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钢琴演奏的柔和旋律轻轻响起,大提琴的伴奏为这旋律增添了暖色的光彩,仿佛是夕阳的光辉照在了回家的路上。
站在钢琴边的女孩轻启朱唇:“曾与爱人一起,漫步而过,所见的景色……”
清澈的嗓音,不带任何杂质。
塞伯罗斯扶着手杖,坐在沙发里,微闭着双眼,手指轻轻地按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
每每女儿们在家里,他总是喜欢来到琴房里听孩子们练琴、唱歌。
今天阿尔蒂娜亲自弹钢琴给小女儿伴奏,而大女儿拉大提琴。
这样子一家人在一起,似乎很久没有过了。心情舒适令近来潮湿寒冷的天气带来的不适也有所减轻。
正在唱歌的小女儿偷偷瞄了一眼她们的老父亲。看着爸爸靠在沙发上安详听着的模样,不由得给正在拉大提琴的姐姐递了一个眼色。
她们的爸爸工作总是很忙。而爸爸也从不会禁止她们到他的办公室去,然而每每看到父亲伏案工作,在巨大的制图桌上画着那些复杂的结构线条时,姐妹两人总是静静地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的双手。
她们的爸爸是一位机械工程学家;而她们的妈妈却总是说,爸爸是一位魔术师。
他会修理很多很多的机器,而经由他的手画下的这些线条,也会将钢铁等金属,变成那些拥有流畅造型的零件。然后,那些零件组合起来,就会成为各有用途的机械。
父亲的双手,就是那样的神奇。
一直到后来她们才知道,父亲的双手不仅神奇,他的手中还掌握着许许多多的力量。
那些力量,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而父亲的双手在守护着那些力量。
“爸爸,音乐怎么……样?”
一曲终了,当小女儿来到父亲身边时,她才发现父亲在音乐声中睡了过去。
“唉……真是的。”阿尔蒂娜已经拿来了毯子,一边打手势让女儿们安静,一边给塞伯罗斯盖上。
然后走回去把钢琴上的乐谱收好。
大女儿正小心地收拾着自己的提琴,知道父亲睡着之后,她也只是轻轻一笑。
但小女儿却坐到沙发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托腮看着睡着的父亲。
“爸爸听我唱歌居然也会睡着。”她眯着眼笑了,丝毫没有生气。
“……嗯?”塞伯罗斯忽然一动,抬眼看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坐在身边:“怎么不唱了?”
“你都睡着了,孩子们还怎么继续?”阿尔蒂娜忍着笑走过来。
“因为你们的音乐太好听,我听着很安心。”塞伯罗斯镇定自若地坐起来,“来吧,我们喝茶休息一下,怎么样?今天有好吃的豆沙饼,是克罗士让人买回来的。”
说完,他转身伸手,按下水壶上的开关开始煮水。
“安娜上次来给你看病时交代过,你不能喝太多茶。”阿尔蒂娜提醒了一句。
“就喝一杯。”塞伯罗斯保证道,然后从小桌子边的袋子里拿出了那些圆圆的小饼。
“……”阿尔蒂娜无可奈何地笑了。
女儿们趁着煮水的时间去收拾乐谱和乐器。
“说到安娜……她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是不是应该结束了?”塞伯罗斯问道。
“阿帕托的进展报告说系统已经进入了测试阶段。”
“这么快啊。”塞伯罗斯面无表情地评论了一句:“那安娜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说。不过,她让那个观测站的管理员过来给你讲系统的事情。”阿尔蒂娜一笑。
塞伯罗斯抬起了眼睛,眼眸里顿时闪过锐利的眼神。
“安娜她在想什么?!”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阿尔蒂娜起身给两个女儿分别递了一小碟小圆饼。
塞伯罗斯“哦”了一声,开始泡茶。慈祥的笑意一如平常,看着女儿们的眼神也没有半点情绪。
“阿尔蒂娜。”将一杯茶递给妻子后,塞伯罗斯问道:“安娜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汇报工作吗?”
“她说要等项目全部结束之后。”
塞伯罗斯沉思了一下:“妮丝也差不多回来述职了。”他拈了一块饼,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化开,“观测站重启之后,那个实验室也跟着重启,哈提家这次的报告恐怕会有不少新的内容——申请拨款是小事,而那批设备他们还没收回去。”
“比起设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塞伯罗斯看了一眼女儿们,她们正在钢琴边小声讨论乐谱的事情,便压低了声音:“八年前失去了汉娜,难道他们还没放弃安娜?”
“对哈提家来说,没区别。莉娜·哈提——她也一样没区别。”
“你已经知道了?”塞伯罗斯问道。
阿尔蒂娜只是冷冷一笑:“萨克尔·哈提对丽玛做过什么事,组织里的档案记录得很清楚。”
“但技术总监是我。”
阿尔蒂娜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塞伯罗斯,莉娜·哈提的来历你真的不知道?”
“丽玛没有结婚,我也没听说过哈提家为她进行婚配。她死的时候——”塞伯罗斯看向妻子。
阿尔蒂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林恩的履历确实很可疑,但里狄普斯本身是基因工程学家。他做过的事,如果不是前任的理事长默许,他或许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但在那个时候,不管安娜也好、汉娜也好,你都还没有想把她们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可要剪除你的羽翼,最靠谱的方法就是把你培养的学生全部除掉。清理部队不清理这些,但他们自己可以清理。”
“我们应该庆幸是阿里斯托成为新的理事长。”塞伯罗斯放下茶杯,声音有些疲倦:“萨克尔想和他竞争,但资历不够。不过在哈提家,他倒是完全证明了他是家族的领袖。”
“哈提家跟我们没关系,塞伯罗斯。”阿尔蒂娜语气冰冷,“丽玛有恩于你我记得很清楚,但萨克尔对你做过什么事,也没有瞒过组织的眼线。”
“莉娜·哈提是否有丽玛以前的天赋,仅凭哈提家的一面之辞,联席会议也不会轻信的。”
“不过,事实就是联席会议同意让里狄普斯实验室重开了。”
“我知道。”塞伯罗斯点头,“而且,他们还申请要再启动一间实验室。”
“是做什么用的?”
“测试。”塞伯罗斯的眼神变得如刀锋一般:“测试新一代人工智能系统是否达到了之前的目标,而理所当然,‘志愿者’又是变得必不可少。”
“你看到名单了?”
塞伯罗斯的目光盯住了自己眼前的白瓷茶盏:“他们没公布,但已经确定了。”
“要把安娜叫回来吗?”
“我已经让班去找克鲁伯斯了,妮丝也会过去。”
“你让他们四个人再次相聚?”阿尔蒂娜微微提高了声音,她有点惊讶。
“观测站保存着很多档案,不是哈提家想毁就毁的。”
塞伯罗斯平静地说。
妮丝·罗纳的竖琴独奏音乐会刚刚结束,她回到了酒店里。
下属为她订的是酒店最顶层的套房。开门进去时,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大厅的灯没有开,只开了墙上的一盏小灯。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放下,可以看见此时与天上繁星相似的城市灯火夜景。接着,她便看到昏暗中那个立于大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没想到你会来。”她平静地一笑,“不知道你的夫人对我的演奏有什么评价呢?”
“嘶——呼——”
那个人没有回头,依旧站在那里看着窗外。
“好久不见,克鲁伯斯。”
“妮丝……”克鲁伯斯的声音好像是在呓语,他转过身来了。
他和以前一样,穿着带兜帽的宽大长袍,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影子。如果不是他那沉重的呼吸声,人们肯定会把他当成是一个幽灵。
把身后的门前上,妮丝走进了套房的大厅。
克鲁伯斯不在意光线的明暗,这对他来说没有影响。
妮丝平时也喜欢看窗外的夜景,开灯反而影响观赏。
不过,这时的两人根本没有欣赏夜景的兴趣。
克鲁伯斯挺直了两米高的身子,慢慢悠悠地开口:“里狄普斯的幽灵,从盒子里出来了。”
“你的情报倒是快。”妮丝微微一笑:“要来一杯吗?”她把披肩随意地搭在一张高背椅上,自己则走到了吧台前,倒了杯饮料。明知道克鲁伯斯不会在意这些事,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克鲁伯斯又转身去看窗外:“从盒子里出来的,还有另一个幽灵。”
“你是指,莉娜·哈提?”
“不。”克鲁伯斯慢慢地说道:“是汉娜·波吕克斯。”
“克鲁伯斯,安娜很感激你当年的雷厉风行,而且她也没有责备我们当中的任何人。汉娜的事故——”
“汉娜·波吕克斯的遇害,不是事故。”克鲁伯斯的语气总是这样,但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表示不耐烦。因为光是听到他那瘆人的呼吸声,就已经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静了。
“……”妮丝盯着他的后背看着:“你有证据吗?”
但克鲁伯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卡斯托尔,还在寻找真相。”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班,和哈提家,有协议。”克鲁伯斯的话音未落,妮丝便看到落地窗外停下了一台无人机。
“克鲁伯斯——!”
“这条通道是怎么回事?”
亚布里艾尔抱着平板,看着从地下供水管道回传的图像。
因为卡斯托尔要她去向“最高上司”汇报控制极系统的解析工作,亚布里艾尔便加快了让那些小车帮自己探索供水管道的事情。她希望能试着通过地下供水管道找到另一条离开这里的路、或者找到另一个观测站。
卡斯托尔背后的组织到底在这片荒漠上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而它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亚布里艾尔知道自己正在处于疯狂的边缘,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弄明白。
那些小小的清洁车,似乎都还保留着原本管道的地图。
“嗯……”
那条保留下来的旧供水管道,小车子的探索到底了——在它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墙。只是靠着小车子的灯光并不足以看清那一整面墙的样子,不过可以确定这条路已经封死了。
亚布里艾尔想自己下去看看具体的情况,然而她脱不开身。
解析工作已经开始收尾,阿帕托整天跟着她。
“还是等回来再说吧。”亚布里艾尔关掉了那个程序,让那些小车继续去做它们该做的工作。而她自己也回归了本业。
“阿贝——怎么了?”卡斯托尔进来便看到亚布里艾尔抱着平板一副深思的模样。
“没什么。有事吗?还是说提交给你的报告需要修改哪里?”亚布里艾尔抬头问道。
“并不需要。”卡斯托尔摇了摇头,“报告写得很好。你准备一下,这两天收尾工作结束,我让阿帕托送你去见我的上司。他也一直在等这个解析的结果。”
“这么着急啊……”亚布里艾尔有点慵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悦。
“阿贝,你很不喜欢跟上级接触,对吗?”卡斯托尔一笑。
“不喜欢 ,因为不习惯。”亚布里艾尔关掉了自己的平板,又转向自己的终端。
“为什么不习惯?因为对方的职务比你高?”卡斯托尔好奇地问道。
“这也是原因之一吧。但更重要的,对我来说,这些高层的人都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亚布里艾尔回答:“实验室里的器材不会说话,但它们也不会说谎,而且它们会告诉我实验的过程和结果——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个回答很大胆,几乎就是在说上位者说话言不由衷。
至于有没有把卡斯托尔包含进去,亚布里艾尔聪明的闭上了嘴。
“所以你喜欢跟这些数据打交道。”
“是的。”亚布里艾尔大方承认。
她回过头去看终端屏幕上的正不断变化的公式,终端正按照程序检测数据。
“阿贝,你习惯把自己围起来,自己一个人探索,但你真的没想过要再和别人合作吗?”
“和你合作就挺好了。”亚布里艾尔笑笑。
“我是说,再次和一个团队合作,而不是听从我的指示去工作。”
“教授,我说过我不擅长和其他人相处——如果你真的不想浪费我的脑细胞,那就批准我继续研究DN1165吧。我愿意一个人守着这个地方,让它做伴就可以了。”
“你只是害怕继续受到伤害,阿贝。你并不是如你所说,不擅长和别人相处。而是你对这个世界、对人都很失望,所以你才要这样保护自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卡斯托尔知道亚布里艾尔心里有一道坎过不去,但她愿意带她出来——
如果再让亚布里艾尔那样下去,那就不止是浪费她的脑细胞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强行把我拉出来?”
卡斯托尔温柔地看着她:“因为你想实现的梦想,光靠你一个人力量远远不足。”
亚布里艾尔抿着嘴,看了看卡斯托尔之后就转过头去:“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人也可以。”
“你已经是这个观测站的守护人,阿贝。如果你愿意,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教授,作为你的雇员,我知道我还欠着你和这个地方不少债,但是,真的……我——”她停了下来,然后一笑:“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卡斯托尔知道她很顽固,但却不知道她顽固起来会这样难以说动。
“那好吧。”卡斯托尔只能转攻为守:“你希望什么时候把实验室建立起来,就什么时候建立。”
亚布里艾尔点点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卡斯托尔教授、亚布里艾尔博士,结果出来了。”阿帕托从她所用的终端前起身,轻声宣布,“根据博士完善的公式进行推导,实验的结果证明,控制极系统会根据AI的进化而随之进化,以这种方式来完成对AI的引导。验算完全符合亚布里艾尔博士的预期。”
“阿帕托,把结果发过来!”亚布里艾尔顿时来了精神,阿帕托将结果发给了亚布里艾尔。
卡斯托尔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这个人真是——除了这些事她就没有关心过其他。
“你要一起看吗?”亚布里艾尔抬头。
“好啊。”卡斯托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亚布里艾尔的身边。
“嗯……这个结果不错——这样的话,总监就可以明白这个实验的目的和副作用了。”卡斯托尔看完了结果和通过使用这个最新数据的实验数据,不禁点头:“阿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看了看亚布里艾尔里,后者正出神地注视着那些公式。
突然,亚布里艾尔自己就傻笑起来。
“这个控制极系统,可真有意思。”亚布里艾尔喃喃自语。
卡斯托尔好奇地看着她:“阿贝,你在说什么?”
“我以前居然没发现。”亚布里艾尔抬起头:“这个控制极系统,它自己就是一个AI!”
“你说什么?!”卡斯托尔震惊地看向亚布里艾尔。
“你看。”亚布里艾尔往终端里输入一段函数,“好了,我们摸拟一下控制极在正常状态下的运作——它开始影响AI,AI的算法进化,它的算法也跟着进化……其实可以理解,如果控制手段跟不上的话,AI自己会破解控制极系统的。”
“那DN1165它们所使用的控制极系统会不会也这样?”卡斯托尔不由得看向了阿帕托。
“那个原始的系统应该是跟DN1165它们的AI水平持平,而且它平时不起作用。但这个控制极不同,它和AI与人脑同步,不仅要对AI起作用,如果有必要,它同样还要对人脑起作用。嗯,你们可真是搞了一个不得了的实验出来。”亚布里艾尔抬手,轻轻抚着额角:“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她有点兴奋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阿贝!”卡斯托尔感到不安,她打断了亚布里艾尔的话:“那你必须马上去见总监,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什么——”亚布里艾尔愣了一下,“你这也太着急了!”
“你去见总监吧,阿贝。”卡斯托尔起身,再次以管理者的身份看着她:“我今晚为你打一个报告,你带过去,交给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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