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在迷乱中的齐烨梁完全没有设防,他后背撞上墙壁,伤口拉扯的疼痛让他骤然清醒。
焦躁与欲求慢慢褪去,齐烨梁看着江怀乐颈侧被咬出血色的痕迹,生平第一次有点不敢面对一个人。
他很了解自己。如若他爱惜颜色,京城多的是才貌双全的佳人愿自荐枕席,可摄政王府别说王妃了,连个侍妾都没有。但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与他交缠的人此刻半坐在自己身上,甚至他的唇上还留有一丝未曾褪却的余温。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做了就得认。
齐烨梁垂下手臂,涩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江怀乐双颊绯红,喘息急促,一言不发瞪着他。
齐烨梁收回双手,尽量远离江怀乐还在发抖的身体:“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我不还手。”
江怀乐咬紧下唇:他没动手是不想吗?!只是……
齐烨梁对适才的吻记得一清二楚,江怀乐亦然。就因为记忆太过清晰,让他连装傻都做不到。若说一开始是齐烨梁未经允许的索求,那到最后便是有来有回的博弈。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搂紧男人的脖颈,又是如何反客为主欲予欲求。更何况现在两人都还靠在一起呢,这让他怎么揍?
江怀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淡色的眉都皱在了一块儿。反观齐烨梁倒是调整好了呼吸,安静地靠在墙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对方的样子反而让江怀乐更加纠结,说到底,他连和姑娘相处的经验都没有,如今倒跟个男子逾矩,他又怎会知晓该如何收场?
思来想去,江怀乐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面纱与纶巾,匆匆收拾好便冲出了药铺。
齐烨梁目送江怀乐离去,许久之后,他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躺在了床上。
阁楼内是夏末的艳阳,齐烨梁一向冷漠的情思似乎受到了夏日的影响,开始躁动起来。
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插曲,齐烨梁做好了青年再不出现的准备。第二天,当他看到江怀乐如常出现时,着实有些惊讶。
江怀乐拉开一个个抽屉,检查柜格内的草药,他人虽来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他偷偷瞥了眼齐烨梁,对方规规矩矩地靠坐在床上,眉眼低垂,丝毫看不出昨日紧扣住他时的强势。适才他把汤药放到桌案上时,齐烨梁甚至轻轻往墙边移动了一下,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这人什么意思?
说起来……又不是他先亲上去的!现在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弄得好像是他非礼了对方一般……
虽然,他确实亲了回去。
江怀乐气闷,他早晨犹豫过要不要在府内待上两日再说,但最终还是出了城。昨日尽管他走得匆忙,却仍然注意到了齐烨梁受伤处因为纠缠再度渗出的鲜红。
这厢江怀乐不说话,但齐烨梁知道,他在生气。
青年看似无事发生,却一直不停地开合药柜,一举一动似乎在整理药柜,但脚边落了好些药材。那双黑眸偶尔会朝自己这边看,可一旦目光相触,他又会迅速移开视线。
齐烨梁暗叹一声。
他心中还有好些疑问想问江怀乐,可眼下这氛围,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终归是自己这边先动手,欺负了人家。
两人一天无话。
暖阳升起又落下,齐烨梁与江怀乐陷入了僵持,当晚却等到了一只灰色信鸽。
信鸽受过专门训练,它扑棱着翅膀,精准找到齐烨梁所在房间的窗户,有节奏地轻啄纸窗的边缘。
齐烨梁打开窗,信鸽便亲昵地跳入他怀中。齐烨梁单手点了点信鸽的小脑袋,从它身上取下一个黑色小圆筒。
——公主与冯锐无事,消息已传至京城。
齐烨梁借用了江怀乐遗留在桌案上的纸笔,写了字条塞回圆筒内。
——乔六先行带他们回京,乔英留下。
信鸽拍了拍翅膀,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中。
***
江怀乐以袖掩口,偷偷打了个哈欠。
坐在上方书案后的书塾先生正全神贯注地授课,并未注意到角落里有位“伴读”心不在焉。
这间明堂书塾是临陶名声最盛的私塾,私塾主讲先生郭夫子曾在前朝担任正五品给事中,后因得罪当朝权宦被削官为民。郭夫子心灰意冷,干脆回到临陶老家,开了间私塾传道解惑。大璋复国后,新帝一度想邀请他重回朝堂,郭夫子却不愿再掺和进权力斗争中,以年岁为由婉拒了新帝的邀请。事情传扬开后,郭夫子和他的私塾在临陶一带名声大噪,当地富贵点的人家都想方设法把自家小辈往里送。
江家自然不例外。
自明堂书塾设立,江家老爷便借了昔年与郭夫子的交情,早早给儿子占了入学的位置。
凡富贵人家,多为公子设伴读或书童,一来可以照顾公子们的生活,二来也好陪公子们解闷。
江老爷自然早就替心爱的儿子找好了书童,怎知临到头却受到了二夫人的反对。二夫人言道,家中有位长公子乃是事实,若常年拘着,难免会被有心之人诟病。再如何也是家中长子,不若藏了白发,以伴读之身与二公子一道入书塾识字念书,也算江家不曾亏待了他。
江老爷起初怕江怀乐的异常被他人察觉,想着不如请个西席在家中随便教一下了事,无奈二夫人百般苦劝,加之二公子舍不得兄长,希望兄长能陪伴左右,竟是应了。
是以,江怀乐在外头,便做起了自家弟弟的“伴读”,以字为名,称江明川。
说是伴读,实则跟班。
二公子在外拿着父亲之命说事,不仅从未认过他这个哥哥,只称远亲,人前人后更是以对待跟班的态度待之,各种使唤。
江怀乐这段时间为了照料齐烨梁的伤势,假装生病,二公子怕被波及,“大发善心”允了“伴读”的假,自个儿去书塾了。江怀乐原以为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持续一段时日,不想他与齐烨梁之间竟然生了意外,如今两人只打个照面都会相顾无言,既然如此,不如回书塾,以免两人之间更加尴尬。
“怀杨,你且说说。”江怀乐愣神间,郭夫子放下典籍,喊了坐在最前方学子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学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着宝蓝色镶金边圆领袍,面如冠玉,正是江家二公子、江怀乐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怀杨。
江怀杨略一思索便就着郭夫子提出的问题有条不紊地阐述起来。他思路明确,吐字清晰,郭夫子边听边捋着胡须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你此番虽得中乡试,但天下之大,能人甚多,思学一道,更是永无止境。待到了京城,需得戒骄戒躁,静心向学,才是正事。”
“学生知晓。”江怀杨躬身作揖,坐下前忽然朝江怀乐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炫耀的笑容。
江怀乐眉头都未动一下,权当看不见。
他这位好弟弟从小便是家里的金疙瘩,衣食住行俱是最好的,偏偏他用着还不算完,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受了他人赞扬都要到自己面前显摆一番,这么多年了,也不嫌腻味。
江怀杨见大哥毫无动静,气得低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旁边一个身材略显肥硕的公子哥儿趁着郭夫子不注意,拍了拍江怀杨的胳膊,丢了个小纸条给他。
——莫气,那边都打点好了,今日定要他好看。
江怀杨捏住纸条,神色这才好转。
郭夫子毕竟上了年纪,身体不如以前,不能久坐,他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宣布放学。学堂里顿时有了生气,一群学子纷纷起身,三三两两与好友凑在一处,讨论起这几天城内发生的新鲜事。
江怀杨拉过胖公子哥儿,低声道:“人呢?怎地还不来?再晚点夫子都要离开了。”
对方安慰他道:“腿脚不灵便自然走得慢,放心,应该快到了。”
两人正说着,一位穿着米色长袍的青年一瘸一拐地步入学堂。他面色惨白,左腿还绑着夹板,衣袍粗糙的布料和周围锦衣公子们看起来格格不入。
比起见到此人都在窃窃私语的学生,正准备离去的郭夫子却怔住了。他看着青年,片刻后叹了口气:“进哲,你该在家中好好修养才是。”
名唤李进哲的青年拖着瘸腿,勉力上前,一把抓住郭夫子的手。他嘴唇颤抖,像是在惧怕什么,想说又不敢说。
出书塾的路被留下来看热闹的学生们挡住,江怀乐见无法趁乱偷溜回去,只好独自缩在角落里,低头不语。
李进哲此人虽然在书塾中和他无甚交集,他身上发生的变故江怀乐却有所耳闻。
大璋科举一是参与乡试、省试,一路考上去,二是靠名士举荐。郭夫子曾中过解元,历经两朝,自是有资格向官吏推举学子赴京考试。李进哲出身微寒,人却聪慧,又肯下功夫苦读,郭夫子不忍其才华被埋没,这一届便推举了李进哲。
这本是一件大喜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李进哲上月底不知为何忽然摔断了腿。临陶去往京城,普通人水路交替得要近两个月,考生们需得备好盘缠,提前上路,以免路上耽搁误了时机。李进哲家中本就清贫,如今伤了腿,更是难以启程。郭夫子虽然惋惜,却也只能再次上报,取消了李进哲的被举荐资格。
李进哲临考之际受此重击,腿伤后便一直待在家中,不曾来学堂,今日不知为何拖着腿伤也要出现。
只见李进哲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猛地抬头,对着自己的老师哽咽道:“夫子……请给学生做主!”
郭夫子感觉到李进哲的颤抖,心中不忍:“发生了何事?别急,慢慢说!”
李进哲不顾自己的伤处,他挣扎着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夫子,学生的腿伤并不是偶然,而是被人故意打断!”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李进哲家境贫寒,来明堂书塾还是郭夫子惜才,特地减免了他的束脩,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科考乃是为国家选才,朝廷也看重脸面,所选官员不一定英俊非凡,但也不能身有残疾。
思及此处,旁观众人不由得纷纷摇头:这下手之人实是心狠手辣,也不知和李进哲有何仇怨,非要断人前程。
郭夫子瞧着本该准备进京的学生如今只能无助地跪在眼前,想起自己当年被恶人陷害的遭遇,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喝道:“是谁?!是谁敢对老夫的学生做出如此肮脏下作之事?!”
李进哲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泣不成声:“此人……便在这书塾之中!”
郭夫子闻言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他万万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断了得意门生的科举之路!
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朝四周怒目而视,学子们有的一脸茫然,有的转移视线,胆子小点的更是躲到他人身后,不愿露面。
此事太过阴损,哪怕沾染上一点都不容易摘干净。学生中像李进哲这样的是少数,大部分都出身富户,若给家里人知道自己被卷入风波,影响了家里的名声,哪怕自己并非主谋,也要被长辈狠狠训斥一番的。
江怀杨趁着旁人不注意,瞥了眼胖公子哥儿,对方悄悄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放心。
郭夫子亲自扶起李进哲,怒道:“进哲,你莫要惧怕!无论是谁,今日你大可放心说出来,为师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李进哲颤颤巍巍地站起,转头瞧向角落。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他而去,最终落在了阴影中的江怀乐身上。
江怀乐走也走不掉,本躲在一边看戏,怎料眨眼间自己便成了戏中的主角。
他在书塾里明面上的身份是伴读,跟李进哲统共没说过几句话,更别提私下有什么接触,此番怎么也没想到李进哲会将矛头指向他。
江怀乐看向李进哲,对方接触到他的视线,抽噎几声,很快低下头。
“夫子,不是我。”江怀乐虽不知李进哲为何构陷,但这个罪名他不愿认,也不能认。
郭夫子一时半刻也不太相信。
与书塾中的许多学子们不同,郭夫子是知晓江怀乐真实身份的。江老爷在外定不会让自己担上苛待长子的恶名,便同郭夫子言道长子身患奇疾,家中怕他在家寂寞,便一道送来读书。只是担心长子因疾病受同窗排挤,便以二公子伴读之名入学,少些注意,求个平安度日。又是家事又是隐疾,郭夫子不好多问,便信了。
在他的印象中,江怀杨聪明伶俐,不仅通过了乡试,在学堂里也是好友众多,而身为哥哥的江怀乐资质平庸,偶尔还会躲懒,思及他的隐疾,郭夫子对这位江家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这样一个身患疾病,从不出头惹事的学生,说他打断了李进哲的腿,郭夫子不信。
但若说李进哲诬陷江怀乐,却也没有理由。
哪个学子会赌上自己未来的仕途去陷害一个不起眼的“伴读”?
郭夫子左看右看,颇为犹豫。好一会儿,他才问李进哲:“既是同门所为,事发后你为何不说?”
李进哲撑着半残的双腿向前挪了几步,道:“学生不是不说,是不敢说!自从江怀杨中举,江明川这个一起念书的远房兄弟便一直对江怀杨嫉恨在心,可他自己又没那个本事,便将希望寄托在夫子举荐之上!然而此事夫子属意于我,同门皆知,他一开始想用银钱贿赂我,见我不从,言语间更是威胁我,说哪怕夫子真举荐了他也有本事让夫子改变主意!”
“可中举入仕是我一生所求,我自是千百个不愿!眼见时日无多,我将要启程去参加春闱,他便以江怀杨的名义写了字条将我约了出去,趁我不备,找人打断了我的腿!事后,更是让人不分昼夜堵在我家门口!我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与未出嫁的妹妹,我……我又怎么敢说!”
李进哲一番控诉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说完便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怀乐听到“江怀杨”三个字时,瞬间便明白了。
他就说呢,李进哲和他无冤无仇,今日怎会突然诬告他,原来根源在这里。他还以为自己这些天装病,没跟着去书塾伺候江怀杨,他这个“好弟弟”像是转了性般既没在家中告状,又没给自己找麻烦,搞了半天是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在等着他。
江怀乐抬头望去,就见江怀杨对他挑了挑眉,眼中尽是嘲讽。
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江怀乐皆忍了,只是此事他万万不能应。若是应了,江怀杨以此为由告到父亲那里,下一个被打断腿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江怀乐别过脸,转向李进哲,问道:“且不说我只是江家的远亲,没这个钱财也没这般人脉,就算依你所言,我雇人一直堵着你家门口威胁你,那今日你又怎敢向夫子告发?”
李进哲道:“那是因为我遇上了好心人。你不做人,但江怀杨可不像你这般黑心肠!也亏得他心善,寻了日子来我家探望我,这才解了我的困境!你们同出一脉,怎奈天差地远!”
看来这李进哲是收了江怀杨好处,打定注意要构陷他了。
江怀乐半直起身子,冷眼瞧着李进哲:“凡事讲究证据。事已至此,物证我估摸着你是拿不出了,那你可有人证?”
李进哲昂首:“荣希便是人证!你下手之处就靠着荣希家的别院,你知晓他家别院因故闲置,平日鲜少有人靠近。你以荣希之名约我,我亦不曾起疑,紧接着便着了你的道!可惜百密必有一疏,荣希那日刚好因他父亲之命,去了趟别院,正巧目睹了一切!”
江怀乐与李进哲正你来我往,郭夫子没插上话,此刻赶紧瞪向站在奚怀杨身边的胖公子哥,荣希。他追问道:“此事可当真?”
荣希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夫子,那日我确实看见一人持棍殴打李进哲,他带着纶巾,不露一丝额发,身形颇似江明川。”
郭夫子疑惑道:“颇似……”
荣希未再多言,只是意有所指地打量着江怀乐。书塾中人皆知,江怀乐自入学以来不论春夏秋冬,一直带着纶巾。且他的纶巾与其余人不同,愣是大了一圈,可以把额发全部收拢进去。
书塾中,其余学子皆都望向江怀乐。
江家两人入学以来,一人聪慧过人,被郭夫子赏识,眼下更是成了举子,另一人才疏学浅,默默无闻。众人大都出身富贵,家宅之事自小都见过,江怀杨与江怀乐不合,谁都能看出来。那荣希一直与江怀杨交好,此番站出来作证,其言可信之处尚待商榷,那李进哲之言更是多有不通之处。可那又如何?有人会为了一个江家所谓的远方亲戚,得罪很可能飞黄腾达的江怀杨么?便是郭夫子,怕也不能做到不偏不倚。
一时间,书塾中鸦雀无声。
江怀乐环视四周,半垂下头。
他原本就没指望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从他明事理起,他便知道,这世上除了母亲与姐姐,无人会站在他的身旁。
世人皆逐利,此时此刻,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该选谁,该信谁,聪明人都知道。
可是,这一次哪怕无人信他,他也不能就此担了这污名。
虽然事后约莫会被父亲责罚,但比起被打断腿,关祠堂可要好上许多。更何况,眼下在城郊,唯独属于他的那间小药铺里,还有一位病人伤口未愈,正等着他去医治。
思及此,江怀乐忽地一笑,一反常态对李进哲道:“你指证我害了你,但我坚持我没有,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不如去一趟衙门,让官府审一审到底谁在颠倒是非。”
正在两难的郭夫子闻言双眸一亮,点头道:“不错,是非真假,一查便知。”
眼见事情要闹到报官,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怀杨忽然拱手:“夫子,学生愚见,此时见官,实乃不妥。”
郭夫子问:“如何?”
江怀杨道:“眼下卢河决堤之事未了,临陶城内多有灾民,百姓已经颇有怨言。我等读书,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忠君为国,此等关键时刻又怎能因私人恩怨给救灾添乱?李进哲虽说有人证,□□希毕竟也没见到那人的正脸,此事到底是不是明川做的还未有定论。但涉及同门前程,学生也不会一味包庇亲戚。”
言毕,江怀杨走到李进哲身边半蹲下:“今日之事我自会禀明家中长辈,在事实未明前明川绝不会踏出江府半步。在上京之前,我自会和你一起调查此事,若最后查明真是明川所为,江家定会上门赔罪,并负责你们全家日后的一应所需,你看可好?”
李进哲怔愣片刻,小心翼翼道:“……此话当真?你、你和江明川毕竟是同族人。”
江怀杨笑道:“我若真想包庇,当日就不会帮你们赶跑恶霸,还由着你今日来书塾告状了。”
“……也罢,我便信你一回。”低头思索一阵后,李进哲同意了。
一旁的郭夫子眼见事情几番转折,心中从一开始的愤怒已经转为了猜疑。他毕竟曾入朝为官,有些事他不屑做不代表他不懂。不知不觉中,李进哲这个好学生似乎变得和认知中不一样了,江怀杨与荣希的反应也各有各的疑点。但江家曾在他初到临陶时帮过他大忙,对他有恩,现在苦主都同意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最终,郭夫子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看热闹的学子们见夫子都走了,自也不好意思久留,小声交谈着散去。
今日这一番变故,足够他们当好几日的谈资了。
留在原地的江怀杨让荣希先把李进哲带走,自己则站在了江怀乐面前。
四下无人,江怀杨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家吧,大哥。”
江怀乐垂目:“现在没有旁人,不必演了吧。”
他沉默许久,再次开口,语带嘲讽:“这李进哲,平日里看着傲骨磷磷,真到了绝处却愿意对自己的仇人言听计从。他的腿是你派人打断的吧?你折了他的腿,派人守着他的家人,又用了手段,让他在今日来诬告我。可惜了,好好一个读书人,就为了你这场戏断送了大好前程。
不论江怀杨还是江怀乐,两人是兄弟还是远亲,在外人看来那都是江家的族人。江家老爷一来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等丑事被闹得满城皆知,二来真闹到衙门,江怀乐与江怀杨真正的关系恐怕会被更多人知晓。果然,江怀乐主动提出报官,江怀杨便立刻出来制止。
“怎么,今日不当闷葫芦,长本事了?”江怀杨嗤笑一声:“有什么冤屈,大哥还是省着点力气,回家对父亲说吧。”
他忽地靠近江怀乐,低声道:“哦,对了。等回到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哥应该心中有数。别忘了,你的母亲和姐姐还在京城本家享福呢。”
张扬的笑声中,江怀杨独立离去。
无人瞧见处,江怀乐咬着下唇,握紧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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