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文慢慢靠近靳向原，在他耳边说：“我派人调查过你。六年前，你执行任务时星舰故障，失踪了几个小时后，在从虹外星区陨星带捡回来一个‘实验体’。半年后你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名为曲宁，对外宣称是那位姓曲的生物教授的远房亲戚。”
“可是曲教授这位所谓的远房亲戚，长得却和他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反而跟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的弟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靳少将，我仍然是那个问题，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布莱文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曲宁，曲宁踉跄退后两步，脸色煞白，肉眼可见地慌张无错。
靳向原抬手横在两人中间，看着布莱文，形成一个维护的姿态：“布莱文殿下，理解您对二殿下的忧心。但目前曲宁还是联邦的士兵，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请保持一定距离。”
“对于您的问题，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曲宁出现在这里并非联邦所造成的‘巧合’，而是一场意外。
“我们无意也没有动机拐走贵国的继承人，如果您有疑问，可以随意调查，我们必会全力配合，但还请通过正式流程与联邦商议。像这样的私下交流，既不符合您的身份，也容易留下隐患，我想这对艾利昂帝国和弗洛联邦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布莱文斜视靳向原的侧脸：“看来靳少将不仅是军事指挥能力优秀，口才也不错。”
他语气变得强硬了些：“我很欣赏你作为一个长官对下属的维护。但是我耗费无数精力寻找修斯里安整整十年，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就不会允许他继续流落在外。你所谓流程我会在明天之后和西斯科司令再谈，但修斯里安今晚我必须带走，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不行！”
“不可能。”
异口同声地响起了两道拒绝，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不小，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曲宁意外地看着靳向原。靳向原察觉到他的视线，但没有回头。
布莱文的脸色此时是三人中最难看的。他知道靳向原必然会拒绝，但没料到曲宁会反抗。
他眉头下压，瞳孔被挡住一半，目光中露出不满和失望：“修斯里安——”
“我不是修斯里安。”
曲宁冷眼看着布莱文，矢口否认。
他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十分钟前他还是曲宁，现在却突然说他是艾利昂帝国的二皇子……开什么玩笑，他根本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荒谬。
布莱文不以为意：“你的否认根本毫无意义，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你是我弟弟，也是艾利昂未来的继承人，不容你任性。”
他说完就下令：“阿弗洛兹，带走他。”
黑衣人正要动手，被靳向原打断：“布莱文殿下，”他提醒道，“曲宁并非无理取闹，他现在是失忆状态。”
布莱文眯眼：“……”
“您好像并不意外。”
布莱文没有承认，只是说：“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带他走了。我需要尽快调查他失忆的真相，安排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现在的艾利昂帝国不能没有继承人。”
“恕我不能同意。”靳向原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哪怕您的说辞再合理，曲宁现在身份敏感，在没有看到决定性证据之前，我不可能让您就这样带走他。”
“……”
布莱文冷笑：“如果我非要带走他呢？”
“您可以试试。”
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布莱文率先妥协了。他的施压技法对靳向原完全无效，在联邦的地盘，哪怕他是帝国皇子也不可能真的硬来。
“既然靳少将坚持，那么我今夜也可以暂时让他留下。不过，我需要取一些生物样本，确认他的身份。”
布莱文向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后者从飞行器里取出了一个采集箱，走到曲宁跟前行了一个帝国礼，“二殿下，请您配合。”
曲宁用冷漠到近乎空洞的眼神看着箱子，对黑衣人的呼唤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靳向原：“曲宁。”
曲宁闭了闭眼，伸出手去，黑衣人抽了一管血和少量皮肤组织。
等到黑衣人做完这一切回到飞行器上，靳向原才道：“我以为布莱文殿下已经拿样本做过了检测，才敢如此肯定地过来找我要人。”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布莱文也不在意。其实他作为一国皇子，刚才能够让步就已经显示他不是个刁钻刻薄之人，他的谈判策略就是先兵后礼，答应不带走曲宁后反而好说话很多。
他甚至不太走心地笑了笑：“只是双重保险罢了。如果你见过曾经的修斯里安，就绝对不会将他们认作两个人。”
靳向原顿了一下。
“冒昧问一下，二殿下失踪时年纪多大？”
布莱文抬眼，不明白靳向原问这个做什么：“二十一。”
“二十一……”靳向原默念一声，抬头道：“那您或许不知道，我捡到曲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婴儿。”
布莱文表情立马变得很微妙，他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反问：“婴儿？”
“是。我们研究所还有记录，您如果需要证据可以调用。”
“你们在哪发现他的？”
“阿里曼的实验基地。”
布莱文陷入沉默。
他显然知道一些内幕。这很正常，毕竟如果关于三皇子传言是真的，他们艾利昂帝国皇室成员和阿里曼组织存在不正当交易，或许其中也有一些不可外传的皇室秘辛。
靳向原补充道，“我捡到曲宁之时，他已经被注射了促生长药剂，所以才在短期内快速成长到了目前的状态。但哪怕是现在，曲宁也才十九岁而已，从年纪上来讲，他和二殿下之间似乎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布莱文看上去满腹疑惑，但他只是抬眼盯着曲宁看了半天，没有发表更多意见，只说：“我知道了。”
曲宁的表现比靳向原想象中要平静。
和布莱文分别后他就一言不发，全程安静地像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回到庄园里，方舒照例在门口接应两人，他看见曲宁状态不对劲，以为他心情不好，便贴心问道：“需要热牛奶吗？曲宁看起来不太舒服。”
曲宁没说话，方舒这才发现他一副失了魂的表情，挑眉看向靳向原，没想到靳向原正忙着脱手套，头也不抬，同样没反应。
“……”
相当奇怪的氛围。
“你先去忙吧。”靳向原冷不丁说。
方舒默默离开房间。
靳向原回房之前在客厅站了会儿，给曲宁一段反应的时间。以他对曲宁的了解，对方之前每次聊到离开的话题就会很激动，这种时候不可能没有想说的，只是可能还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
但直至五分钟过去了，曲宁仍然默不作声。
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柔软的淡金色头发挡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但平直的嘴角显露出了他的情绪。
他不开口，靳向原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尽管在面对布莱文时，他强调了需要拿出证据才能确认曲宁的身份，但事实与目前的猜测不会差太多。
哪怕他不是二皇子本人，也一定与艾利昂帝国皇室有关，注定不能如他所愿一直留在靳向原身边。
“没什么要说的就去休息吧。”
靳向原起身，朝楼上走去。
“……”
“先生。”
靳向原停下脚步。
“我走之后，您会想我吗？”
曲宁的话证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
靳向原回头，曲宁居然在微笑，只是蓝色的眼睛好像一片雨后蓄满了水的湖泊，氤氲多情。
他是很少像这样笑的。他有腼腆的时候，为难的时候，也有高兴的时候，但极少会这样笑得温柔而忧郁。
他好像又变回最初那个乖巧又小心翼翼的模样，靳向原心脏刺痛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一切对曲宁来说有些残忍。
靳向原坐了回去，和曲宁平视——上一次类似的场景还要追溯到五年前的雪夜，靳向原单膝跪下来，问站在落地窗前那个小小的曲宁，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彼时拘谨局促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如今眉清目秀的青年，可他祈求靳向原关注的模样却从没有变。靳向原一直想问，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依赖我？一见钟情真的能解释这么浓烈的感情吗？
“会的。”靳向原看着他的眼睛，“一定会的。”
“好……”曲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眶红了，声音越来越小：“那就足够了。”
“……”
靳向原的表情变得很温和，他抬手摸了摸曲宁的头，“哪怕你明天就离开，我们也一定有机会再次见面。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曲宁。”
湖泊终于满溢。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曲宁狼狈地闭上眼睛，他低头蜷缩起来，让自己多一些寥寥无几的安全感，背脊像一根不堪重负的竹条那样弯下去。
曲宁绝望地捂住脸，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我不想离开……”
他的肩膀颤抖耸动，忽然不顾一切地扑在靳向原腿边，伏在他的膝头，一边仰头流泪一边摇头：“先生，我不想离开——”
“我喜欢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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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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