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机器人心理学
“砰砰砰!”
射击训练室里重归安静后,阿帕托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发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你想说什么?”亚布里艾尔拿起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与昨天的训练相比,今日您的动作正确率比昨天提高了16%。”
阿帕托的回答让亚布里艾尔微微一笑。
“那么,还有什么见教?”
喝完水,黑发女人又看了看身边那名依旧保持着优雅站姿的女性。
“亚布里艾尔博士……”
黑发女性抬手打断了阿帕托的话:“你可以叫我阿贝。”
然而,阿帕托无视了她的提议:“亚布里艾尔博士,下午的训练我会再给您做示范动作,希望您能通过正确的练习让肌肉记住动作要领。”
“……好的。”亚布里艾尔点点头,手撑了一下长凳,站起身,“下午我会再过来。”
“您要去哪里?”阿帕托看着她拖着脚步往外走。
“去检查档案库和书库。”黑发女人说完,慢吞吞打开了训练场的门,却在准备出去的那一瞬间停下来,转身看着阿帕托:“你不跟过来吗?”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淡的笑意。
“明白了,我马上随您去。”阿帕托无视了亚布里艾尔话中的刺,迈着和卡斯托尔相似的那种步子向亚布里艾尔走来。
两天前的早晨,亚布里艾尔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去茶水间读书,却发现茶水间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清晨的四点半,观测站外依旧还是黑夜,但那个人就站在流理台前,头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而在亚布里艾尔常坐的那张高凳旁边的台沿上,放着一杯温开水。
和卡斯托尔一样,她也穿着科研人员的标志性外套,外套里面是熨烫整齐的白衬衣与深色包臀裙,还有黑色丝袜和高跟鞋,颈间挂着的身份识别卡片说明了她的身份。
她比亚布里艾尔还要高几公分,栗色头发与相同颜色的眼睛,有着成熟的气质,身材很好。
亚布里艾尔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我是阿帕托,卡斯托尔教授的助手。”她如此介绍自己,然后,不等亚布里艾尔发问,她便接着说道:“教授有急事离开了这里,在她回来之前,由我照看您。”
“照看”。
阿帕托用的是这个很平常亲切的词,但亚布里艾尔却听出了这个词底下的另一层用意。但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到高凳上,开始了晨读。
阿帕托为她做准备好了早餐。
接下来的两天,阿帕托确实继续担负起了照看亚布里艾尔的责任。
亚布里艾尔每天清晨4点半进茶水间读书,她会提前10分钟到茶水间来准备温开水,并且在亚布里艾尔读完书的时候将早餐准备好、早餐后随同亚布里艾尔到射击训练场训练、接着是陪她去检查档案库和书库以及准备午餐。下午的行程与早上差不多,但晚餐时间之后她通常会比亚布里艾尔先回房间去。
只是阿帕托并不与亚布里艾尔一起吃饭,而当她留下亚布里艾尔一个人时,亚布里艾尔也找不到她。
但亚布里艾尔知道,阿帕托在看着她。
而且,她对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女人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这不是去档案库的路。”阿帕托跟在亚布里艾尔后面,刚出射击训练场就发现她走向了与目标地点相反方向的路。
“我知道,我去维修平台那里。”亚布里艾尔静静地说:“去看看一个老朋友。”
阿帕托不言语了,悄悄跟了上来。
维修平台还是和此前一样。
那只“死”去的机械兽仍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平台上。不过,亚布里艾尔已经利用最近这段时间的空闲,慢慢地重新将此前拆开的装甲、线路和组件,尽可能地还原回去了。但从胸口拆下来那块装甲很重,亚布里艾尔独自一人无法将之重新安装回去,只好放在一旁。
“这是DN1165……?亚布里艾尔博士?”
“DN1165?是它的名字?”亚布里艾尔笑笑,在它旁边席地而坐,“哎,这样看,它是量产型号吧。”
阿帕托的脸色沉了下来:“亚布里艾尔博士,DN1165已经停止运作,它的大部分组件都已报废,这里不是它应该呆的地方,它应该被送去废弃场——”
“废弃场?”亚布里艾尔重复了一遍,然后她静静地回答:“在你看来它是报废的机器,可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记得卡斯托尔教授说过吧,我已是这里的管理者,那么,我能不能向你申请,就让它躺在这里呢?”
“……?”阿帕托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解的神色。
“你不明白吗?”亚布里艾尔微微一笑。
“您这样做毫无用处,一具已经失去任何用途的机体,它的归宿应该是废弃场。”
“这么说,在你看来它只是工具了?”
“机器应该是人类的工具。”阿帕托说得理所当然。
“那么机器如果救了人类,也是它应该做的?”
“这是具有智能AI的机器应该遵循的第一条原则。”
“你没说错。机器人三大原则的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在人类受到伤害时不得袖手旁观。它救我完全遵循了这条原则。但是,我作为人类就不应该感激它吗?”
“那是您作为人类的权利,您可以感激它。”
“在你看来,它既然失去了用途就没有呆在这里的权利了?”
“DN1165并不具备任何维修的必要,让它在这里并无任何益处。”
“但是,在我看来它并不仅仅只是一件工具。”
“……?”
“在你们到来之前,它是唯一陪伴我的‘伙伴’。虽然它是具有智能AI的机器,但它很有趣……它就像是个有趣的人,虽然有时候不太聪明。”
“您认为它像人类?”
“是的。”亚布里艾尔点头。
阿帕托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着阿帕托,亚布里艾尔的眼神微微抬了一下:“阿帕托小姐,我们来做个假设吧。”
“什么假设?”
“假如,阿帕托小姐你并非人类,而是具有智慧AI的机械体,那么……”
“亚布里艾尔博士。”
“我只是说假设。你既然是卡斯托尔教授的助手,应该会跟着教授从事研究,所以,我们做个探讨如何?一个科学的探讨。”亚布里艾尔把后背靠在那只机械兽身上。
“您想探讨什么?”阿帕托顿了一顿,问道。
“机器人心理学。”
“机器人心理学?”
“对。”亚布里艾尔注视着阿帕托,微微一笑:“不要笑话我,我知道我有多疯狂。”
“不,我并非是要笑话您,博士。您认为有这门学科?”
“所谓的学科不都是人类因为需要而创造出来的吗?”
“那您为什么要提‘机器人心理学’这样一个名词?”
“卡斯托尔教授说它‘死’了。”亚布里艾尔认真地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具机械体是‘报废’了,但卡斯托尔教授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它‘死’了。”
“如果那是一个比喻呢?”
“比喻?用‘死’来形容一具报废的机器,这个比喻太过特别了。”
“但这只是一个比喻。”
“对。可是对我来说,我觉得DN1165像人类……它有它自己的个性和脾气,更明白地说,我觉得它是有意识的。”
“机器是不会有什么个性和脾气的,也不可能会有独立的意识,博士。”
“但DN1165却表现出了它的个性和脾气。”亚布里艾尔笑笑,“它有它的个性,所以它和我相处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心理活动,而且表现出来……”
“您的研究领域是神经工程学,博士。”阿帕托说道,“而我跟随卡斯托尔教授……”
“卡斯托尔教授是全科医生。”亚布里艾尔打断了阿帕托的话,她看起来似乎有点无礼,“全科医生,她说过不管人类还是机械都是她应该救治的,那么我也就斗胆猜测一下她的治疗领域包括心理学,而且应该包括机器人心理学。”
“所以您就认为我也应该对此有所涉猎?”
“我不知道你跟随卡斯托尔教授做事有多长时间,但耳濡目染之下总该是懂得一点的吧。”
阿帕托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并非冠以这个名词,但教授确实也对这个领域有所研究,而我始终不理解这个研究有何意义。”
亚布里艾尔微微一笑:“所以,我可以说DN1165这样的量产型号,也是具有意识的了?”
“亚布里艾尔博士,您为什么要探讨机器人心理学?还是说您认为拥有智能AI的机械体需要心理学?”
“因为DN1165一直在观察我。”亚布里艾尔回答:“智能AI机械体尽管有‘智能’,但依旧不像人类那样具有强大而活跃的思维,不管它们以后通过学习或者预先设置的指令或者其他方法而拥有强大的能力,最开始都是要从模仿人类开始。要观察人类的行动、弄清楚人类为什么做出反应的原因,这难道不是心理学的范畴吗?我虽说是外行,但学习是人类的天赋之一,与智能AI不一样。”
“那么,您认为智能AI需要什么心理学?”
“那就回到我们刚刚的假设,如果你是智能AI机械体。通过这两天对我的观察,你掌握了什么数据?”
“亚布里艾尔博士。”阿帕托回视对方的视线。
“AI需要数据。观察我,得到的就是数据。”亚布里艾尔继续滔滔不绝,如果没错的话,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如此多的话,“那么,得到这批数据是为了什么?通过观察积累,再将得到的数据整合,筛选出其中的共性,也就是说弄清楚我的习惯,在以后利用这些数据对我的行为进行预测……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智能AI来说,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是自发行为,还是因为主人的命令?”
“……”阿帕托沉默了。
“回答我。假设你是并非人类,而是智能AI,那你必须遵从服从的原则,服从人类的指令。”亚布里艾尔语气慵懒,但她的话听起来却非常强硬,这让阿帕托不禁朝她连看了几眼。
“亚布里艾尔博士,您无权命令我。我只服从卡斯托尔教授的命令。”阿帕托最后终于说道。
“我说的是假设,你为什么要说你只服从卡斯托尔的命令?”亚布里艾尔皱了下眉头,“我们只是在探讨一个科学问题。”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帕托。
如果卡斯托尔站在这里,她绝对不会习惯亚布里艾尔这种慵懒和随便。
阿帕托却和她的上司不太一样,她时时照看着亚布里艾尔,但并不在意亚布里艾尔的随便。
“您探讨的问题方向有些奇怪,亚布里艾尔博士。”阿帕托回答:“您只是假设我是智能AI机械体,但很多条件却设定得非常模糊。”
“你是指,我刚才问的,是自发行为还是主人的指令?”亚布里艾尔倾身向前,她的黑眼珠开始盯住眼前的女人。
“您并没有把人类与AI思考的不同考虑进去。”
“AI是人造物,它遵循的必然也是人类的思考模式,只是AI它会更加极端。人类懂得通融,但机械一旦开始执行命令,就没有什么可以通融。”女人的目光开始有些奇怪,但阿帕托坦然承受着。
“您的观点很有趣。”阿帕托看看手中平板:“您接下来要改变行程吗?”
“你不喜欢跟我讨论问题?”
“我只是认为您想要讨论的问题并无任何实际意义。”
亚布里艾尔用古怪的目光盯着阿帕托看了好一会儿。
“实际意义啊……这么说,你对于自己所做的事物,更加看重的是它带来的效果了。”
“进行任何一项工作都是有它的意义在的。”
“哪怕事情做了是无用功?”
“您现在做的就是无用功。”阿帕托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回答。
亚布里艾尔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借着身后的那只机械兽,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你认为我在做无用功?”
“请您说明您刚才所做一切的目的。”
“目的?”亚布里艾尔淡淡地笑了:“你的上司是全科医生,我是研究神经工程学的,虽然专业不同,但总是会有一些想研究的东西吧。”
“这么说您是在研究我?”
“华生大夫说过,‘研究人类最恰当的途径还得从具体的人着手’。”亚布里艾尔耸肩:“我之前独自在这里就研究这只‘死了’的……机械。但它‘死了’,我想换个研究对象。”
“亚布里艾尔博士,请注意您的言行。”阿帕托冷冷地说道。
“言行?你的意思是我冒犯你了?”
“不,进行研究是您的权利,但是请不要忘记卡斯托尔教授说过的话。”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是吧。”黑发的女人的态度同样冷淡:“我阅读过卡斯托尔教授给我的规则,里面可没说我不能研究这里的东西。”
“您并无对此进行研究的权限。”
“这么说我还真是违反你们的规定了?”亚布里艾尔讽刺地说道。
“是的。”阿帕托的眼睛里浮现出一股淡淡地杀气。
“你想代表你的上司对我进行惩罚?”亚布里艾尔冷冷地应道:“我可以接受你们的处罚,但还请让我知道是为什么。还是说,你们就是不讲理,人死都不给一个理由。”
“博士,你应该进行下一个行程,去检查档案库房和书库了。”阿帕托毫无感情地说道,侧过身体,让出通路。
“哦——”拖长了声音,亚布里艾尔就拖着脚步往外走。
于是,维修平台这边又恢复了寂静。
院子里很安静。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但今年的冬天雨一直没停,潮湿加剧了寒冷。而这座宅子又建在山上,近来山里时常白雾缭绕,虽说远观给人一种静谧之感,但实际却加剧了湿气,令人非常难受。
穿着厚重冬装的卡斯托尔正站在廊檐下看着湿漉漉的院子。
在阴云重压之下,阳光也苍白无力,周围浓郁的绿被染得更深,寒气袭人。卡斯托尔尽管穿得很厚实,但还是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冷。
“安娜。”
一声轻轻的呼唤让卡斯托尔回过神,她转过身来。
一名年长的女性沿着走廊缓步走来。那是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一头浓密的茶褐色长发,五官立体而柔和,却又潜藏着一种锐利。她一身白色的长裙,为了御寒,肩上还披着一条稍微有些旧了的淡紫色的厚披肩,款款而来。
“阿尔蒂娜夫人。”卡斯托尔转过身,朝向她走来的那名女性行礼,迎了过去。
被为称“阿尔蒂娜夫人”的女性微微一笑:“幸好你来了,不然塞伯罗斯是绝对不肯听劝的。”
“这里很安静,确实适合总监的要求……只是现在的天气不好。如果是夏天的话,这里倒是适宜居住。总监还是不肯离开这里?”卡斯托尔看看天空,虽然看不出下雨,但飘到脸上的湿意却清楚地告诉她当下天气的情况。
“你知道他的脾气。”阿尔蒂娜摇摇头,“不过,这样的天气应该是暂时的……天气预报说后天开始就会放晴——冬天已经要过去了。”她轻轻笑着,微微垂下的眼神,掩住了她的情绪。
“是吗?”卡斯托尔沉默了。
“重启观测站的事情,塞伯罗斯没有意见。”阿尔蒂娜越过卡斯托尔,沿着廊檐走向宅子的另一侧,卡斯托尔跟了过去:“他现在不能表态……不,你知道他并不是不支持你,但眼下他并不赞成你追查里狄普斯的档案记录。安娜,还是先停下来吧。”
卡斯托尔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我知道了。”
“安娜,请你不要误会。”阿尔蒂娜回过头看着走在身边的卡斯托尔:“他并不是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塞伯罗斯他只是担心有人会借题发挥。”
“夫人,有一件事——”卡斯托尔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实在不清楚,阿尔蒂娜在听到这个情报会是什么心情,但阿尔蒂娜只是看了看她。
“你是想告诉我,塞伯罗斯自己也是那个实验的一部分,这件事情吧。”
“您知道了?”卡斯托尔一愣。
“我知道。”阿尔蒂娜点点头。
“但是,我却调不出档案。”卡斯托尔沉下声:“如果总监也参与了实验,是不是可以请总监出面来拿到那批档案?”
“那些档案在组织里也是绝密级别,塞伯罗斯出面的话你可能拿得到。但塞伯罗斯一旦出面,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阿尔蒂娜的紫罗兰色眼睛还是那般温和平静。
“夫人,总监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禁止我们追查吧?”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当前的急务……有另一个任务。”阿尔蒂娜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卡斯托尔也跟着进去,并顺手关上了门,将湿气与寒冷隔绝在身后。
“什么事情?”
“……”阿尔蒂娜走到了书桌边上,从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卡斯托尔,带回去之后让阿帕托帮你解开。”
“我可否询问……”
“暂时什么都不要问。”阿尔蒂娜摇头,“安娜我向你保证,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你就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部分事实。”
阿尔蒂娜夫人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卡斯托尔也明白了。
“是,夫人。”她低下头。
“还有一件事。”阿尔蒂娜说道,“你觉得亚布里艾尔怎么样?”
“呃……”卡斯托尔一时语塞。她和亚布里艾尔只相处了几天,虽说那个家伙并没有多难相处,但与严谨的卡斯托尔相比,她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懒散,让卡斯托尔觉得有些奇怪。
阿尔蒂娜看着自己丈夫最得意的学生这个样子,不由得心情愉悦:“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并不是的,夫人。”卡斯托尔摇了摇头:“亚布里艾尔很随和。”
“在以前,进入组织的人也不乏有她这样的。只不过她的履历看起来非常平庸,如果是总部的联席会议上那些人,或许认为她只是适合做一些最底层的工作,所以根本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吧。”
卡斯托尔却明白了阿尔蒂娜夫人的意思:“夫人您也觉得她不值得您浪费时间?但您现在不就是在浪费时间了吗?”
阿尔蒂娜夫人再一次笑了起来:“安娜,你对亚布里艾尔了解多少?”
“我看过她的档案。但实际接触之后觉得她与档案上写的不太一样。”
阿尔蒂娜走近了书桌,从一侧的小柜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那是当然,提供给组织那些人参考的档案也没错,但里面有些小小的细节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她把文件夹递给卡斯托尔:“安娜,不管你是把她当成保险、或者当成棋子,亚布里艾尔都需要意识到她自己的能力。”
“夫人,您是指……?”卡斯托尔思索着阿尔蒂娜的话。
“你会明白的。”阿尔蒂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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