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窗台上的阳光晒醒的。
她伸了个懒腰，看见萧玦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副算筹摆弄。晨光落在他侧脸，将他专注的神情勾勒得格外清晰，腰间的银鸟荷包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听见她动静，他转过头，举起算筹笑道：“你说的‘复式记账法’，我琢磨了半夜，是不是这样——收粮时记‘入’，出粮时记‘出’，两边对得上才算平？”
苏晚凑过去，见他在麻纸上画了个简易表格，左边写“收”，右边写“支”，中间用算筹摆出数字，果然有几分现代账簿的雏形。“差不多是这意思！”她拿起一根算筹，在“收”字下添了个小记号，“再标上日期和经手人，就完美了，相当于古代版的‘明细台账’。”
“明细台账？”萧玦挑眉，“又是你们那儿的说法？”
“嗯……就是记得越细越清楚的意思。”苏晚从木盒里翻出素描本，“我昨晚画了张算筹使用流程图，你看能不能给北境粮仓的人做个‘培训教材’。”
纸上用炭笔勾勒出几步：取筹→摆数→核对→记录，旁边还画了个小人举着算筹，配文“粮仓算账，一步都不能错”。萧玦看着那歪头晃脑的小人，忽然笑道：“比账册上的字好懂，老看守们定能看明白。”
正说着，秦风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信封：“殿下，北境急信，赵将军说粮仓的旧账有些混乱，想请小姐……给些‘新法子’。”
苏晚眼睛一亮，拍着桌子道：“机会来了！我这就把算筹用法和‘台账模板’抄一份，让他们照着练。”她拿起炭笔疾书，忽然想起什么，在末尾加了句，“等我们到了，现场教学，包教包会。”
萧玦看着“包教包会”四个字，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你这说法，倒像京城街头的杂耍班子。”
午后的阳光正好，苏晚拉着萧玦去王府的空地上摆弄她做的“日晷”。那是她用木板和铜针做的简易版，根据太阳影子的位置判断时辰，比府里的滴漏更直观。“你看，影子指在这儿，就是未时三刻。”她指着木板上的刻度，“我们那儿叫‘13点45分’，是不是更精确？”
萧玦蹲在日晷旁，看着铜针投下的细影，忽然道：“北境的牧民看太阳就能知时辰，你这法子，他们定喜欢。”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草屑，“等去了北境，让你用这日晷和牧民的法子比一比，看谁更准。”
入夜后，两人坐在院中的玉兰树下乘凉。苏晚仰着头看星星，忽然指着天上的一组星群道：“你看那七颗星，像不像把勺子？我们那儿叫‘北斗七星’，顺着它能找到北极星，夜里赶路不会迷路。”
萧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星群连成勺状，忍不住道：“军中斥候也靠它辨方向，只是没你说得这么形象。”他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要画星空图，要不要我让人搬张桌子来？”
“不用，就这样挺好。”苏晚拿起素描本，借着月光快速勾勒，“我要画‘北境星夜系列’，标上每个星座的名字和传说，相当于……一本会动的星空故事书。”她画着画着，忽然笑出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咔嚓一下就能留住，比画画快多了。”
“相机？”
“就是……一种能把影子留住的玩意儿。”苏晚含糊道，怕解释不清，干脆合上本子，“等以后我琢磨琢磨，说不定能做出个简易版的。”
萧玦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玉珠，轻声道：“不管是算筹还是星空图，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他顿了顿，“就像你说的，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照着别人的样子描出来的。”
出发去北境的那日，马车里堆得像个“现代工具库”。
苏晚的素描本、算筹木盘、日晷零件占了大半空间，萧玦的兵书反倒被挤在角落。春桃抱着个布包叹气：“小姐，您带这些木片子和铜针，真比带件厚衣裳管用？”
“关键时刻能救命。”苏晚正用炭笔在麻纸上画“北境生存手册”，上面写着“遇风沙眯眼别揉”“喝羊奶要加热”，忽然想起什么，添了句“赵将军的马若鞠躬，记得鞠躬回礼”。
萧玦看着那句“回礼”，忍不住笑：“你倒真信那马会鞠躬？”
“宁可信其有。”苏晚把手册塞进袖中，忽然掀开车帘，见路边的田埂上有个老农在用锄头翻地，动作慢悠悠的。她眼睛一亮，对车夫道：“停一下！”
“怎么了？”萧玦跟着掀帘，见她跳下车，蹲在老农身边比划着什么。
“大爷，您这翻地的法子太累了。”苏晚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曲辕犁的简易图，“把犁头改成弯曲的，牛拉着省力，一天能多翻半亩地。”
老农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拍大腿：“姑娘这法子稀奇！俺们祖祖辈辈都用直犁，倒从没想着弯一下！”
萧玦站在一旁，看着苏晚手舞足蹈地讲“力学原理”（虽然用词都是“这样更省劲儿”），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等她上车时，他递过块帕子：“你这‘田间科普’，比讲兵法还投入。”
“这叫技术扶贫。”苏晚擦着手，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本子，“我把曲辕犁的图纸记下来，到了北境让铁匠打一个，给牧民们试试。”
马车行至第三日，路过一个小镇。苏晚执意要下车“考察民情”，结果在杂货铺里发现个宝贝——一个缺了角的铜盆，盆底很平，正好能当“简易反光镜”。
“你拿这破盆干嘛？”春桃不解。
“做‘信号镜’啊。”苏晚用布把铜盆擦得锃亮，对着太阳晃了晃，远处的树干上立刻出现个光斑，“北境地势开阔，遇着危险时晃三下，比喊人管用。”
萧玦接过铜盆试了试，光斑在石壁上移动，果然醒目。他忽然道：“这法子能教给军中斥候，比烟火信号隐蔽。”
傍晚宿在驿站，苏晚正对着油灯画星空图，忽然听见院外有熟悉的声音。她探头一看，见苏明轩背着个包袱走进来，身上还沾着尘土。
“哥！你怎么来了？”
“刚巧外放的差事结了，顺道跟你们去北境看看。”苏明轩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里面滚出个木盒子，打开是些药材，“知道北境风大，给你带的防风膏，比林嬷嬷的玉兰膏管用。”
苏晚看着药膏，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把药房给的“糖衣药丸”偷偷留给她，说“苦药外面裹着糖，就像日子再难也有甜”。
“对了，我带了样好东西。”苏明轩从怀里掏出个竹筒，里面装着几张纸，“你上次说的‘台账模板’，我让账房先生抄了几十份，给北境粮仓的人分着用。”
苏晚看着纸上整齐的表格，忽然鼻子一酸。萧玦适时递过杯热茶：“苏兄来得正好，明日过了山隘，就能看见北境的城墙了。”
夜里，兄妹俩挤在驿站的炕上说话。苏晚给哥哥讲“星座故事”，说北斗七星像个勺子，能指明方向；苏明轩给妹妹讲外放的趣事，说县城的孩子们看见他画的“圆团子”画像，都以为是新出的门神。
“你在王府，真的快活？”苏明轩忽然问，声音低了些，“不用逼着学女红，不用应付那些规矩？”
“嗯。”苏晚点头，想起萧玦把她画的“圆团子”像裱起来挂在书房，想起他陪她摆弄算筹到深夜，“他说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绣活有意思。”
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铜盆里的光斑晃悠悠的，像个跳动的星子。苏晚忽然觉得，这场穿越最幸运的，不是带着现代知识能“开挂”，而是有懂你的家人，有陪你“折腾”的爱人，让那些古今碰撞的小趣味，都成了日子里最鲜活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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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北境路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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