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阮念念醒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姜梨在书桌前收拾东西,她准备去图书馆。
侧后方的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到是阮念念醒了,但没回头,手上找书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因为宿醉,阮念念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了。她捂着,从楼梯踉踉跄跄爬下来。
一碗小米粥放在她桌上。摸摸,还热乎着。
“园子是你给我买的吗?”她哑着嗓子问,却没人回应。
环顾一圈,这才发现园子她们都不在。
宿舍只有她和姜梨。
视线触及那抹清瘦的背影,阮念念眼神闪烁,想走又迈不开步,尬在原地。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装没事人主动搭话:“阿梨你吃饭了吗?我这儿有小米粥,你要不要也吃点?”
姜梨抽书的手指停顿了下,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找书。
“不了,我吃过了。”
声音冷淡,带着明显的疏离。
阮念念察觉到,有点慌,凑上来道歉:“对不起阿梨,昨晚我不是有意的。那个情况,我也是慌了,一时口不择言。我……我……”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捏紧裤缝,可怜巴巴看着姜梨问:“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吧?”
姜梨没吭声,又抽了本书在手上翻。
阮念念探头过来,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表情:“阿梨你不会还没原谅我吧?”
姜梨手指不自觉用力,书面被攥起褶皱。她忍着情绪,继续无视。
阮念念不死心,还在问:“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句话呀。”
“砰!”
书本被重重拍在桌上,炸开一声巨响。
阮念念吓没了音儿,半张着嘴,惊恐看她。
姜梨长换了口气,缓缓转过身。
她看着她。与刚才愤怒的动作不同,她清浅的瞳孔里不带任何感**彩,连声音都异常平静。
“说什么?我说让你去跟大家解释清楚,你可以吗?”她反问。
阮念念有些不敢看她,低头嘟囔:“你这不是在故意为难我嘛。”
对于这个谈不上要脸的答案,姜梨早有预料。她没有任何怒色,“那你还指望我说什么?”
“可是……”阮念念快速抬头,触及姜梨没有温度的视线,又委屈巴巴低下了。
她闷头憋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辩驳:“可是我都跟你道歉了。”
言下之意,你还要怎样。
姜梨觉得好笑,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两度:“所以只要你说对不起,我就必须要说没关系?”
在她目光下,阮念念身体抖了抖,眼圈迅速泛红,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她温吞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就是觉得一件小事,你没必要生这么大气。”
姜梨直视她眼睛,声音恢复平静:“既然这么没必要,那你道的什么歉?”
阮念念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
“对不起。”
说来说去,只剩这三个字。
姜梨盯着她,突然无语的笑了。
阮念念的歪理很可笑。
与她争执半天的自己更可笑。
她笑着摇摇头,把分类整理好的书全放进包里,越过阮念念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脚步顿住。
她偏头,“许肆的手腕扭伤了,药我放在你桌上了,你记得拿给他。”
没等阮念念有所反应,姜梨就出了宿舍。
在楼梯口,她撞见打饭回来的园子。
“阿梨你大中午头还去图书馆?”园子震惊。
姜梨面无表情回了个“嗯”字,头也不回下了楼。
园子敏锐察觉到她表情不太对,回宿舍刚想问问,却看见阮念念僵站在书桌边,表情更奇怪。
“你和阿梨吵架了?”她放下饭问。
阮念念有点委屈,她埋低脑袋,声音哽咽:“没有,就是我嘴笨,可能哪句话说错,让阿梨生气了。”
园子一下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她拍拍阮念念肩膀,安慰:“没事,阿梨一向脾气好,她不会跟你计较的。”
阮念念表情更难看了,她耷拉着脸:“是吗?那就好。”
园子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回头边解午饭的包装,边绘声绘色说起昨晚,她和姜梨是如何艰难的把她从车上拖下来。
经她这么一提醒,阮念念喝断了片的脑子,突然闪过些碎片化的记忆。
好像有个男人把她背上了楼。
她眼睛一亮,问园子:“昨晚是许肆把我背回宿舍的,对不对?”
园子想说关玉韬,但见她满脸期待。她挠挠头,含含糊糊说:“嗯……好像是吧。”
她就知道!
阮念念心头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记得那个后背,很宽厚,很温暖。
她趴在上面,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属于许肆的温度。
她转念再想姜梨临走前的那句嘱咐,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许肆是为了背她,手腕才扭伤的。
也难怪阿梨心情不好了。
园子看她独自在那儿嘟嘟囔囔,表情一会儿变一个,跟昨晚没什么两样。
一想到昨晚的鸡飞狗跳,她咽了口唾沫,立马捞起手机。
她还是赶紧再上网查查解酒汤吧。
—
接下来一段日子,姜梨拒绝了宿舍所有与许肆有关的邀约。
经历了那次聚会,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
她又恢复了四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无趣,却很平静。
但学校拢共就那么大,也不是她想躲,就能永远躲得过的。
再见许肆是在一个午后。
姜梨捧着课本,静静走在通往图书馆的小道上。
午后温暖的阳光在她身后洒了一道。
路过篮球场,周遭变得喧闹起来。
“对面白衣服那个会不会打球!是来打球的,还是来打人的!”
“那个裁判吃屎的嘛,这还不判罚!”
球场似是在吵架,裁判单薄的哨声混在观众叫骂声里,略显可怜。
姜梨对体育项目向来没什么兴趣,对围观吵架更是。
她连视线都没偏转,继续往前走。直到一声:
“许肆接球!”
她脚步嘎吱止住,木木定在原地许久,还是没忍住,转头。
在人海里找到许肆,对她来说,只需要一眼。
金色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铺撒在男人身后的篮球场上。
他抬手轻松接下球,却没再动。
身上的黑色球衣被汗浸透了,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专属于男人的肌肉线条。
他扬起下巴,欠欠的朝那个白衣对手吹流氓哨,跟逗狗似的。
对手被激怒,扬起拳头威胁。
他看见,笑得更欠揍了。手懒洋洋抬起,在对方愤怒的目光里,慢悠悠竖起中指。
嚣张又混蛋。
场边女孩们因为他这个动作兴奋到尖叫,姜梨却在想:他手腕是真的好利索了。
比赛还在继续,对面选手的动作确实不怎么光明磊落。
尤其是那个穿白衣服的。
有好几次,姜梨都看见他恶意冲撞抢球。甚至有人被他撞伤,只能换替补上场。
球场中央的比分牌被太阳照得反光。她眯眼看了好久,才看清数字:54比54。
在许肆的发力下,比分好不容易追平。
却在下一秒,方衡一个失误,被对手钻了空子。
篮球进框,比分牌又被翻到了56比54.
比赛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似乎败局已定。
观众席上,园子跳起来破口大骂:“方衡你会不会打球!你TM肾虚,你让老娘上啊,老娘不穿鞋打得都比你好。”
方衡本就因为输分懊恼,一听她这么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梨看见园子,这才模糊想起,前两天宿舍里是谈论过许肆有场篮球赛。园子当时还问她去不去,被她果断拒绝了。
大概说的就是这一场。
她再看观众席,几个舍友果然全在。
阮念念站在园子旁边,小小的一个,混在人堆里不怎么起眼。
在姜梨的视线下,她突然激动的跳起来,紧跟着观众席也是一阵骚动。
姜梨顺着她的目光看球场,原本抱在许肆手心的球被远远抛出,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与太阳交叠。
阳光晃眼,她下意识闭了眼。没等睁开,一声哨响,耳边胜利的欢呼连成一片。
赢了?
她勉强适应光线,眯眼望向球场中央。
黑色球服的队员已经冲到许肆身边,不顾寒冷,扒下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兴奋呐喊。
许肆没他们那么激动,他戏谑的视线越过队员,投在不远处心有不甘的对手身上。
他扬唇笑了,优哉游哉补刀:“菜就多练。”
对手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才勉强止住笑意,被簇拥着下场。
阮念念小碎步跑过来送水,腿短,没追上其他几个女生,被挤在了最后面。
许肆走过来,方衡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听得他口干。
恰好余光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送水,没看清是谁,他随手接过,扭开就喝。
阮念念手上一空,呆呆看着他擦肩而过。
周围灼热的视线一下子全聚集在她身上。
她晃过神来,埋低脑袋,唇角止不住上扬。
球赛结束,开始散场。
三三两两的人路过姜梨,她们还在兴奋的讨论着刚才那场球。
“最后那个三分球也太帅了,还有那张脸……”
“打住吧,你没看见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还只拿了她的水,那是绝对的偏爱。”
姜梨听见,眼睛有一瞬的失神。她眨了眨,转身要走。
“阿梨?”
园子的声音却从身后突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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