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没有想到姜鸿远还是没将雁回被雷劈之事捂住,居然这么快就流传了出来。他看了锦宁郡主一眼,眼含深意的说道:“本王听说你是她最好的姐妹。”
“只是走得近罢了。”锦宁郡主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整日里装模作样,以才名自居,自以为高人一等,处处打压别人。若不是看在姜相的面子上,我才不愿与她深交呢。”
姜雁回:“……”
姜雁回将锦宁的话翻来覆去回味好几遍,也着实没有想通,她到底哪里装模作样,又是哪里打压她了。她自问,作为好姐妹,待锦宁也算是掏心掏肺,合着这么多年来,她和锦宁之间的姐妹情深,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可京都里的公子们都说,姜小姐温柔有礼、待人宽厚,不是骄矜自傲之人。”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锦宁郡主咬牙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欺世盗名,她若真的这般好,何以至今嫁不出去。”
容迟垂下了眼睑,不说话了。
姜雁回气得直哆嗦。
说到此事,她的胸腔里便腾起一团怒火,若非容迟的酒后胡言,坏她好姻缘,她怎么会成为京都里的笑话。
锦宁郡主又道:“嫁不出去也就罢了,去了一趟月老庙,居然被雷劈了,可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家里的老人说,自古以来,遭雷劈的可都是有罪之人,指不定她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不光明的勾当。”
看着锦宁这副刻薄又嘴碎的样子,姜雁回真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扇她几巴掌。
容迟抬起了眼睛,眼底的光芒有些冷。
锦宁郡主忽然记起一件事,面前这位摄政王可是当众夸赞过姜雁回的,虽然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但是“姿容绝秀、秉性柔嘉”这八个字,绝对是出自容迟的真心,因为世上还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
她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容迟。
容迟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他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状似无意的说道:“姜小姐既然将你当做闺中密友,平时你二人定是无话不谈。”
姜雁回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盯着容迟。
锦宁郡主不知他话中玄机,颔首道:“谈的也不多啦,无非都是一些京都里的趣事。她那个人其实很无聊的,我和她没什么话说。”
姜雁回看着锦宁这副虚伪的样子,暗暗咬牙,心想,没什么话说?当初不知是谁扯着她,硬是强迫她陪聊了一宿。
锦宁郡主见容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她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自以为捂得很好,可惜瞒不过我。”
容迟果然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锦宁郡主凑近了他,悄声道:“她偷偷摸摸喜欢着一位公子。”
容迟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谁?”
“镇国大将军家的公子,林见风。”锦宁悄声道。
容迟的眼底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凶狠光芒:“……林见风?”
“就是他。明明喜欢人家,还装模作样的写信,信中写的都是些酸诗,那林公子是武将出身,哪里懂这套啊。”锦宁郡主用团扇遮着脸颊,发出一连串的轻笑声,“所以我说她傻呀,喜欢人家就去说呀,憋着不说,谁料那林公子随父出征,一去就是两年,等林公子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像是一只长久龟缩在壳子里的蜗牛,忽然被人剥开了壳子,姜雁回又气又羞,浑身颤抖,猛地扬起头来,朝着锦宁郡主奔过去,嗷呜一口,凶狠地咬住了锦宁郡主的裙角。
锦宁郡主不妨那只猫突然发作,吓了一跳,本能的蹦了起来。姜雁回处在极怒之中,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合在一处,几乎将那片衣角当做了锦宁本人,恨不得直接在口中嚼烂。
锦宁郡主脸色发白,尖叫着往后退,边退便用力的扯着自己的裙角。
可姜雁回跟长在她裙角上似的,无论她如何动作,死也不松口,用力的将她往外拖着。
锦宁郡主的叫声越来越高,她伸出脚,打算将姜雁回踹出去,却听得容迟凉飕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郡主脚下留情,这可是太后御赐的猫,伤了死了都是要掉脑袋的。”
锦宁郡主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的脚收回不是,踹出也不是。姜雁回猛地一用力,她又单只脚退到了门槛处,被门槛一绊,整个人狠狠地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头上的珠翠顿时哗啦啦的落了满地。
院中的小厮丫鬟被她的这番动静吸引,纷纷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憋着笑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看着锦宁郡主。
锦宁郡主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舞。她滑稽的转着眼珠子,扶着摔坏的发髻,晕乎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姜雁回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总算觉得出了堵在心口的那口恶气。
锦宁郡主听见了姜雁回的笑声,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姜雁回。她没有听错吧,居然连一只猫都在嘲笑她!她的目光扫过去,只见容迟神色淡漠的站在屋内,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帮她出气或者责罚姜雁回的意思。而王府里的那些下人,围拢在一处,虽然一片静默,却都紧紧抿着嘴,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啊!”锦宁郡主发出一声尖叫,连地上掉落的珠翠都来不及捡了,提起被咬烂的裙角,狂奔而去。
短时间内,她是再没脸来摄政王府了。
容迟看了一眼锦宁郡主方才坐过的地方,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蹙了一下,沉声吩咐道:“都撤掉。”
“是。”立即有侍女进来将锦宁郡主坐过的凳子撤掉,便连容迟的膳食也重新换了一份。
姜雁回卧在了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道目光隐隐落在她的身上,待她抬头去看时,那目光又不见了踪影。
容迟的侧脸掩映在天光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想得入了神,半天没有动作。直到身边的侍女轻轻唤了一声“王爷”,他才猛地回神,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酒盏放在桌子上,沉声道:“满上。”
侍女诚惶诚恐的为他斟满了酒盏。
容迟抬手,手触碰到酒盏的瞬间,却顿了一下,接着狠狠一拂,竟将酒盏连同桌上的酒菜全部拂落在地。
顿时,杯盏和着酒菜“哗啦啦”的落了一地,吓了姜雁回一跳。侍女更是面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抖若筛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姜雁回仰起头,蹙着眉尖看向容迟。
容迟似乎有点儿心情不佳。
可方才明明好好的,锦宁郡主摔倒的时候,他还隐隐勾了一下嘴角,怎么不过才片刻的时间,又成了这般烦闷的模样。
都说这位摄政王喜怒无常,果然说得没错啊,姜雁回边磨着爪子边感叹。
姜雁回正暗暗感叹之时,从屋外走进来一道人影,姜雁回转头,对上杨烁的目光。杨烁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容迟,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容迟的失态。但惊讶也只是瞬间的时间,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对跪在地上的侍女道:“出去。”
侍女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杨烁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呈给容迟:“王爷,北戎传来捷报,镇国大将军林绥大获全胜,将不日班师回朝。”
容迟愣了一下。
正在磨爪子的姜雁回猛地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睛。
镇国大将军……胜了?
那林公子岂不是很快就会回来了!
姜雁回满心都是欢喜,一颗心脏砰砰乱跳着。
两年前,林见风随父出征,她剪下一缕青丝,偷偷封在了信封中,临别前交给林见风。
那俊秀的青年接了信,温声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姜雁回羞涩的垂下眼睛:“你看了这封信便会明白。”
林见风眼底似是盛了太阳的光,温柔的笼着她,暖烘烘的。他微笑着当着她的面将信贴身藏于心口,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雁回,等我回来。”
姜雁回心头巨震。
两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林见风却还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从前,他一直唤她“姜小姐”。
姜雁回顿时面如火烧,烧得连耳垂都红了,待她抬起头来,那青年已经坐上了骏马,笑着冲她摆了摆手,扬鞭落下,策马狂奔而去。
这两年来林见风的这句“等我回来”犹如一颗种子,深深的种在了姜雁回的心底,很快便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生出繁茂的枝叶,长成参天大树,保护着她。
姜雁回想,有林见风这句话,她什么都不怕。
纵然京中流言利如刀剑,却丝毫伤不到她半分。
她相信林见风不是那般畏惧权势之人,别人怕容迟,他不会怕。他说,等他回来,她便相信他。
两年的时间,终究她是等到他了。
想起林见风,姜雁回的一颗心如同浸在了春水里。
她要去见林见风,去问他的心意。
姜雁回直起身体,满心都是喜悦的往外走去,刚走出一步,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她垂着脑袋,僵硬的看着自己迈出的毛绒绒的猫爪。
她这副模样,如何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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