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于盛肩膀的伤，佘恪胸口的深深刀伤显然更重些。等前者后知后觉从他身上起来的时候，人鱼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虽然是他装的。
他怕把人真伤着了，抓于盛的时候还留了力，但于盛那一刀是真的一点也没留情。更别提刀还在里头转了两圈，搅的所有血管内脏天翻地覆，血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刀边往外冒。现在佘恪脑仁儿疼的都在突突。
他要还是个正常人，这会儿非得撅过去，好在他是条鱼。但如果于盛继续这么压着他，还真不好说等会儿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盛显然是捏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要没了，捡了止咬器过来给他绑上。佘恪也没挣扎，随后看于盛从飞船上叫了人进来。
来的人穿着一身白色，但剪裁也立挺，方便行动。瞅着像是个医生，被于盛招呼着进来看一眼就立刻转身出去了。再进来就是急急忙忙推着一车器械，还摇了两个人抬了个担架。
几人手忙脚乱的抬着佘恪进了船上的手术室。
那小医生看着年轻也打眼儿，长的漂亮。不是于盛那种有男人味儿的，更像是精致。唇红齿白的站佘恪边上给人做紧急处理。
一针肌肉松弛剂下去，佘恪确实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那小医生也不害怕这凶猛人鱼，一边包扎一边数落：“也不能把鱼弄成这样，这闹出去了整个星际都得追杀你。”
“老大，你赶紧的给人找缸去，等会儿处理完得立刻放进水里。”
“找了。”于盛站在观察窗外头抿抿嘴，他肩膀上的洞还在汩汩往外流血：“在我房间。”
小医生招呼人也给他们老大止血：“这么磋磨完了，这鱼怎么还卖的上价？你动手之前也该过过脑子。这么碗口老大一个疤，再漂亮的鱼都得破了相了。”
佘恪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他动动嘴，好容易找回了控制的感觉：“宝贝儿，你前脚跟我求婚，后脚就要卖我。”
“你们人类都这样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无情无义吗？”
那小医生正琢磨着怎么把刀拔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握着刀把的手都抖了一下，疼的佘恪“嘶”了一声。
“你可别说话了。”小医生整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就那么一双眼睛带着惊悚落在佘恪身上：“你多说两句就得死在手术台上。”
人鱼笑了一下，脸色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却还是令人惊叹的漂亮：“不会死。我们鱼都很猛的。”
他离开水太久，脚已经变回尾巴了，这会儿在手术床上轻轻拍了拍。
“看来剂量不够。”那小医生木着脸又给他来了一针。
佘恪彻底不说话了，有些怨念的眼睛看于盛的方向，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走包扎去了。
等从手术室出来被扔进水里，佘恪的疼痛才缓解了些。他到底还是鱼，上岸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这缸看起来确实用了心。于盛的卧室大约是这船上最大的，这鱼缸竟也差不多要占上一半。佘恪在里头能打滚，比刚开始那个好太多了。
架没白打，该反抗的时候还是得象征性的反抗一下向上级争取点福利。
他在水里动了动尾巴。房间一排的窗户能让他看清外头的星河，他们在宇宙里穿行。佘恪自己的世界和上一个世界都没有这样的体验，这会儿非常新奇的漂在玻璃边上朝外看。
于盛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鱼尾的鳞片因为外头的光，混着水一起在昏暗的室内折射出迷幻的光，散落在墙壁和各个角落。整个室内波光粼粼的一片，像是置身于某处的海底世界。
他们刚刚从关押佘恪的星球离开。那是佘恪这具身体的母星，也是目前发现的唯一有人鱼的星球——N404-2。在这颗海洋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二点四的星球，自从人鱼被联邦发现并登记在册，N404-2上的偷猎者就多起来。
人鱼手指轻轻贴在玻璃上。他的尾巴长的是于盛见过最漂亮的，尾鳍平展开像是一层墨绿色的纱。水波荡漾间，那些长而微卷的头发也随着一同在水里飘摇。白色的绷带穿过脊背和腰腹，缠在他上半身。腹部清晰的线条像是精心的雕刻，胯骨内侧还有两道浅淡却格外勾人的沟壑没入下腹处的鳞片，引人遐想。于盛看了一眼便不看再看，控制住自己的视线落在人鱼的脸上。
漂亮的人鱼似乎是觉得哀伤，视线牢牢透过窗户盯着那渐渐远去的蓝色星球的一角。发丝擦过脸侧，他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一片氤氲的情绪。
他似乎此时才发现于盛，转过头来，琉璃一样的眼睛水光潋滟。
佘恪看着他一脸怔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刚才的动作，大概也明白他都看到了什么，恐怕大概是觉得自己可怜，看起来落寞之类的。心底暗笑，脸上却不显。
他不说话，盯着于盛，等着看他要说些什么。
于盛到底也受了伤，刚从医务室出来。他手里拿着自己的上衣，身上缠着绷带，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男人走到玻璃前面。人鱼直直的漂在水里，算上尾巴的话比他高上不少，他几乎只到对方胸口。
于盛皱着眉头，干脆盘腿坐下来，曲着手指敲了敲玻璃。
“下来，咱们聊聊。”
佘恪垂着头看他，没动。
咚咚——
手指关节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沉闷，隔着水又落在佘恪耳朵里，模糊不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噼里啪啦的像是带着电。
咚咚——
行吧！佘恪耸了耸肩，扯动了前胸的伤，深蓝色的血渗出来在水里扩散开。他皱皱眉头，落到水底坐下。
“你叫什么？”于盛视线落在人鱼胸口绷带上的一团蓝，很快又移开。
“佘恪。”人鱼的手和他的手指隔着玻璃贴在一起，唇角勾了一下。
玻璃外的男人眉毛动了动，轻咳一声：“哪两个字？”
人鱼手指滑动，在玻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趁着他认真写字，于盛透过玻璃去看他的眉眼，却与对方突然的视线正正对上。
佘恪指尖在玻璃上点了点，发出轻轻的声响。
咚咚——
“你偷看我，被我抓到了。”
他笑出声音来，空灵又蛊惑：
“我好看吗？”
于盛嘴唇抿了抿，舌头轻轻舔过唇瓣：“嗯。”
在人鱼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男人也点了点玻璃，指尖落在佘恪鼻子前面：“好看。”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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