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雾气重新回到河岸。
神庙的大门被叩响。
守夜的神侍打开门,灯火映出一张深邃冷峻的脸。
他吃了一惊,立刻低头行礼。
“尊贵的法老,您夜间前来……怎不差人通报?”
拉美西斯淡淡颔首.
“我来见帕塞尔祭司。”
“在下这便去通报。”
“不必。”拉美西斯道,“你带我去找他。”
神侍不敢多言,提灯在前引路。
穿过神庙幽暗的回廊。烛火映在壁龛上,影影绰绰。
“帕塞尔大人,法老陛下来了。”
神侍停在一扇木门前,低声通传。
片刻后,门扉自内打开。
帕塞尔站在门后,披着一袭内袍,青年祭司脸上带着些许倦容。
他目光落在来人身上,躬身致意,然后对神侍说:
“你可以退下了。”
神侍行礼后悄然退下。
拉美西斯站在门前,并不言语,眼神却像是在屋内寻索着什么。
“尊贵的法老。”帕塞尔将拉美西斯迎入屋中,语气一如既往地恭谨,“您此番深夜前来,是为何事?”
拉美西斯微微倾身靠近他。
那股自他抵达伊努神庙起便若隐若现的气味,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帕塞尔,眼神晦暗不明。
帕塞尔额角隐隐冒汗。
他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身。
“您……”
拉美西斯收回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转身坐下。
“帕塞尔。”拉美西斯兴致缺缺地问道,“你最近——见过什么人吗?”
“您是指……?”
拉美西斯没有接话。
空气里烛火轻颤,发出哔啵的微响。
帕塞尔感到十分困惑,却又无从问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法老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帕塞尔抬头看向角落里的水钟,铜质刻线在幽光中反射出冷意。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帕塞尔大人,您要找的没药香料找到了,是随昨日来自孟菲斯的供奉车队一同送来的,就列在第二卷药草清单的末尾。”
门外响起一道清润的女声。
拉美西斯倏然起身。
门被推开。
一名女子走入室内,身披素白袍衣,兜帽低垂,手中捧着一只小巧的香匣。
她抬起头,与拉美西斯四目相对,骤然僵住。
“谢谢你,梅利特。”帕塞尔起身走上前,语气温和,“我正想着今晚可能难以入眠,这款香料或许能让我睡得安稳些。”
他转身看向拉美西斯。
“这位是埃及至高无上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陛下。梅利特,你今日身体不适,错过了祭祀,如今有缘得见……”
“缘分?”
拉美西斯打断了他,低声一笑。
他看向女子,冷冷地说:
“梅,利,特?”
女子面色苍白,唇瓣颤抖。
手中的香料匣“啪”地落在地上。
拉美西斯一步步逼近。
“好久不见,奈菲尔塔利。”
“看起来,你见到我……并不高兴。”
帕塞尔正弯腰去拾起香匣的手顿住了。
他略一迟疑,站在了拉美西斯与奈菲尔塔利之间。
拉美西斯的目光阴沉地落在他身上。
帕塞尔缓缓开口:“尊贵的法老,或许这中间……有些误会。”
“梅利特是伊努神庙的低阶祭司,与我九年前便有旧识。您可能是将她错认——”
“让开。”
拉美西斯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只余寒意。
帕塞尔面色微变,却未让步。
沉默迅速蔓延。
拉美西斯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帕塞尔。”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同法老谈一谈吧。“
帕塞尔微愣,回身望向她。
奈菲尔塔利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这一细小的互动,被拉美西斯尽收眼底。
瞬间,怒火几欲冲破理智。
妒意如毒蛇在血管中游走,寸寸噬咬着最后的自持。
帕塞尔默然片刻,终究离开,带上了门。
屋内静悄悄。
水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拉美西斯看着她。
她的脸庞比记忆中更成熟了。眉眼间的柔软被岁月磨得更平静一些,但依旧熟悉得令人心悸。
拉美西斯沉默着。
这种熟悉太过残忍,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他。仿佛这十年空白,不曾存在。
可他知道,那些漫长的、没有她的岁月,真实得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审判——
而她,却只是从这审判之外,不痛不痒地走进了他的目光里。
良久,她的唇微微张开,仿佛一声叹息。
“西斯……”
那一刻,理智崩断的声音响起。
拉美西斯猛地将她推到门上。
木门震颤。
奈菲尔塔利闷哼了一声。
他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你还敢……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脸色涨红,双手攀住他的小臂。
“西……斯……”
“难受吗?痛苦吗?”他的语气近乎呢喃,“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度过的吗,奈菲尔塔利?”
他望着她逐渐失去血色的唇,眼中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自虐快意在颤动。
“十年……整整十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恨你。恨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恨你为了那点愚蠢的、无聊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抛弃了我。”
他俯身靠近,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现在……你后悔了吗?”
奈菲尔塔利已经说不出话来。
拉美西斯突然吼道:“告诉我你后悔了!”
“告诉我……”他的声音哽住,“你后悔了……”
手臂松开,他像失了力一般,额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混乱而沉重。
奈菲尔塔利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她哑着嗓子说:西斯,对不起。
“我不想听道歉,”拉美西斯低声道,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想要你。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永远不再抛弃我。”
“现在的我,有这个资格了吗?”
奈菲尔塔利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
他的目光一点点黯淡。
“所以……即使我成为了法老,你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即便我时隔十年找到了你,你还是……要再一次抛下我。”
“奈菲尔塔利,这是第三次了。”拉美西斯一字一顿地控诉,“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当初说过要对我好,但你撇下我,从此音讯全无。”
“这十年,我用尽一切方法打听你的消息,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总是抱着渺茫的希望,我不相信、也无法相信是你死了。但我没想过,原来你一直……故意躲着我。”
“身体抱恙?”他望着她,眼底怒火与怨恨交织,“你知道我是埃及的法老,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不想见我,你怕我找到你。”
“奈菲尔塔利,我真怀疑……当初在蛇群里长大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可没有你这般狠心。”
“但是奈菲尔塔利,你不知道,我对你是那么熟悉。”他低语,“我见到帕塞尔的第一眼,就闻到了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不是幻觉,不是妄念。是那么清晰,真实得像梦魇。”
“你知道吗?我那一刻,嫉妒得发狂。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憎恨一切沾染了你的气味的东西,憎恨一切像你却又不是你的事物。”
“但我不能,我忍住了。”
“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找到你的线索。”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但我没想到,九年……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他身边整整九年,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两倍还多。”
“看看他望向你时的那种眼神……他知道你骗了他吗?他知道你的过去吗?他知道你对我犯下了死罪吗?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几乎要嵌进骨血。
“他是你选的倚仗?你以为有大祭司在,我就不敢动你?你猜猜,他会为了你,忤逆法老吗?”
“你在胡说什么?”奈菲尔塔利愤怒地说,“西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奈菲尔塔利明亮的眼睛。
“这十年,我无数次向拉神、向奥西里斯祈祷——不要带走你。让我能再见你一面。”
拉美西斯喃喃道。
“可现在我再见到你……我真的……真的恨不得你死了。”
话音落地,他俯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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