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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尽痴言索不散之席

嵇铭的神色先是茫然不解,随即变成了小孩子做错了事儿一般无措。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桃七生气,赶紧找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住的地方逼仄简陋。还远,往来麟德殿一点儿也不方便。你不喜欢,那不搬就是了。”

“不论奴婢住在哪里。”桃七却坚持,清清楚楚地道,“还请陛下都不要再来了。”

嵇铭有点头昏:“你不让我来,是怕被人看到,传到阁老、摄政王和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吗?”

桃七垂眸不语。

嵇铭眼神骤然暗淡:“那以后我不来了,就差瑞孙来看看你,这样可以了吧?”

“瑞孙是个信得过的,可是毕竟年纪小,麟德殿的宫女里,还是有几个不错的,陛下让刘公尽快提拔一两个周全妥帖之人服侍左右。”

“太医说你的伤半月就好,至多一个月,要不了那么久的,何必费那个功夫,我也不想要别人服侍。”

不知嵇铭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逃避,她将话说得一清二楚:“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小桃子与陛下不能如从前一样了。也请陛下以后,不要再多管奴婢的事。”

“你说什么?”嵇铭身子一颤,好似五雷轰顶。

“陛下的偏袒、爱护,是蜜糖,却也是毒药。兴庆宫之事,已经折断了奴婢的傲骨。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与奴婢过于亲密,过于偏袒所致,所以……”

不等她说完,嵇铭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桃七,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表情古怪,甚至还有明显的怨恨。

桃七心里作痛,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以后,我就是麟德殿一个普通的侍茶宫女。还能本分做事、服侍陛下,已经很满足了。”

嵇铭怫然叱喝:“你到底在说什么?”

桃七下塌,再下跪,她极少对嵇铭下跪,可是这一跪,郑重无比:“入宫未及一载,奴婢已见识了这后宫实乃阴诡之地。折辱、诬陷、杀戮、捧高踩低、人言可畏、尊严被践踏、残躯被折磨。所以,奴婢不得已想出一二自保之策,还请陛下体谅奴婢的私心,放奴婢……一条生路。”

嵇铭视线凝结在她脸上,嘴唇直颤,声线发抖:“你让我放你生路?可是……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桃七摇头:“奴婢当初为了保护陛下而入宫,如今陛下心智成长,一日千里,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是个真正的皇帝,往后诸事,再问奴婢怎么办,奴婢怕是不能再教陛下什么有用的了。”

“哈哈哈哈哈,皇帝,我是皇帝,带着镣铐的皇帝,与囚徒无异。谁都想控制我,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

“陛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吧,与一年前相比,你已经有了人君的样子。后宫里,太后娘娘不能再一味指使陛下。前朝论政,面对阁老与摄政王,陛下也能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假以时日,必当君威盖世,君临天下。”

这段时日,桃七能感觉到,嵇铭可能再不需要她如何护着了。就像过了总角之岁,刘勍就渐渐淡出了嵇铭的生活一个道理。皇帝有了三宫六院,桃七在宫里渐渐成为众矢之的,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也有自己的修炼,有自己的路要走。当初早就想过,在皇帝身边,短则数月,长则一年,这后宫终不是她的归所。

“君威盖世,君临天下?”嵇铭起身后退,竟颓然冷笑,“名义上是朕的宫室,是朕的国家,可他们却在里面杀人放火、党同伐异、恣意妄为,把朕蒙在鼓里。那朕的性命,他们是不是也能随意拿去?”

“他们”指的是谁?嵇铭语焉不详,桃七却在这时候,油然而生出一种感觉,相处一年,她从不曾完全看清这个青年,他的心智如何、城府如何,以前觉得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到头来竟是混浊……他心中似乎还藏了一片幽僻之角落,连她也没有发现的角落。

见他状况有异,桃七只好劝慰:“我不是要就此离开……”

“可你总有一日要走的,”嵇铭稍显平静地说,“这一天不远了吧。”

他说对了,于是桃七不忍看他。觉得自己活了快二十年,活得猪狗不如,绝情到了这种地步。

“是你教我对郭大人说……”嵇铭声带啜泣,心中惨伤,“说我是孤家寡人,说我无人辅佐,可怜至极,这么说是为了让他心软之后倒向我这边,虽是计策,可你心知肚明这不是假的。现在,你自己,却要抛弃我了。”

桃七嗓音艰涩:“刚说陛下长进了,现在看看又像是没长大,怎么还不清楚,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

“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我就要一桌不散的宴席,很难吗?”

桃七心神一晃,一股血气顶上胃心,直扑喉头。勉强定了定,说:“这样的痴言怨语,请陛下不要再说了。”

“宴席散不散,我不在乎,天下是不是我的,我也不在乎。可是你真要抛下我吗?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故乡吗?心安处才是乡,你的心分明是在我这里的,是不是?”

嵇铭凝神看她,悲戚地质问。那日桃七带着他私逃出宫,在时庸坊,在通济河边,看的天边落霞,江波粼粼,船橹欸乃。她无心一言,竟然被他牢牢记到了今日。

“……”桃七无法回答,心中亦如针扎,她别过脸,将那道清泪藏在了将尽的夜色里。

“你看着我,你说话啊,你的心在哪里?”

“……”

“你逗我笑,带我出宫,给我讲故事听,护我不被人欺负,就只是因为我是皇帝?”

“是。”

“可你要走,说得好听,因为我这个皇帝不需要你,”嵇铭目光渐渐凉去,脸色已近绝望,“其实我知道,是你不再需要我了。”

“……”桃七的身体一震,嵇铭的眼神拷问着她,她张了张口,一个字说不出来。

朝霞洒落宫院,鱼肚白孕育出一颗红彤彤的太阳。

空气充斥着僵持的气息,和足以扼杀生意的沉默,他们彼此无话可说。

“我早该知道,你没有良心,你这个叛徒!”兀地举手往地上一砸,一个盛装药膏的鎏金瓷瓶橐然坠地,碎得一干二净。他急促呼吸,最后拖着失去魂魄的身躯,重重甩开屋门,木然离去。

瑞孙急惶惶跟在嵇铭身后,一句话也不敢问。一路上,宫人见到皇帝,皆下跪俯首。他迎着初升的日,却感到光明离他远去了。

*

一月之后,桃七杖刑落下的伤彻底好了。

在这一月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春闱殿试终于重启。

这一届的科举去年仲春时节开启,理应秋末前完结。然而皇帝遭受了下毒刺杀,岁末国库不足,开春又是操办选秀,竟将最后的殿试生生拖到了如今。

上京赶考的贡生、学子们侯了一整年,就等这一天。将殿试名册发出去之后,诸多落榜学子不满的言论在都城的坊市酒肆里传播。

往年不是没有类似的言论,多是落榜书生的失意牢骚。然而今年的言论传的尤其广,甚至有传言说,吏部内贪墨横行,只要给出题者二百两的贿赂,就能提前得到考题。考试之前给考官贿赂一百两,就能夹带小抄进去。给阅卷官五百两并在卷面上留下暗号,必中三甲,若要二甲进士及第,还需再加五百两。

当日大朝会上,含元殿前,诸多御史及六部官员纷纷陈述民间的流言蜚语,要求吏部出面平息事态。

吏部尚书颜衎并未多言,而是大理寺卿敖堃当先站出来,说造谣闹事的让京兆尹衙门该抓就抓,关吏部什么事?

俭都御史占楚峰出列:“首先,眼下的局势只是传播流言,并非闹事。二,流言的源头已不可考,如何让衙差抓人?难道将谈论此事的人统统抓起来吗?那京兆尹衙门的大牢怕是要门庭若市。而那些流言多出自落榜学生,科考三年一次,以往不是没有若干牢骚抱怨,然而今年言论甚嚣尘上,若说吏部及其考功司内部一点问题都没有,实在难以服众。”

占楚峰任俭都御史不足一年,能力出众,为人方正不圆融,说话丝毫不顾及朝臣的面子。这一席话,差不多是指着吏部众人的鼻子在骂。

尚书颜衎仍是站着,默不作声,神色几无变化。在他身后的吏部左侍郎余晋翀激动不已,拿笏板指着占楚风:“占御史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责难我们吏部?”

“就凭我是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

“你风闻了个什么,都是些无端构陷……”

“是不是构陷,你们自己知道。”

“你什么意思?”

“余大人!殿堂之上,天子面前,莫要失言。”吏部侍郎与俭都御史快要在朝上争吵,颜衎终于出声约束下属。

颜衎,吏部最大的堂官,掌管三品以下官员的用人大权。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平庸中正之人,人也恬淡,知天命的年岁,一席紫色正三品官袍,身量不高不矮,体格不宽不窄,嘴边一圈不长不短的细髯,颇有大隐隐于朝的气质。

争执到此为止,颜衎也并不打算继续说两句。他们身后的一帮老狐狸,眼观鼻,鼻观心,都将眼神落在上头的谢阁老和摄政王身上。

嵇铭高坐龙椅,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谢庄珩:“阁老,您是文人领袖,此番文人闹事,您觉得该如何解?”

谢贞从御赐的圈椅上缓缓站起。他年老体衰,嵇铭特许他安坐听朝。

“当前应该以平息谣言为主,谨防闹出更大的事来,必要时捉拿一两个有意散播传言之人,以儆效尤。”

嵇铭想了想,说:“阁老说得对,杀鸡儆猴是最能平息事态的法子。但朕以为,堵住流言不散播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找到源头。事出必有因,空穴不来风。众学子对朕的吏部不满,就是对朕的用人之策不满。不如吏部中人一齐罚俸三月,同样以儆效尤,好让各位静思己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不让天下寒门学子寒心。”

闻言,吏部堂官各个脸色难看。皇帝要吏部所有人罚俸三月,能站上朝会的大堂官们倒是不怕,他们一个个家资丰厚,不在乎那几石粮饷。可是手底下还有上百名低阶官员,必将不满,安抚的重任也落到了他们几位主官头上。

这一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众臣作思考状,不知该不该劝说皇帝。嵇铭移目看向堂下另一侧,朗声问道:“摄政王是有何话要说么?”

宋无忌道:“微臣是有本启奏,却与近日都城学子们的流言无关。”

“哦?那是何事?”

“微臣要问问工部尚书魏大人,在此国库收支极度困难之时,他为何还要在京郊外建造录雪行宫,还在问户部要钱,还在以朝廷的名义大力征召壮丁。”

魏渭塘肥胖的身躯一抖,立马横步而出,噗通下跪,嚷嚷道:“陛下饶命,陛下且听微臣一言。录雪行宫是太后娘娘下令建造的避暑之地,三年前破土动工,却因各方协调不畅而延误了工期。臣身为工部尚书,不过是想赶赶工啊。陛下,满朝上下,无人不知我们工部的活都是苦差,做好了没功劳,因都是分内之事,可一出错,就是杀头大过。微臣这个尚书当了五年,没有一日不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日里夜里想的都是为大岐百姓多造几座桥,多平几块地。陛下,微臣实在是太难了!”说罢举袖擦拭两腮的浊泪。

工部每每出了什么差错,或是被人说两句。魏渭塘都要满腹委屈地下跪,搬出工部没有功劳全是过错的说辞,在场的官员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说起来那么苦,可他怎么不提工部施工建造大小工事,台面下的油水最多呢。

宋无忌道:“魏尚书何必如此。陛下还什么都没说呢。”

嵇铭并无怒态,只无奈地说:“既是为皇室做事,朕怎会不知魏尚书辛苦。快快请起。”

魏渭塘擦干了泪,正要起身,却因肥大的彭亨肚囊又坠了下去,几乎是将脸砸落在地,左右两位礼部大臣赶紧去搀扶,手忙脚乱才站定了。嵇铭说:“齐尚书,户部是否还有余裕可以拨出钱款和民役,给工部修建行宫?”

齐尚卿出列,放下笏板,取出袖中黄册:“各州每年上缴的盐、粮、米、钞,都有定数。河南、湖广道预备抗旱,夏、秋二季粮税悉与豁除。现已勘实,国库今年收缴赋税只得往年的六成,还要预备冬季赈灾,若拿去修建行宫,则无钱粮劳役可用。”

嵇铭了然:“修建行宫所耗银资巨大,实在劳民伤财。眼下时节户部寅吃卯粮,支多入少,确实不宜为皇室享乐铺张浪费,就请先停工吧,征来的劳役也给予适量路费,遣散吧。”

魏渭塘:“微臣遵旨!”

“陛下英名。”宋无忌道,“到年底,国库的各项收支如何,请齐尚书详言。”

齐尚卿开始念黄册上的数字,不是专门管钱粮的官员都听得头大。皇帝夸奖其调拨有度。

众人后知后觉,宋无忌这么一岔言,竟然略过了有关科考流言的争论,那皇帝对吏部官员罚俸的事就没人提了。

散朝之后,吏部两位着红袍的员外郎凑在一起,并肩往外走。

此二人身居六品,上朝时候站的也是后排位置。不知是被什么耽误了,散朝后走得最晚,其中一人,颇为气愤地对另一人说:“那帮学子居心叵测传出来的流言,无根无据,连查都不查陛下就要削咱们的俸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大人没听说?”另一人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摄政王要削京中所有官员的年赏,拿去充入赈灾款。今天这一出,我看就是先拿咱们吏部开刀。到时年赏发不出来,大伙不满,闹起来。他就说,吏部不光年赏没了,还搭上三个月的俸禄,大伙心里暗自一比较,气就平顺了。”

“一定是打的这个算盘,摄政王真是老奸巨猾。什么赈灾,最后还不是都搬进了他的摄政王府。”

“唉,这半年里,陛下临朝而治,看起来越来越有君王风范,其实仍旧被人推着走。宋无忌说什么,他半个字也不敢驳。”

“论心性,论智谋,陛下哪点能担当大任?我看还不如太后娘娘垂帘的那几年……”

说着走着,至光华门前,一抬头,眼中不期撞入一位高瘦的年轻人。明黄色蟠龙纹缂丝大袍,??通经断纬,冠冕上垂落十二旒玉珠帘,遮住晦暗不明的俊朗容颜。

二位吏部属官一惊吓,想起方才的大不敬之语,软脚虾似的伏地:“参见陛下。”

嵇铭垂眸看他们,不苟言笑,眸色近乎发寒,又似洞若观火。

青年的目光落在头顶,像是一把炽烈刚刀刮过。二人均神情戒惧,双颊开始颤抖,硬生生吓出一身白毛汗。太奇怪了,明明上一刻还在调侃小皇帝的懦弱无能,下一刻,就被他们口中软弱可欺的青年震慑得毛骨悚然。

倏地神色一变,嵇铭目色宽和,言笑晏晏:“二位大人似乎对朕如何治国颇有见论,不妨当面,再说一遍。”

“微臣不敢、不敢。”二人嘴唇直颤抖不休,脊骨软塌塌的撑不起头颅,只能连连向地上磕去。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二位是吏部的徐大人、冯大人。”嵇铭温和有礼,“朕年轻,也想仿效古之圣人广开言路。下次再有何逆耳良言,不防在朝会上,当着众臣工的面,面刺朕之过。”

徐、冯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绝望,再将头伏得更低:“臣……遵旨。”

“平身吧。”

“是……”

嵇铭敛笑,面无表情,目光慢慢从两名臣工布满薄汗的脸孔上掠过。最后挺身从二人中间走过,独自一人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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