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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千里伏脉风满重楼

当日朝会只是个开了个头,随后几日,御史们纷纷上奏,大肆针砭吏治,请求在殿试之前彻查吏部上下百余名官员。朝堂上的风言也传到了后宫。

嵇铭召内阁大臣于御书房议事,一晃眼就是三个时辰。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阁臣们一个个从里头出来。桃七在门外路过,看到一行紫色官服的朝廷大员,都是三品往上,可谓国家智囊,千古重臣。

桃七低眉敛目,退后至玉石栏杆让行,七八人稀稀拉拉经过她身边。在阁臣之中,有一位年约四十耳顺的中年人,下巴上几缕短须,身量高瘦,皮肤黧黑,眼下两坨乌黑的圈儿,是操劳过度的痕迹。此人乃当朝正二品中书令,简绪臻,还是谢阁老最看重的一个门生。

简绪臻缓步行走着,与身边另一名阁臣商议如何处理吏部的烂摊子,间或提起一个名字,随风落入了桃七的耳孔之中。

一瞬间脑子里变得昏沉眩晕,桃七忍不住以手扶额,以极大的定力克制住了激动到扭曲的神情。

她看着中书令大人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拔腿跟上去,静静缀在简绪臻身后。那是一帮位高权重的朝臣们,桃七只敢不远不近地跟着,想靠近些听听他在说的内容,又不敢打草惊蛇,暴露身份。心乱如麻中,不知不觉走出了麟德殿,方听有人在唤她。

桃七回头一看,才发现不是幻听,一名瘦小的太监在漆金门柱后面殷殷看着她。

简绪臻已随阁臣们走远,桃七不便再追。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转过身,走上前问:“小栓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栓子笑得谄媚:“桃姑姑,小的上月前就想来找你,又听说你受了伤不好打搅,如今身子大好了吗?”

“已经无碍了。麟德殿附近,闲人不许随意徘徊,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小栓子讨好的笑脸露出了苦相:“我来是想求姑姑回掖庭看一眼。”

桃七心头一凛:“可是质子殿下出了什么事?”

小栓子点头如捣蒜。桃七一时头大,怫然道:“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他又怎么了?”

小栓子忙道:“姑姑先别急,质子的身子是不大舒爽,但那些都是他自己闹挺出来的!我实在没折了,这才过来,就是想请姑姑快去看看,免得到时候越来越严重,姑姑再怪罪我……”

桃七同小栓子到了掖庭。这里还是绿竹阴翳,荒疏寥落,唯有的一个好处,可能是炎炎夏末,树荫掩映下,院子里比外头阴凉些许。

桃七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屋子被粗粗收拾过,头顶的瓦片也补全了。前堂摆着一个大浴桶,脚下两个煎药的陶罐子,地上散落几片碎瓷,像打碎的药碗,几个黑瓷小药罐摆在桌上。

原繁在床榻边的角落里缩着,浑身只有一条焦黄色的布裤。露出的上半身全是破了的疹子水泡,抓痕满身,没一块好地方,十指血淋淋的。看起来比上次还要面黄肌瘦,骨头外几乎只剩下一张薄皮。怎一个触目惊心!

小栓子在旁边一个劲儿解释:“上回姑娘来,请秦大夫来看了一回,开了几个药方。小的按方抓药,费好几两银子。可是药熬好了,质子殿下嫌苦,根本入不了口。”

良药苦口,成人尚且不爱喝,他一个小儿心智的傻子,免不了抗拒。但他有远超过小儿的力气,小栓子弄不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喝药,质子身上的疹子总也好不了。秦太医好心,后头又来了两次,给了几盒生肌的药膏,吩咐早晚各涂一遍。药是好药,小的晚上给他涂上,可一涂上他就痒,整夜整夜不睡,小的想了个法子,在四更里他睡得最熟的时候上药,小自想着个儿不睡,也要换质子殿下康复……”

桃七:“辛苦你了,麻烦说重点。”

小栓子咽咽唾沫:“是是是。那什么,小的精心照料了半月,质子身上的疹子好不容易不再长了,他就开始不停地挠自己,小的想把他捆着,可也不能一直不让他动弹啊……”

原繁似有所觉,抬起一颗蓬头,畏惧地看了一眼桃七。他满嘴涎沫,脸色蜡黄,顶着张青肿脏污的脸,挂满打结发油的头发。为了不让他穿衣服再闷一身疹子出来,小栓子收走了他的厚衣服,眼下连一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六神无主,畏畏缩缩,像是被恶毒主子拿鞭子日抽夜抽的奴隶。

小栓子:“为了照顾他,小的可是受了三十六劫,七十二难。可他使劲儿挠,挠成这幅鬼样,一日比一日吓人,不得已才请姑姑出山救人……”

这座破殿小院隐藏在茂密竹林之中,久无人修剪,南边还有棵棵乔木恣意生长,枝叶遮天蔽日,让此地比旁的宫室都要阴凉几分,应该不那么容易长疹子才对。

“姑姑一来,他就老实多了,果然还是要请高人出马……”

桃七看着病弱执拗的质子,看着看着,自个儿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疲惫了。忽地想到了算命先生的一句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命数,无力干涉,强求不来,随他去吧。

“姑姑,姑姑?”

她没有如前几次一般,亲身上阵打一大盆水来为他擦洗,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小栓子愣了愣:“姑姑何意?”

“我托你来照顾他,忙活这么一大通,是不是做错了?”

小栓子惴惴不安:“姑姑是在怪小的没有照顾好质子殿下的意思吗。小的有罪,可小的的确已经尽了最大的能耐,日日为他煎药、洗浴、涂药。质子殿下脑子不好,脾气倔,力气还大,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小的实在没办法呀。”

“我不是怪你,”桃七道,“我是说,也许打一开始,我就不该管他。以前他身上只有五分痛,我一管,加到了九分。让他比从前孤苦伶仃时更难捱,那还有什么可管的呢。

她的话音很轻,轻飘飘落地,角落里缩着抖动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

小栓子看桃七的确没有责难自己的意思,心安了,硬捧几句:“姑姑是善人,做的都是大好事。是他自己傻,没福气,不懂得您的苦心。”

破殿的窗子总是修不好,树影透窗而入,在不平整的砖石地面投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将角落里的少年,以及站着的二人隔成了两块。桃七心下恻然,看着那少年,又似不知在同谁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呢。不管是真假,遇见你的第一天,我都不能坐视不理。可若这对你不是一件好事,那……小栓子,跟我回去吧。”

小栓子一怔:“回去?”

“嗯。”桃七转身,打开屋门。

小栓子茫然地挠挠头:“咱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我会去求刘常侍,让你在掖庭外的花榭凉亭里做事。不必再回掖庭来了。”

小栓子想了想:“那以后谁给他送吃的呢?”

“他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饿死,以后更不会饿死。”

小栓子张了张嘴:“可是……”他想说点什么,一时又说不出来。

“装傻之人只会在人前装傻。”桃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怅然道,“有一日算一日,都好好过吧。再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也算计不到所有人。”

说完,迈步离开。

小栓子立在院子里踌躇不已。一会儿看看桃七的背影,一会儿又回头看看破殿里的人。一开始他百般抗拒照顾傻质子的差使,而今竟有点不愿意走了。

最后一跺足,想着还是前途要紧,跟随桃七的脚步离去。

出了掖庭,桃七回头看了一眼,见小栓子像一条丧家之犬,比起傻质子,他更像被抛弃的那个。

停在树荫下,安抚他几句:“不用担心,以后你换个地方做事,一应俸禄与之前无异。”

小栓子感动道:“姑姑是小栓子的再生父母,以后一定好好办差。”

“办好宫里的差使只是一个方面,可,我如此提拔你,是看你是个可塑之才,有旁的要事交托。”桃七循循善诱。

“旁的事?”小栓子心里一突,压声道,“请姑姑示下。”

“你要记住,我交给你的事,你若是白天说了出去,晚上你的头颅就会摆上我的桌案。所以……”桃七目色寒凉,“你一旦答应下来,就要学会把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若你自知做不到,现在尽可以拒了,老老实实做个伺候人的小太监。可若你一旦应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往后就要一心为我办事。记住,不是为宫里的上级,也不是为各宫主子们,而是专为我桃七一人。”

小栓子咬紧嘴唇,脑中正经历一番左右纠缠。

桃七五指摩挲了片刻,说:“你可以多想想,即便不答应,我也不会为难你,不必急于一时。”

说罢,提步欲行。小栓子用力咽了口唾沫,弯膝下跪,桃七听到噗通一声,回头看着他。

“入宫以来,小栓子从来都是被人欺侮的份儿,没有门路,也没有手段,就像一片芦苇,又轻又贱,谁都能来踩一脚。除了姑姑,谁还会拿正眼瞧我一眼呢。我已经想好了,姑姑是有大气运之人。我跟着您,一定不会吃亏的。从今儿起,小栓子就是姑姑的狗腿子,毫无二心,如有一丝二心,天打雷劈!”

“你倒是会拍马屁。”桃七浅笑,“不过,我要你做的是下属,不是狗腿子。”

“一样,一样的。”小栓子笑笑。

桃七也不纠结:“好,这个你拿去。”抛出一袋碎银,小栓子接下,手心一掂量,却一低头,将银袋子递出:“姑姑折煞奴才了,既然表了忠心,奴才怎能再要姑娘的银子呢。”

以往给他钱,他立马眉开眼笑,今日这番作态,倒是有点觉悟。

桃七说:“这不仅是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为我做事,免不了上下打点,便宜行事,否则怎么办得好差使?”

“那奴才就……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却之不恭了!”小栓子将银袋子落入袖袋。

桃七挑了下眉头,说:“既然你如此上道,眼下就有件事让你去办。”

小栓子一愣,低眉敛容道:“姑姑请说。”

“你今日寻个空子出宫,去永宜坊的长公主府,给楼驸马爷带个口信。就说陛下新得了一块霍山黄芽,想请他明日未时来含元殿东边角楼顶一同品鉴。再把这个交给他。”桃七将那块岫玉递给小栓子,又给了他一块金灿灿的腰牌,“这是出宫的腰牌,记得在酉时宫门下钥前回来。”

小栓子看着两样东西,面色纠结,有些难以启齿。

“可有何难处?”

小栓子说:“回姑姑,永宜坊我知道在哪,可是公主府就不知道了。”

“看门匾不就知道了吗?”

“小的不识字。”小栓子缩了缩脖子,低声说。

“……”桃七无言片刻,扶额说,“是我大意疏忽了。”

不得不耐心地教他:“公主府门楣极其华贵,大门五开间,上头十二个门簪的就是。”

小栓子默默记下,仍旧一脸犹犹豫豫的惧色。

“还有什么问题?”

小栓子:“姑姑,我以前出宫少,还是跟着田公公他们,在他们身后提东西。一个人出宫,有点怕。”

桃七被他弄得牙根痒:“这么点事儿都不敢,你怎么这么磨叽!”

“是是是,小的立马就去。”小栓子怕没好果子吃,立刻答应下来。

桃七说:“记得换件衣裳。”

小栓子看看自己的太监装束,说:“知道。”

小栓子应了差使,告辞离去,才拐了个弯又拐回来,腼腆地问:“姑姑刚才说的是……是什么芽?要驸马爷去哪里见面来着?”

桃七顶着一张锅盖脸,将细节嘱咐了好几番,确认了他能交代清楚,这才放他出宫去。看着他迈着小细腿快步离开的背影,无奈地自语:“唉,势单力孤,无人可用啊。”

一年来,桃七在宫廷中汲汲碌碌,斗宫女、哄皇帝、斗尚宫、哄皇帝、斗后妃、哄皇帝,然对己身之事,一直无处下手,力不从心。六年前的鬼矿案,名义上是皇帝亲审,然嵇铭那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稚子,太后还在垂帘,当然是太后和朝臣说什么,他就被裹挟着怎么做。

桃七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嵇铭,然而六年过去,下旨抄家的细节他都记不清了。后宫中人差不多换了一茬,几乎无人记得当时的情况。要查,还得问审理案件的官员,以及去翻阅有司的案卷。楼玉群,是她唯一能问的人。

含元殿一侧角楼,高台之上,楼玉群提起月白色衣摆,拾级而上,赴约而来。

兖王看中的位置的确不错,位高开阔,上头站着能将下方一览无余,而且下面的人看不清上面。又毗邻朝臣上朝的大殿,后宫内宦宫女能来,外朝的大臣也能来。不上朝时,鲜少人至,能避人耳目。

楼玉群登上角楼,扑入眼帘的先是宏伟的宫殿,又见一位蓝衣纱帽的年轻太监,背身立在围栏之前。

楼玉群看看天色,已然到了约定的未时,仍不见桃七。

他有几分疑心是否又是被人引诱到此地,就像上次兴庆宫起火那一回。犹豫片刻,还是上前站定,开口询问:“不知阁下在此,可是在等什么人吗?”

“我等的人,现下已经到了。”年轻的太监回头,竟是桃七。对他行了个太监见主子的礼。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楼玉群哑然一笑,二人并肩,凭栏而立。

桃七眺望鳞次栉比、高耸伫立的宫殿。从这个距离,这个高度去看,麟德殿也如一只小小的暗黄纸盒。桃七想着,嵇铭八成就在里头伏案,或读书作文,或对着一叠奏折抓耳挠腮。想着想着,眼里就沁入了笑意。

“我去钦天监问过,今日这时候会落一场暴雨。这里地势高,风大雨急,断无人来扰,正好清净,故相邀驸马来此一会。”

“哈哈哈哈,的确是个标志的好去处。”楼玉群远眺天际线逐渐积累的泼墨浓乌,听树林在渐起的风中哗哗作响,“若是提醒我随身带把伞,就更完美了。”

“你说你私下里查过鬼矿案。”桃七说,“那你可知,姚府抄家之前,姚侍郎曾给内阁一连上了十几封秘折奏疏。”

开门见山的一问,让楼玉群应接不及,一时恍然:“秘折奏疏?”

“近日科举殿试在即,满都城的流言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昨日,我无意中听中书令简绪臻说,当年姚侍郎的那些秘折奏疏,也是与整饬科举和吏治有关。可尚未来得及批示,就牵扯进了北川矿场谋逆一案。”

大风穿梭在雕栏楼阁之间,极远极高处,有隐雷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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