的决定会让她们痛苦,也不愿忽视感情。
现在这幅场景看起来像是华应飞在病急乱投医,企图把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实际上是华誉在求他能暂时放下他的成见,为京中的百姓们多考虑考虑。
华应飞不是个很好的皇帝,他做事优柔寡断,做人胸无大志,的确不适合成为一代明君,但你若抛开他的身份不谈,只看这个人的话,他是个很好的人。
尽管他总是一副不学无术的吊儿郎当样,总是把老皇帝气到无语,总想着在背地里当个手辣心黑的坏人。
但他本身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他永远也装不成一个坏人。
当初在銮城他可以为了百姓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如今他自然也可以为了城中百姓,放下他那点不值一提的成见。
如果华誉需要,他甚至可以下跪向她道歉,只要华誉能帮他。
他不想做个昏聩的皇帝,不想让百姓受苦,不想让大朝被战乱蚕食,他不想的事情太多太多,却又不能一个个都实现。
“阿辅,传令下去,所有禁卫军听从二公主命令,朕已将兵权全交由她手。”
华应飞信的毫不犹豫,他其实和曲在野是很相似的人,两者都由心支配行为,区别只在于支配心的人不同。
从小就被耳濡目染的灌输,在华应飞心里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天下百姓,就算他不是皇帝也一样。
阿辅虽多有不解,但他却也没敢过多犹豫,只好奇的多看了华应飞一眼,就领了圣命迅速通知下去。
华誉穿着她的公主宫装,与周遭将士们的一身戎装格格不入。
她那一身华丽的珠翠早在出宫前就被她摘了下来随手扔了,只剩了件浅黄色宫装,往人前一站,实在过于惹眼。
拿到了禁卫军的控制权,华誉下的第一道命令就让在场所有人惊的瞪大了眼。
“全部停止进攻!”
她这一声把华应飞都给弄懵了,人家都快打上门了,现在停止进攻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二皇姐,你别...”
华应飞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劝她冷静,但他又想起了张先闻曾经对他的教导,战场最忌讳的便是违抗军令擅自行动,既然他已经将兵权全权交给了华誉,就该信她的所有举动。
华应飞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对不对,但愿华誉不是抱着让京城血流成河才来的。
当华誉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时,下方时刻关注情况的华荣抬手和她打了声招呼,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在华誉宣布停止攻击的同时,华荣也撤回了她的兵。
双方的第一轮鏖战就这样草草收尾,二人仍旧一上一下的对峙,不同的是气氛要比华应飞之前在时柔和了许多。
“大皇姐,皇妹和您许久不见了,今日怎么虎将军没和您一起来?”
她语气熟稔,像是在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聊家常般轻松自在。
“这才几日不见,皇妹越发漂亮了,还是这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啊,不如你和皇弟商量商量,把这皇位也给本宫坐两年试试。”
华荣不答反问,冲上头的她扬起一抹笑意,那笑里满是计划得逞的自得与满意,后者则是微不可查的朝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示意计划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大皇姐心性高傲,不甘久居人下,这事皇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大皇姐怎么会有如此胆魄,竟然真的敢造反,就不怕天下人唾骂,百年之后再遭后世人耻笑。”
就算两人是一伙的,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表面功夫也得做得完美才能不引人怀疑。
“本宫是皇帝的长子,自然要做这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女帝,谁要敢拦本宫,那便是本宫的敌人。”
这就是华荣的目的,坦然面对自己的野心,于是她倾尽所有,赌上一切,为的不过是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这个世界给女人设限,说她们不能继承家业,不能独立门户,甚至不能拥有孩子的冠姓权,明明孩子是她们生的,世界是她们生的,为什么她们,还有她要被这样对待。
她觉得不行,所以她要掀了棋盘,再也不做棋子,当自己的执棋人。
“本宫活在当下,自然不怕死后他人如何评说,再不开城门投降,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血洗皇城了。”
华荣语气森然,麾下将士们各各蓄势待发,城墙上众多官员与禁卫军全都严阵以待,他们都很忠心,是不可多得的能臣。
哪怕明知上前一步会死,人人面上难掩惶恐之色,却谁也不舍得后退半步。
主角的登场需要一场场戏铺垫,如今已经到了最**的戏份,主角自然该现身了。
华誉上前一步,迎着一众将士投向她的目光,只要她一声令下,这场战争就会再一次打响。
将国家的存亡寄与她一人,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若是换做其他人,此时恐怕早已紧张的不知所措,可她却仍旧淡定,甚至还有心情整理鬓边的碎发。
“大皇姐没带虎将军,皇妹斗胆想猜测,应该也没带只听人不听令的狮虎军吧,皇妹不知,有没有人会听这块军令呢。”
多么荒谬,决定千百万人生死的不是一场心思缜密的阴谋算计,更不是战场上歇斯底里的拼杀,而是一块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令牌。
华荣面上闪过一抹不容察觉的满意,她轻轻点头,华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事情的发展正如华荣信中所写,只是她心中的惶恐却愈加剧烈。
双方对峙的局面在一瞬间翻转,那块能够号令整个叛军数十万人的军令在华誉手中,这些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兵。
她这一出,在场谁都没想到,华应飞惊了,秦不弃也愣了,就连曲在野都有些茫然。
原来张知尽再三叮嘱务必要华誉亲自打开看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人群中隐约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欢呼声,一声又一声,很快在人群蔓延,这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禁卫军们,个个手里拿着武器笑出了满脸褶子。
还有那些早就准备好要为国捐躯的大臣,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的目光落在华誉身上时,再也没了最开始的怀疑与不屑,看她就像看神佛般虔诚。
明明华誉什么都没做,她唯一下的一句命令是让他们停止进攻,就因为她手里有了军令,有了兵权,他们就能轻易放下对一个女人的成见,奉她为神。
怨不得华荣想权倾天下,想登基为帝。
权利果然比最善言的大儒更好用,更能说服人心。
皇姐...
华誉若有所思的俯身往下看,她手中那块能够决定他人生死的军令,被她攥了又攥,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她理解了华荣的想法,同时也直观的看到了这一切带给她的好处。
她不想把权利还给华荣了,她想自己要。
京城的城墙很高,她们之间距离很远,可华荣还是能看到她,看她从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的野心勃勃,她的心思如何如何变幻,全都在华荣的预料之中。
比她预期中成长的要更好,如今的华誉比华应飞更适合成为一个皇帝,她只差最后一个条件。
至亲之人死在眼前时的痛苦,最能激励一个人成长。
华誉只缺这一个了,不过她不用等上太久,没人比华荣更清楚她的至亲之人是谁。
一场本该惨烈的围城之战,因为华誉的出现被轻松破解,城外的叛军被华誉收走了不少,剩下几支小队跟着华荣灰溜溜的退了兵。
华誉站在城墙上,作为这一场战局的关键人物,也作为如今整个京城里唯一手握兵权的人,她合该得到所有人的恭维与敬重。
一时风头无两,就连华应飞这个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新帝都比不上她。
华应飞有些后悔当时烧了老皇帝留下的遗诏,老皇帝的猜忌不无道理,华誉现在的确在越发的不受控。
察觉到华应飞的紧张,秦不弃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力道,华应飞抬头对上了秦不弃关切的眼神,自己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好吧,他其实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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