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仍旧热闹非凡,火光摇曳,分明是带着寒意的夜晚,慎洛却/燥/热得睡不着,他翻了几次身,最后从背后抱住了宁珵:“哥哥,我睡不着。”
“嗯?”宁珵也很清醒,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未想,他握住慎洛的手,“手怎么这样凉?别受寒了。”
慎洛恶作剧一般将手伸进了宁珵的上衣里,冰得宁珵一抖,忙要把他的手抓出来,慎洛“咯咯”地笑,说什么也不肯:“哥哥,让洛儿暖暖。”
真是拿他没办法,宁珵适应了一会,也就随他去了。谁知道,慎洛得寸进尺,不安分的手一路往下探,宁珵心一慌,隔着衣服抓住了那只手:“洛儿!”
“兄长不要紧张。”慎洛虽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
宁珵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许多:“净不学好。”
慎洛笑,往宁珵身上靠了靠,他知道兄长脸皮薄,也不求着他转过脸来,他戏/弄兄长已经够多了。
这附近似乎种有四季桂,晚间烤肉的味道散去,桂花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从帐篷的缝隙中透进来。宁珵侧躺在床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缓缓念了一句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慎洛笑了声:“这个不好。”
“那你说个好的。”
“少年不欢乐,”慎洛挪了一下,靠在他的耳畔轻声吐字,“何以,尽芳朝。”像羽毛轻轻划过,一路从耳朵/痒/到心里。
是啊,少年不欢乐,何以尽芳朝。
宁珵伸手揽着他,回了他一句:“洛儿说的是,春花不红不如草,少年不美,不如老。”
慎洛忽然安了心,枕着宁珵,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帐篷里没有熄掉烛光,宁珵一侧头就能看见那枝桃花,带着春天的气息。
后来,当宁珵独自一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他总能想起洛儿曾在一个明媚的春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溪,淌过银铃般的流水,为他折来了一枝桃花。
第二天一早,慎洛醒来,宁珵还睡得安稳,他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入了梦,这会可醒不来。
天光熹微,慎洛侧躺着,借着暗淡的光线勾勒宁珵脸庞的轮廓,额头,眉眼,鼻梁,嘴唇······他稍稍挪了下,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描着宁珵的眉毛,想到昨晚二人做的事,说不出的旖旎情动。
宁珵微微一动,慎洛怕被他抓现行,立即收回了手。待得宁珵睁开眼,旁边的人已是一副规矩得不得了的样子。
昨天晚上虽不算太过分,但宁珵总是心不安,以至于拔营返程之时心不在焉,都要走了才忽然想起自己落了东西,忙跑回去:“有没有看到······”
帐篷收起,处处尘土飞扬,宁珵一低头就见着了,那枝桃花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只依稀可见几点粉红。
宁珵无奈,只得回头,徐谨见他失魂落魄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直说,只道:“春天太短了。”
回了徐宅,宁珵本想着不要再做那夜的事,只是**到底难以克制,他与慎洛几乎夜夜宿在一处,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越过最后那道线。
一来,洛儿还小,二来,他们两个这样,算怎么回事?
慎洛不觉有异,宁珵心里却压了块大石头,他要如何同先生与父亲交代他和洛儿做过的事?只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春天便悄然而逝。
“莹澈!你怎么来了?”已是孟夏,一天比一天热,慎洛穿了身单薄的白衣裳,汗津津地从门外跑进来,还不等面前的女子说话,他又看见一人,带着笑行礼:“洛儿见过师叔!”
来人正是徐谨的弟弟徐谆和他的女儿徐莹澈。徐谆一见慎洛便笑:“少年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多久没见,洛儿就这么大了。”
“一天一个样,光长个子不长记性,有什么用?!”徐谨埋汰他。
慎洛撇着嘴,不说话了,徐谨同徐谆进了屋,打发两个小孩玩去了。
“你跟师叔来做什么?”慎洛一屁股坐在后院的青草地上,也不嫌脏了一身纯白衣裳,手里头拿跟草玩。
高大的树冠渐渐茂密,漏下的阳光一闪一闪的,女孩坐在石凳上,弯腰同他说话:“爹爹来给我谈婚事。”
花树盖头,青草挽风,少年咧着嘴笑:“小丫头,你才多大?就嫁人了?”
“我只比你小一岁,再说了,只是谈而已嘛,又没有马上嫁。”其实徐莹澈心里也打鼓,她从小被爹娘捧着长大的,又有伯伯疼她,谁知道嫁了人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怎么来这里谈?”
“跟宁侯爷谈嘛,爹爹说在伯伯这里好一点。”
慎洛嗤笑一声,跟宁侯爷谈,谈个······不对,跟宁侯爷谈婚事,那莹澈要嫁的人······“你要嫁给兄长?”
宁珵今日一早就被叮嘱哪儿也不要去,收拾齐整等着他父亲来,因而既没同慎洛出门胡闹,也没跟徐莹澈一块到后院玩。只是,当他规规矩矩地把父亲迎进屋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日徐宅似乎格外热闹?
但他不敢问,这里三个长辈,是他的父亲、先生、师伯,无论如何没有他说话的份,他只能静静地听长辈们寒暄。虽然不敢走神,但实在忍不住,最后神魂都已飘到慎洛身上去,洛儿说今日去看荷花,不知道荷花开得好不好,也不知他高兴不高兴。
“······珵儿?”
不知是谁唤了他一声,宁珵猛然回过神来,垂了头认错:“珵儿不专心,走神了,还望父亲、先生和师叔不要怪罪。”
徐谆和蔼地笑:“珵儿还是太拘谨了些,侯爷您也不要总是拘着他,还未束发加冠,活泼些才好。”
宁珵不敢应。
宁钦立不好直接反驳,便绕过这茬,道:“方才我同你师父说你与莹澈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什么?”宁珵下意识反问,这一问完,他才明白,原来这么热闹,是为了谈他的终身大事。
慎洛从没想过兄长是要娶妻的,娶了妻就不好长住在徐宅了,往后还要有孩子,宁侯爷会安排他入朝为官,他要成为丈夫、父亲、臣子,再然后,就没有时间来哄他的洛儿。
在慎洛心里,他与兄长是可以一辈子不分开的,春天折桃花,夏日赏清荷,秋风里酿酒,冬雪后登山,那日日夜夜的欢愉,永不会结束。
但是,他没有想到,结束的时刻,来得这样快。
“你怎么能嫁给兄长呢?你小时候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宁珵哥哥,你能嫁他?”
徐莹澈有些奇怪慎洛突然反应这么大:“那是小时候了嘛,我跟宁珵哥哥又不是亲兄妹,怎么不能嫁了?”
“你非得嫁他吗?云水城好男儿多得是!”慎洛说什么也不接受。
“可是,”徐莹澈头一歪,“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呀!爹爹说,反正迟早都要嫁人,嫁给宁珵哥哥,知根知底,宁珵哥哥会对我好的。”
你怎么就不能决定了呀?慎洛焦躁地爬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回,最后气冲冲地问:“那兄长答应了?”
徐莹澈颇为无辜:“我不知道。”
兄长肯定不会答应的,慎洛想,他要去跟兄长说,他不许兄长娶莹澈!不许兄长娶任何人!
慎洛一言不发,拔腿就跑,徐莹澈叫都叫不住他。可是,他跑到前厅,尚未进屋,就远远看见房中几个大人相谈甚欢,兄长在一旁笑着点头,看上去很融洽。
原来要娶妻了,是这样高兴的。慎洛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湿了,没再往前走,反而转身跑了出去。
婚事重大,这样一次肯定谈不下来,宁钦立要了徐莹澈的生辰八字,吉凶还是要占卜。晚间,几人留在徐宅用饭,可是慎洛没有回来。
一开始宁珵还觉得庆幸,洛儿要是在,他和父亲至少有一个不高兴,自己在中间不知道多难做,正好先生也说他去疯了,别管他,几人就直接用起了饭。
但是一直到他们快吃完,慎洛也没回来,宁珵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洛儿是爱胡闹,但自从答应先生不去青楼妓馆之后,再没有如此晚归,今日是怎么回事?只是长辈都还在,他不好走。直到将父亲与师叔都送出去,宁珵才开口:“先生,珵儿还是去寻一下洛儿?”
徐谨倒不怎么担心:“去吧,也别太着急了,云水城他熟得很,别人拐不走。”
宁珵应了是,便出了宅子,一路去寻慎洛。云水城没有宵禁,晚上亦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宁珵专挑慎洛爱去的地方找,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在一家酒楼找到了烂醉的慎洛。
“洛儿,你怎么回事?”
慎洛不知喝了多少,看什么都重影。他顶着一张涨红的脸,眯起眼睛,还没说话就喷出一团酒气。宁珵躲开这股味道,也顾不上他到底为什么喝成这样,先替他付了钱,然后找了家客栈把人放了下来。
“哥哥······”
他听见慎洛在呢喃:“你说什么?”
“哥哥,你要,呃······娶妻了······恭喜你啊······”
宁珵浑身冰冷,洛儿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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