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直播：亲爱的Stream主播，您本月的直播时长还未达标，请尽快上线与猫主子们贴贴，停止摸鱼！】
他点进去查看详情：
【本月剩余时长：60小时】
【本月剩余天数：5天】
奚怿礼的表情彻底凝固。
光顾着退役，忘记解约直播平台了。
而且好像……
奚怿礼一边从记忆里艰难地翻出关于签约直播的片段，一边点开自己的主页。
摸鱼直播的签约是5年制，他续签过一次，现在估计快过期了。
17岁到22岁是第一个五年，现在他都快27了，应该也差不了几个月……
【合同到期：4个月15天】
【温馨提醒：签约时间大于等于5年类型的合同不支持提前中止，并且不受转会、退役以及转行等影响……】
……了吧。
奚怿礼站在寒风中盯着那几行冷酷的字，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应该掉头回医院，去眼科挂个号看看。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对于Stream的粉丝而言更是如此。
就在刚刚，所有关注过Stream直播间的账号都收到一条新通知。
【您关注的摸鱼主播Stream开播啦！快快上线互动投喂吧~】
直播间的画面刚刚亮起来，就卡顿了两秒。
【是Stream本人吗？是本人吗是本人吗？】
【奶奶，您关注的主播诈尸了！】
【啊啊啊溪崽好久不见】
屏幕内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摄像头被人向上调整，聚焦在青年冷淡疏离的脸上。
“好久不见。”
清冷如溪流般悦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磁性，从直播设备传入每位听众的耳里。
同样投在直播画面中的是Stream的电脑桌面，光标停在直播间的取名框内。
众目睽睽之下，奚怿礼敲下直播间标题。
【补时长】。
【……该说这是每位电竞选手都会面临的月底补时长KPI吗，连Stream也不能避免】
【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溪宝是在他月底补时长的直播里，摸鱼直播干得漂亮！】
【某些人不是都退役了吗，怎么还在电竞区丢人现眼？】
【电竞选手退役了就得转行啊？谁定的规矩？】
【我就想知道Stream四强赛那场是不是故意演的，对家给了你多少钱？】
【Stream又不是处处完美，是人都会有不足，你行你上啊】
【对对对，Stream赢了就是操作极致天才选手，Stream输了就是人无完人彼此体谅，某些粉丝双标得不要太明显】
……
奚怿礼将毛衣袖口卷起来，露出有些苍白的手腕，然后把手掌搭在鼠标上。
Stream的直播风格就是一声不吭地打排位，跟粉丝的互动很少，偶尔会在快结束的时候，回答几个跟日程安排有关的问题。
所以粉丝们在弹幕里吵起来也不会收敛，反正Stream几乎不看弹幕。
但是今天，Stream账号还没登上去，就瞥了一眼直播间，淡淡说了句：“别吵架。”
【退役了就是不一样哈，高冷如Stream都开始看弹幕了】
【不吵了不吵了，我就是看他们老是在阴阳怪气溪宝你QAQ】
【想问问Stream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会回去当教练吗，还是单飞做游戏主播啊？】
【Stream不是说手伤退役？今晚打算播什么，用脚打游戏吗？】
……
弹幕上有关心有质疑，有维护也有冷嘲热讽。
以前教练不爱让他看评论，倒不是怕他玻璃心承受不住，相反，奚怿礼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些攻击他的言论。
不论是无中生有，还是有理有据，就好像把伤口的疤揭下来，有一种皮肉层层翻开的痛感。
他觉得很解压，但教练并不觉得，甚至苦口婆心劝他多跟心理咨询师沟通。
奚怿礼登上小号，随便开了一局。
小号没怎么玩，排到的队友和对手水平都一般，他几乎不需要费脑费操作，很轻松地拿下胜利。
一局结束，奚怿礼在桌底轻轻摩挲着手指。
手部没有什么不适，如果今晚没有去复查，他都要产生自己可以复出的错觉了。
就像很久没有运动的人，让他突然跑个100米，通常都很轻松，但如果让他继续跑下去，200米、400米、800米……身体的疲倦就会一点点体现出来。
奚怿礼操纵光标在【重新匹配】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关掉了游戏页面。
【今晚就打一局嘛？】
【这不是能打吗，还说什么手伤退役，收钱演戏实锤了吧】
【不是说要补时长？这才开直播不到15分钟吧】
【溪崽还差多少时长啊？】
【退役之后Stream消失了半个多月，是不是在避风头?】
奚怿礼推开鼠标，后仰靠到椅背上，手指在膝头轻敲着。
房间开着柔和的暖黄吊灯，窗帘紧闭，冷白的屏幕光和灯光相撞，显得坐在其间的男人疏离得有些褪色。
他启唇，很随意地回答一句：“60小时。”
【什么60小时】
【是说欠的时长吗，哈哈哈哈哈那岂不是每天至少有12小时能见溪崽了！】
【哇摸鱼直播简直菩萨在世，本人溪粉在这给您嗑一个！】
【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好心疼溪宝，他以前直播都没超过1小时吧，这次12小时要怎么水啊】
【Stream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溪崽还会回战队吗，我听小道消息说你要回去当教练？】
【什，我以为Stream开直播是暗示以后要做电竞区主播呢】
【就打一局游戏也好意思挂在电竞区？主播快别占用公共资源了，改个分区去闲聊区养老行吗】
【？楼上这也能喷，吃你家大米了吗】
奚怿礼垂着眼皮，眸色沉得有如无星之夜，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镜头里他就这样看着电脑屏幕，谁也不知道哪条弹幕会入他的眼。
弹幕刷了一会儿，奚怿礼再次开口：“隔壁街有家炒河粉，很好吃。”
直播间的观众反应了一下，才听懂他是在回复那条“晚饭吃了什么”的弹幕。
【啊啊啊Stream居然真的在看弹幕？】
【这好像是溪宝第一次回复跟自己有关的生活问题啊，他以前只回答工作相关啊塞】
【溪崽！溪崽看我！别管他们说什么！不喜欢你是他们没品！】
【说起来，Stream刚退役那几天网上黑子特别多，多得像谁家买了水军一样】
【楼上自信点，把像去掉，不就是那位嘛】
【？你们在说谁啊，什么瓜让我也啃啃】
【纯路人，说句公道话，Stream黑粉本来就多，以前没舞也就是某人花钱压下来了而已，退役了不管了，大家言论自由了黑粉不就显得多了吗】
【瞧，这不就抓住一个，都什么年代了还在黑装路】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炒河粉上嘛，我也喜欢炒河粉啊啊啊】
【同意楼上！真的炒鸡好吃】
【既然Stream在看，能不能回复一下四强赛真的是失误吗，退役是个人原因还是联盟要求？】
【我服了，都说了是手伤退役，怎么还有人揪着四强赛不放，您一生就没犯过错呗？】
【说实话我看不出Stream手有伤，他四强赛以前不都打得好好的？突发性疾病啊？】
【我也觉得伤病是欲盖弥彰……】
【就算没伤Stream年纪也不小了，迟早要退役，拿四强赛当个台阶而已，某些人脑子里面怎么只有阴谋论？】
【主播可以回复一下吗？】
【溪宝说句话吧QAQ不然又要有人瞎编乱造了】
【肯定没伤啊，他刚刚那局全场carry还不够证明吗？】
【手伤退役，然后直播打游戏，呵呵某些人的吃相不要太难看】
弹幕跳得很快，字密密麻麻的，奚怿礼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字词。
于是他只回复了眼睛看到的最后一条。
“伤病不是残疾，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也不见得没有脑子。”
【好犀利，Stream还是那个Stream】
【啊啊啊溪宝骂得好呜呜呜，让那些阅读理解不过关的都滚回去重修九年义务教育吧！】
奚怿礼别过脸，短暂休息一下有些发涩的眼睛。
虽然知道露面就意味着要面对这些，但他深思熟虑了一下，还是没交违约金，选择走完合同。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可能还是不太愿意脱离舒适区吧。
口有点干，奚怿礼抿了抿唇，伸手往咖啡盒里掏。
摸了个空。
喝完了？
除了自来水，家里唯一能喝的只有咖啡。
奚怿礼有些郁闷地靠回椅背，手臂垂下时碰到了某个突起的东西。
……好像是口袋里那杯清甜柑橘茶。
青年略带忐忑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你……会喝的吧？”
奚怿礼无意识地揉着指关节，心里有些犹豫。
毕竟那包装看起来很像三无产品。
他抬眼看了下弹幕，不知怎么又吵起来了。
没有咖啡解渴，直播间乌烟瘴气的看着就烦。
奚怿礼没忍他的脾气，冷冷的一句怼了过去。
“爱看看，不看滚。”
——
“哎等等等等等一下！”
随然赶紧伸手挡住即将降下的窗户，哀声求道：“哥，我真的住这里，您不记得我了吗？”
保安大哥面相很凶，粗声粗气道：“小区户主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除非你把牌子拿出来给我看，不然别想进去。”
随然在这个小区租了一间房，房东当初的确把通行出入的牌子给了他。但他刚刚翻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有找到那个牌子。
到底放哪儿了啊？
随然抱着脑袋蹲在保安亭窗台下，绞尽脑汁地回忆。
保安端着茶杯出来倒水，见他还守在那里，挥手赶人道：“别杵这了，没有牌子小区是不能让你进的，你可以先找个酒店呆一晚上。”
随然看着保安大哥的茶杯，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来了。
他把牌子放在清甜柑橘茶的瓶子里了！
那牌子挺小的，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就塞进饮料瓶里封着。
毕竟清甜柑橘茶是他除了身上这件风衣以外，最珍贵的东西了。
那可是他调配的第一杯茶饮。
在今天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将它拱手送人。
真是失策啊。
时间已经很晚了，随然不想这时候打扰偶像。
他看向保安大哥：“哥，可以借一下插座吗？”
几分钟后，随然给手机开机，犹豫着给房东发了条消息。
【李哥，我把牌子落朋友那里了，您能让保安通融一下放我进去吗？】
房东还没睡，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过来。
“是三单元702的小随吗？”
“是我，”随然连忙应道，“我现在进不去小区，李哥你能……”
房东打断他：“没牌子我也没办法啊，你看是让你朋友送过来还是自己先找酒店住一晚嘛。小随啊，这几个月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随然：“啊，我跟导师进研究所闭关实验，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没顾得上充电。”
“行，主要是由个事要跟你说一下，”房东说，“你这几个月都不在家吧？”
“是……但我提前交了水电费。”
“不是说你欠费，但你这样租了又不住，我又联系不上你，正巧有个租客着急找房子……”
随然一愣，着急地问：“您让他住进去了？！”
“哎哎，你别激动，听我说，”房东解释，“那人跟我有些交情，所以我……但我有跟他说好，你的卧室还有那间上了锁的房间他不会进去！你的东西我也提前帮你收好了，你别担心……”
随然心凉了一半：“那人住进去了，我交的水电费都被他用了是吗？”
“是，他后来不够也自己补交了一点，你如果介意，可以跟他商量要回来。”
没用的。
随然垂头丧气地问了句：“那个房间有人进去过吗？”
“没，你上了锁我们都没进去。你之前说那是你的个人实验室是吗？放心，除了你放在客厅的几本书，其余的东西都没被动过。”
随然之所以大二就搬出学校宿舍在外租房，很大原因是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私人实验室。
他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买了实验仪器，主要是为了研究食用茶多酚的存储多样化和茶饮搭配调制。
离家前，他刚把一批样品放进实验柜里保温培养。
他充的那些水电费，都是为了仪器能够正常运行。
此前，他曾特意改造了实验室跟外面的电路。如果外面用电功率大于实验室内，仪器就会自动断电。
不出所料，他那批样品已经毁了。
房东还在说话：“小随你在研究所不知道，最近郊区那边的房价跌得厉害，所以从上个月开始你的租金就涨了，加上11月的，现在已经月底了，你这几天记得交一下……”
随然耷拉着声音：“涨了多少？”
房东报出一个数。
随然皱了皱眉，这跟之前谈的根本不是一个价位。
“你别不平衡，上个月住你那里的那人也交了。”
“我们之前已经谈好了价格，您在我闭关的时候未经我的同意就让别人住进来，也不说叫他搬走，反而要给我涨租……李哥，这事是不是太不厚道了点？”随然忍无可忍道。
“小随你经的事少，不懂。这社会都不讲道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市价有涨有跌也是常事。我还没怪你私自改造电路的事呢……”
随然不可置信：“改电路我明明跟您报备过，也跟物业沟通协调了。”
“是吗？”房东耍无赖道，“我不记得有这事。反正你的租金已经涨了，房子也有别人跟你一起住。你要是不接受，那就退租，对大家都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在一天之内遭遇诸多变故。
学长的背叛，导师的冷眼，房东的刁难。
除了遇见偶像，一切都糟糕透了。
面前是雪一样的月色和月一样的积雪，北风吹得枝桠簌簌，却回答不了他无言的问题。
电话挂断后，随然蹲在地上，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通知栏有很多堆积的消息，随然手指停在【一键清除】上方，按下前瞥见了最顶上的那条通知。
来自摸鱼直播app。
【您关注的摸鱼主播Stream开播啦！快快上线互动投喂吧~】
偶像在直播？
随然果断点进摸鱼。
如果偶像还没睡，待会儿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牌子的事吧。
摸鱼直播加载了几秒，弹出一条红色提示。
【摸鱼主播Stream的直播间“补时长”暂时被举报封禁，主子去看看别的主播叭~】
今晚没喝，但以后总会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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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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