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见厉景玟的痛呼,方如许赶紧放下手中的石头,踩着溪水往厉景玟的方向走过去。看见厉景玟露出的手食指被一直螃褀的大钳子夹着,脸上的表情快哭了。方如许将那只螃褀的钳子掰下来,随手丢进竹篓,而掉下的那个钳子还试试夹着厉景玟的手指。
“你忍一下,我帮你把它弄下来。”
说着便拿出一个匕首将蟹钳撬开,厉景玟的手指得到解脱,便被被蟹钳夹过的地方一片黑紫,方如许皱了皱眉,伸出手将厉景玟的那个手指放入嘴中,将那处咬开,吮出了其中的淤血,才将厉景玟的手指松开。
“好了,你在一边看着我捉吧,你不可以再碰水了。”
厉景玟早就在方如许的一系列动作之下失去了反应,看着还有些湿气的手指。方如许已经又回到小溪里去和那些螃褀再次奋斗了起来。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在溪水上,泛起五彩斑斓的光。溪水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在阳光下摇曳。一路随着方如许从下游走到上游,收获还算丰富,竹篓渐渐装满。
路过中游的时候,厉景玟的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了,但她也没有再去尝试捉螃褀,毕竟刚刚的体验并不怎么好受。比起她亲自上手,她还是更愿意看方如许在她的面前熠熠生辉的模样,像山林间野性却不乏可爱的幼兽,凶性毕露的同时带着令人向往的纯真。
“呀,有只刚换壳的软壳蟹。”
就在厉景玟看着方如许背影出神的时候,突然传来方如许惊喜的声音。闻声看过去,方如许的双手捧着,上面趴了一只有点丑的螃褀。因为刚才不太美好的体验,有些不敢上前。方如许看懂了,走过来,将手中的螃褀推给她看。
她有些迟疑的接过,螃褀被人放到手上的时候,触感很微妙。软软的,一点也不像刚刚用钳子恶狠狠夹着她的时候那么疼,还带着冰冰凉凉的水汽,软糯得丝毫不敢用力,怕太用力就在手中化开来,就像——睡着时候的方如许一样。
“走吧,我们回家。”
“嗯?”
“再过一会儿它的壳就硬了,那就不好吃了。”
“可以不吃它吗?”
“不可以。”方如许笑得很恶劣,“谁叫它的同类今天夹了你,通通都得吃掉!”
吃吧吃吧……
方如许从溪水中上岸,细细为厉景玟洗了脚,将细软的鞋为她穿上,领着她回家。溪水岸边的芦苇微微荡漾,天光稀薄如纸,照耀在大地上,走在前面的方如许扯弄着路边的芦苇花,时不时回头对着她笑。她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双手中的螃褀,都一样的湿润温软,也笑了起来。
温室里面娇嫩的花很好看像是笼中的金丝雀,但是路边的小野花却美得惊心动魄。她是被关着的那个,方如许是自由的,至少比她自由,而她看着她的时候觉得很自由。
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丛野生的金银,方如许毫无意外的将她们带回了家,这次不是摘,连根拔起。说是拿回家一朵朵揪下来晒干了可以泡水喝。按她的话来说,花不止可以观赏,还可以吃。只要方法得当,万物皆可吃,至少在方如许这是这样的。
做晚饭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被方如许赶出了灶房,临行前还将手中的软壳蟹扣下来,她还有点委屈,本来想悄悄黑下来的,但是方如许想吃掉,她也只有认了,虽然有点难过。
围着灶台转的人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怕软壳蟹的壳变硬,第一个被料理。虽然变得很软,但是脏东西也不少,掀开头盖骨,将垃圾清理了一番,又将软软的头盖骨放回去,打了个鸡蛋,加点薄盐,将软壳蟹轻轻放在上面,丢上蒸锅,去处理其他的硬壳螃褀了。
螃褀生长在溪水山涧,比较脏,清洗起来很麻烦,但是为了吃得安心很是必要,反反复复洗刷干净,掀了头盖骨,将里面的垃圾冲刷干净,一刀切两半,丢到碗中备用,头盖骨洗干净先拿去熬煮。又去竹舍找了些水照影,将泥土冲洗干净切成段,也丢到熬煮的锅中。
找了块猪展肉切好备用,等到汤熬煮好之后,将头盖骨全部取出来,将螃褀肉,猪展肉和几大块姜一起丢入锅中熬煮,坐到灶膛前慢慢添柴烧火。
饭蒸在软壳蟹蒸蛋下面放着,过段时间应该可以用餐了。
看着灶膛内明灭的火焰,混合着夏日的燥热,小小的灶房热得很是难耐,这也是方如许不想让厉景玟进厨房的原因。太热了,待在里面很难受,热火烘烤之下,汗如雨下。
夏季了,厉景玟快走了。
水照影由于其常生于溪涧边,叶子较大,容易接受到小河流反光,因而被命名为水照影。
学名扶绥榕,有清热毒、护肝,清肝热、利水湿的功效。配合螃褀很是不错,特别的是它带有独特的椰子清香,煲出来的汤清甜可口,很适合夏天。
“娘亲,景玟,开饭了。”
她端着汤出门的时候,看见娘亲和厉景玟坐在院中的树下纳凉。厉景玟手中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天空已经黑下来,但黑得并不彻底,是大片大片的湛蓝色。月亮已经出来,天还算亮,看起来像是低,很低。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将月亮摘下来一样。
厉景玟听见声音,向着方如许看过来,忙放下蒲扇走过来帮忙。
“就在院子里面吃吧,我去将桌子搬出来。”看见厉景玟也要跟过来,忙把手上端着的汤塞给厉景玟,“端着,你别来,手上还有伤。”
夏天的月光很亮,照得院中十分亮堂,连点蜡烛都省了。
晚风习习,方如许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将鸡蛋羹分成两份,之后慢慢在一边为两人剥螃蟹。螃褀比不得大闸蟹,没有蟹黄,也不肥美,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肉,但胜在吃一个新鲜。
她其实不爱吃螃褀,只是喜欢捉螃褀的过程。像是一个迎接夏季到来的仪式,没有去一次便不觉得这个夏季完满,只有完成了才算是好好过了这个夏季。
以往都是她一个人去,不知怎的,今年就带着厉景玟去了。虽然因此让厉景玟受了伤,但她忽然就觉得这样有人陪伴着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因为吃的螃褀,所以这顿饭吃得很慢,等方母和厉景玟喝完汤,慢慢吃蒸蛋的时候,方如许将堆了满满两碟的蟹肉推到两个人面前,还配了姜丝酱油当做蘸料。
方如许捡着配料吃,细嚼慢咽吃得很慢,她一到夏季就会食欲大减,吃不了多少。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无论娘亲做什么她都这样,渐渐地也就由着她去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再管着孩子会嫌烦,她可不想让她家如许烦自己。
可是厉景玟不清楚,见方如许一改常态,皱了皱眉,时不时给她夹两筷子。
方如许闷头吃,就打算放下筷子,突然就有一双筷子映入眼帘,上面夹着一筷子蟹肉,放到她的碗中。循着筷子看过去,是厉景玟,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又看见厉景玟那手指上有十分浅淡的白痕,忽然就觉得喉咙有些痒。
白天的时候,鬼使神差就将厉景玟的手指放入口中,脑中回想的是上次她被蛇咬了,厉景玟帮她吸吮毒血时温软的触感。她只是感谢她,不是占便宜,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低下头,若无其事将拿筷子蟹肉夹起,送入嘴中。还顺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三两口喝下去,总算好受了些,宣告这一餐结束。
今晚没有例行的饭晕,方如许去将竹舍收拾了出来。晚餐前烧了热水,她端着热水去擦竹舍里放着的竹床。竹床做得不是很仔细,只是为了用来纳凉。
将差不多大小的竹竿用麻绳绑缚在一起,做成一个床那般的宽度,长的两头用长凳支撑,铺在上面,就是一张简易的床,睡起来比较凉快。很适合夏季的晚上,其他时候就不行,容易受凉。
方母早早收拾好回了房间,方如许拉了小马扎坐在竹床旁边等着上面的水汽蒸发干净。厉景玟从方母房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方如许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背后靠着树,面前的竹床敞着,四周是蟋蟀的鸣叫,突然就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
“哎,你出来了。”
方如许嘴中叼着不知道哪薅的狗尾巴草,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和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很是随意,这样很好。她迈开步子走过去,把她嘴巴上叼着的狗尾草取下来。坐到竹床上试了试,感觉很新奇,比不得软软的床榻,竹床很硬,躺上去却有种莫名其妙的韧感,偶尔睡睡还不错。
随即也不管不顾就躺了上去。
“哎,等我搬回屋里去啊。”
厉景玟扯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上竹床:“不用了,就在这,你看天上。”
躺着刚好可以对着高远的天空,满天星河灿烂,有种渺远的诗意,或者说轻飘飘如坠云端的感觉是因为身边躺着的人。
方如许偏过头,看见厉景玟的侧脸,长长睫毛浓密得像蒲扇,忽闪忽闪的,比天上的满天星斗更好看。
“喜欢星星。”
不是疑问,而是一种肯定。
厉景玟听见声音,也偏过头看,就看见方如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很慢很慢地点点头。
“喜欢。”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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