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接到东市那边递来的消息后,只瞅了一眼便匆匆往自家郎君的书房走去。
“郎君,东市那边来信儿了。”吴朝行至书房门外,敲了门后才出声。
书房内,谢霁玄正在一边翻卷宗一边记录着什么,闻言便问:“出什么事了?”
吴朝将手中卷成细条的信纸递过去,口中回禀道:“青莺传话来说,沈娘子最近似乎有事瞒着她们,一连几日都愁眉不展的,担心沈娘子会郁结于心,便传信来让我们查查是为了何事。”
谢霁玄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看来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我知道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一切如常便是。回信给青莺,叫她当心些,别让人起了疑心。”
薄薄的细纸条在靠近烛火的那一刻瞬间卷曲,变成一点黑灰落在烛台上,纸条上的娟秀小字也随之湮灭,再不见半点痕迹。
“诺,朝这便去给青莺传信。”吴朝行礼后退下。
谢霁玄一边整理自己刚抄录好的资料,一边想着下次见人时应该说些什么,他盼了许多年,也努力了许多年,如今终于能再见时,他的心里却生出了几分踟蹰。
良久,宣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谢霁玄才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次他都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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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檀知道自己这几日的状态不对,也在努力克服,只是一日没得到结果,她就会纠结一日。
唉……沈明檀在心里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靠在柜台边,呆呆地望着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希望看到什么。
临近午时,一辆眼熟的马车从远处驶来,沈明檀还在思考是哪家的马车,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娘子,几日不见,怎的愁眉苦脸起来了,可是店中生意不好?”
沈明檀愣了一瞬,才答:“谢郎君说笑了,今日吃些什么?”
谢霁玄不答反问:“某今日来是有事相询,不知沈娘子可有空为某解惑一二。”
沈明檀讶然,抬眸去看他,只瞧见他比平日里更为柔和的眉眼,等她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二楼的雅间里。
“谢郎君要问什么?”
窗扇开着,有风拂过,将她额间的碎发吹乱,谢霁玄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抬手欲将她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时,却蓦地惊觉自己此举唐突,转而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倒杯茶。
“沈娘子怎的如此着急,先喝口茶润润喉。”谢霁玄饮了口茶,才将有些乱了的心神压下去。
沈明檀将额间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到耳后,才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花茶清香,带着丝丝甘甜,纷乱的心绪也随之安稳下来,她看着谢霁玄问道:“谢霁玄,多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闻言,谢霁玄捏着茶盏的手指颤了颤,几息之后,他放下茶盏,回道:“能读书习武、吃饱穿暖,没什么不好的。阿眠,你呢,在宫里过得开心吗?”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问她这些年过得快不快乐,沈明檀险些落下泪来。外人只觉她锦衣玉食、光鲜亮丽,无父无母还能得享荣华,真叫人羡慕。
可谁又知晓这荣华背后付出了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要这别人羡慕的荣华,只想在边关与家人快乐的生活,简单安稳,没有尔虞我诈,不会谨小慎微。
她怕自己忍不住流泪,抬头望向窗外,深吸了两口气才答:“与你一样,不愁吃穿,也还行。”
谢霁玄坐在她对面,此时只能看见半张侧脸,她眼尾泛红,语气有些哽咽,一听便知不是真心话。
他却无法追问,不忍叫她想起那些伤心事,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茶是你亲手炒制的吗,很香。”
沈明檀怔了怔,倏而轻笑了一声,这人还跟小时候一样,怕惹她不高兴就转移话题。
谢霁玄是她刚穿过来那年冬天捡回来的乞儿,那日她出门回来时,在自家府门前看到一个浑身落满雪的小孩儿,冻得神志不清,还发起了高热,沈明檀怕他病死,叫长随们带回了府。
家中亲人宠她,见她捡了个人回来,什么也没说,还派了人专门照顾,请了大夫给他看病。大夫说他求生意志很强,吃过药烧退了便无事了。
果然,没两日他就清醒了,沈明檀去看他时,他还挣扎着下地想跪谢她,吓了她一跳,后来,她便将人养在了府上,还给他取了名,叫谢霁玄。
只是她家三年后出了变故,她跟他也就分散了,也暗中打听过消息,却没有打探到什么,也不知人是死是活。
能再见到熟悉的人,沈明檀很高兴,谢霁玄于她,到底是不一样的,那是她救下的人,名字也是她取的,在这个时代,除了亲人之外,只他与自己的羁绊最深。
“是我亲手炒制的,你若喜欢,走时带些回去。”沈明檀的愁绪散去,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日光洒进来,落下些细碎的光点,却不及她眸中的神色灿烂,谢霁玄的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浅浅地应了声“好”,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今日想吃些什么,我亲自下厨,也不收你银钱。”得见故人,沈明檀心情很好,又有了下厨的欲-望。
谢霁玄敛下眼睑,道:“你做的都行。”
沈明檀撇了撇嘴,抱怨道:“你们这种随便的客人最难搞,还得费心思猜你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做顿饭脑细胞不知道要死多少。”
她以前也时不时会说些奇怪的词语,谢霁玄已经习惯了,只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吃食我都喜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沈明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只好轻咳了一声,又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那我就随便做了”,然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雅间,连房门都忘了关上。
守在外面的吴朝见沈娘子脚步匆忙,活似后面有头狼在追她似的,很是不解,难道两人在里面吵起来?也不像啊,他没听见争吵的声音,郎君肯定也不会跟沈娘子争执什么。
那是为什么呢?吴朝疑惑地挠了挠头,只纠结了片刻,便不再想。
郎君会处理好的,自己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想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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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两人说开后,谢霁玄时不时就会来沈记用饭,两人的关系也日渐熟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没有烦心事,店里生意也不需她愁,每日都很热闹,小萝卜头们的炸鸡生意也做得很好,日收益稳定在一两左右,不用多久就能达成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立夏之后,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沈明檀这几日在琢磨着上些夏日新品。
夏天最好卖的是什么?是冰凉的饮子。一口凉饮下肚,暑气全消,怎能不叫人喜爱?
“阿姊,我们赚够五十两了。”
又是一个沈记的休沐日,吃过朝食后,沈明檀坐在堂屋饮茶,沈明安他们做完庖屋的杂活后回屋将他们装钱的箱子抬了过来。
十个铜板为一小串,十个一小串为一大串,十个大串便是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当着她的面,小萝卜头们又数了一遍,箱子里一共五十二两四百三十五文钱,还多了二两多。
“不错,你们表现得很好,所以阿姊决定提前给你们开个炸鸡小店。”
几个月过去,小萝卜头们已经不复最初那般面黄肌瘦,而是个个变得面色红润,还长高了不少,沈明檀看着他们,很有成就感,毕竟是她花钱养的。
“真的吗?!”沈明安不可置信地喊道。
沈明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小萝卜头们就围着她欢呼了起来,吵得她脑仁儿疼。
提前给他们开店一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月的表现确实好,二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在外面摆摊的话,怕他们中暑。
相处了几个月,沈明檀如今也是真心将他们当作家人看待了,大热的天,哪舍得他们顶着烈日在外头摆摊,她又不缺买间小铺子的钱。
拘着小萝卜头们摆摊,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只要他们自己上进,她还是很乐意支持的。
“先别急着高兴,我话还没说完呢。”沈明檀揉了揉太阳穴,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不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萝卜头们肯定听不见。
“阿姊你说。”沈明安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小萝卜头们闭上嘴,听阿姊说话。
沈明檀指着箱子里的铜钱说道:“你们这几个月赚的钱留一半在手里,作为启动资金,另外一半用来买铺子,不够的部分我出,但是,在你们还清欠我的银钱之前,没有工钱,听明白了吗?”
“明白,阿姊之前说过,我们都记得的。”沈明安答道,其他小萝卜头们也跟着点头,表示他们也记得。
沈明檀:“好,那这几日你们想想,要将店铺开在哪里,想好了再告诉我。”
“阿姊,我们已经想好了,店铺还是开在西市,那边我们熟,而且也有不少吃惯了我们家炸鸡的食客。”沈明安早就考虑好了,他以为还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开店,说话时还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沈明檀从不插手他们的小生意,除非小萝卜头们有问题问她,见他们已经考虑好了,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你们近几日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想买的铺子,有的话就跟我说,合适便买下来。”
沈明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阿姊,这个我们也看好了,就在我们摆摊的旁边,有一家小店铺就很合适。”
沈明檀挑了挑眉,没想到小萝卜头们这么早就开始琢磨开店的事情了,不过是好事,有目标才会有奋斗的动力。
“行,择日不如撞日,那现在就去看看罢。”说完,沈明檀让小萝卜头们将装钱的箱子抬回去,然后一起出了门。
西市那边远得很,依旧去车行租了赵大的马车,一行人坐在车里,晃晃悠悠地往西市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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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原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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