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那么忙，做什么跟我在这里闲扯？”
少年皱着眉头问。
神父冷笑道：“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只是不想欠钱不还罢了。”
少年几乎要翻白眼：“又不是你住在这里，也不是你欠钱，你想还什么？我可用不上你。”
神父问：“难道你还有钱？你以为，他们没有看见你跟我在同一条船上？你以为他们在你死了之后不会找我要医药费？我当然要在这里看着你，保证你不会突然暴毙，导致我不得不欠一大笔钱，没办法还清楚，这是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的大事，你以为重点在你？当然不是。”
少年有些哑口无言了，他翻了个身，试图避开神父，但是手上被扎了输液针，只能又转过来，很是别扭地低声说：“如果我欠了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神父说：“算了吧。我给出去的钱就没指望真的能收回来。除非是点外卖的时候得到的食物不匹配。”
少年懵了一下，疑惑地问：“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我听不出来。”
神父说：“不是笑话。”
他顿了顿：“算了，跟笑话也没差别。”
少年低声说：“如果可以，你要跟别人讲笑话的时候，最好提前检查一下当地风俗，跟文化不相干的东西，就算本来很好笑，脱离了本来的情况，也会不那么好笑，如果不能理解，那就可能不是好笑，还有可能直接爆发冲突了，你最好考虑。”
神父说：“我知道。”
少年点了点头：“明白。”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
神父问：“你能睡着吗？”
少年睁着眼睛说：“我在船上已经睡得够久了，现在再睡下去，我担心我一睡不起，那就完蛋了。我还想回家。”
神父问：“你真想回去？”
少年问：“难道我还能不想？那个地方毕竟比这里让我觉得熟悉，一个外地人在哪里都会被排挤的，反正我不觉得这是好事，你有什么好事？说来给我听一下，让我也高兴高兴？”
神父还没开口，旁边的人白天路过码头的摊子，听见摊主跟神父说话，看见神父的脸一下子把人认出来了，笑眯眯在旁边开口就急吼吼说了。
完了，路人还捂着嘴对躺在床上的少年笑道：“你哥哥可惦记着你呢，要不然，摊主给的工钱没什么不够的地方，他也没必要在工作之后还打听你的位置过来找你。你们兄弟的感情可真好啊，不像我家的，总是闹哄哄的，好像每天都在吵架打架，恨不得乌眼鸡似的互相吃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旁边是他的妻子：“你可算了，不知道他们怎么闹，你就随便他们闹腾，只要不闹出事不闹出人命来，我们这里地方小，事情少，还能怎么样？也不过如此罢了。总归我们还在，有住处，有工作，有饭吃，他们还可以活下去。衣服鞋子的事情都是小事，他们也不在乎。”
妻子说着，露出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路人低下头去，看着妻子，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妻子有些羞涩，推了他一把，低声说：“边上还有两个孩子在看呢，你这个老不知羞的。”
路人笑道：“老夫老妻了，怕什么？又不是亲嘴儿。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对了，你既然那么在乎你儿子，就要早点好起来，他们都盼着你尽快回家去呢。”
妻子笑道：“是盼着我回家呢？还是盼着我回家给他们收拾东西洗衣做饭顺便买点小礼物庆贺他们的生日？”
路人笑道：“你还是这样，鬼精灵。”
妻子俏皮地问：“难道不是因为我这样，你才喜欢吗？”
路人更高兴地笑起来，手却握得更紧了。
本来少年要开口解释一下他跟神父不是兄弟关系，结果看见对面这么亲亲热热两个，就不好开口，结果他们说完了，这边都没说出来。
少年一张脸都红了。
神父说：“不能说就算了，扭扭捏捏的。”
少年看向神父，瞪着他：“拜托！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解释？难道你寄希望有一个兄弟？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想从我这里攀关系去，你想见城主是不是？不然你为什么当初在小岛的岸边停船？你是故意的！难道你早就知道我想出海？你才停在那里？”
他更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差点就中了你的计了，我还以为自己应该感谢你呢。没想到，罪魁祸首就是你，我真应该恨死你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都不会纠缠你的，因为一旦得到机会，我就杀了你，别叫我抓住把柄。”
神父说：“随便你。”
少年气了一回，睡着了。
路人问：“你弟弟因为你要娶漂亮姑娘生气了？他就是年纪轻轻自己没有，看着哥哥有嫂子了，心里就馋了，他那是小孩子眼热呢。小孩子都这样，要么喜欢别人的玩具，要么喜欢漂亮的姑娘，等他长大点，给他张罗，也不算困难，你要是找不到，我邻居的姑娘不错。”
神父摇了摇头，起身道：“谢谢，不用了，我们不是兄弟，他也不是为了姑娘闹脾气。”
本来神父要说闹翻的，但是，考虑到附近就是海，闹翻不太吉利，他就没说。
路人懵了一下，神父就走出去了。
路人妻子捂着嘴笑道：“叫你胡说八道，别人都说了不是了，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生气？最近一阵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闹了，多不好抹开脸呀，我看他也是可怜孩子，你我能照顾就照顾一点，也许他们还能报恩帮我们的忙呢。”
她低声说：“我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也许他们能办事呢。”
路人点了点头，起身追了过来，没有看见神父的影子，神父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路人喃喃道：“走得可真快，这个速度，好像确实不是兄弟。”
有点像仇人，但是如果是仇人，没必要到医院来看一眼还坐下来说两句话，应该迫不及待把人杀了才对。
路人摇了摇头，回到了病房，对妻子低声说：“已经走远了，我没赶上。”
妻子眯着眼睛，虚弱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迅速失去了意识，呼吸渐渐微弱，路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旁边的机器就开始警报，尖锐地叫了起来，满屋子都是那机器的声音，外面的医生迅速赶过来，发现人已经死了，对路人很悲痛地例行公事说：“节哀吧。”
路人瞪大眼睛，抓住医生的衣服：“刚才她还在跟我说话呢！看起来精神挺好的。”
医生说：“那可能是回光返照，最后一点时间，她既然已经跟你告别了，应该走得很满意没有遗憾了，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医生说着，撇开路人的手，怕被追着打，迅速转身离开了，路人想追出去，医生走得更快了，路人一下子意识到医生的意思，顿了顿，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低下头去，缓缓回到了病房，握住妻子的手说：“对不起啊，没有带你回家，也没有让你看见儿子最后一面，还说要回家。”
话音未落，眼泪就掉下来，接二连三的。
少年都被吵醒了，睡不着，想发脾气，看见路人在那边哭得稀里哗啦的，顿了顿，没有破口大骂，只能闭上眼睛，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好像这样，视若无睹，也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路人终于忍不住，抱住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捂住自己的耳朵，试了一下，发现还能听见，就将手放下来，侧了一下身体，只当自己睡了。
神父走在路上，看见摊主和一个年轻女孩逛街，顿了顿，摊主一下子看了过来，对年轻女孩说：“那就是我今天找到的工人，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女孩顿时羞红了脸：“父亲！”
摊主哈哈大笑：“我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他没有父母，不会为难你，没有钱，必须依靠我们，似乎有一个兄弟或者朋友住在医院，肯定暂时离开不了，我们可以邀请他到家里去，他见了你，还能不心动？当地人人都说，你是顶漂亮的姑娘啊。对自己有点信心。”
他说着，拉住女儿走到了神父面前，拦住了去路，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神父想回住处。
他非常热情到有一点令人厌烦地想拉住神父，被躲开了，也不介意，大声说：“请你跟我回家去吃晚饭吧！我们今天晚上煮一大锅面，女儿亲自下厨，正好让你尝尝她的手艺，以后也能熟悉起来。”
旁边的人听了，笑道：“摊主，你好算计，女儿还在家里，就要女婿跟着家去？岂不是上门入赘？瞧这模样身板，以后肯定是个对媳妇很好的孩子了！你女儿不会吃亏的！”
女孩的脸更红了，连忙拉了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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