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起谢霁玄的袖袍,寒意顺着袖口钻进去,让他的神思更加清明。
宁王府里一片寂静,只有极远处的一座阁楼里透着光亮,传来似有若无的丝竹管弦之音。
谢霁玄还未开口答话,从府门里小跑出来一个侍卫,在见到他们之后,跪地行礼:“见过谢少卿、将军。”
渝州城驻军的一把手、二把手这才松了口气,他们的人回来报信了,意味着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王府已经被他们的人完全控制住了。
“起来回话,里面情况如何?”二把手问道。
传信侍卫起身后答道:“将军放心,一切顺利,咱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宁王府,各个门上也安排了人把手,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做得好,事成之后大家都有赏!”二把手高兴道。
传信侍卫:“谢将军。”
谢霁玄在一旁静静听着,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开口:“王府里肯定有密道,多留心查探一下,别让他们从密道里逃了,到时候功亏一篑,白费我们这么些天的布置。”
传信侍卫神色一凛,拱手道:“谢少卿说得是,属下这就去提醒同袍们,让他们多留神。”
“嗯,也可以问问里面接应你们的人,说不定他们知晓些什么。”谢霁玄颔首,又提点道。
传信侍卫领命退下,一把手二把手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他们本以为这位谢少卿只是个花花架子,是长安那边派来捞功的,苦力活儿都是他们这些渝州城的驻军做,不成想,几日相处下来,这位谢少卿展现出来的能力手腕,一点也不输他们这些打仗老手,甚至更胜一筹,在细节上比他们想得更为周到。
他们两人也从最开始的不服气,不得已而为之,转变成如今隐隐以谢霁玄为主的局面。
几人又等了片刻,待夜色最浓时,谢霁玄翻身下马,打了个手势:“进。”
于是,候在府门外许久的兵士们鱼贯而入,甲胄碰撞的声音掩盖在夜风中,惊扰不了已经熟睡的人,也不会让正在寻欢作乐的人发觉。
今晚带过来的人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精英,力求万无一失,余下那些人,守在城中各处,既是为了保护城内百姓的安全,也是为了防止百姓们听到动静出来瞧热闹被误伤。
虽然正常人听见不寻常的声音肯定都是躲在家里不出来,但难保有些胆子大的想瞧热闹,为了以防万一,谢霁玄提前叮嘱过,一旦发现有人在外面走动,不管是什么人,先抓起来再说。
待此事结束,审过后没问题再放人。
兵士们都入府后,谢霁玄才迈步跟着进了宁王府,一把手、二把手落后他半个身位跟着,三人往亮着烛火的阁楼行去。
那阁楼地处东南角,三人行了两刻多钟才到,离得越近,里面传出的丝竹管弦之声越大,待三人行至阁楼门前,连里面传出的调笑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舞女们婀娜的身姿映在窗纸上,魅惑撩人,只是如今守在外面的侍卫已经换了一茬,虽心神也被撩拨动了,却还能按捺得住,知道自己还在执行任务,一切都要等任务结束后再说。
“把门打开。”谢霁玄对守在此处的一个影卫抬抬下巴,示意他上前将门踢开。
影卫颔首领命,走上前去,稍微运功用力,一脚将两扇门板踢飞了。
里面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继而传来刺耳的尖叫和厉声的喝止声——
“啊——!有刺客!”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宁王府,来人呐,将他拿下!”
守在屋里的几个侍卫冲上来,被影卫那一身气势一震,拿刀的手都有点颤抖,但领头之人还是尽力克制了自己的恐惧,色厉内苒地吼道——
“保护王爷!来者何人,还不束手就擒,或可饶你一条性命,若等府中弓箭手来了,便只能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谢霁玄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淡淡地开口:“让他们闭嘴,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少,都捆起来。”
影卫、侍卫们齐声应道:“是。”
上官下令了,他们便没了顾忌,在影卫的带领下,不多时就将屋里的人全都控制了起来,一点血都没见,仿佛他们不是来抓人抄家的,而是来拜访故人的。
“谢少卿,人都捆上了。”有影卫出来回禀情况。
谢霁玄颔首,“嗯”了一声,抬脚往里面走。刚踏过门槛,就看见瘫倒在上首处的宁王,嘴里塞了一团布,整个人被捆成了一个粽子,面色通红,目眦欲裂地看向他。
谢霁玄走到宁王身边,抬脚将他踹了下去,宁王在台阶上滚了几圈,躺在铺了厚软地毯的地上,挣扎着想坐起来。
“拿开他嘴里的东西,我有话跟他说。”谢霁玄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宁王,神色冰冷,语气带着寒意。
影卫听话地走过去扯出塞在宁王嘴里的布团,然后又退至一旁。
“你是谁,一个贱民竟敢擅闯宁王府,还将本王捆起来,你是要造反吗?”嘴里没了东西堵着,宁王大声喊道,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
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形容狼狈如豕的人,谢霁玄嫌恶不已,心中又生出一丝悲哀。
就是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勾结异族祸害本朝百姓,使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与亲人天人永隔。
谢霁玄阖上双眼,又睁开,忽然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宁王有什么冤屈,等到了长安,再与大理寺的人说罢。将他的嘴堵上,单独关押。”
影卫:“诺。”然后走过去将先前那团布又塞进了宁王嘴里,与同僚合力把人拖到了一旁的小屋子里关着,指派了人在里面守着,免得被人救走了。
宁王一路挣扎着肥硕的身体反抗,嘴里“呜呜呜”个不停,却没人搭理他。
直到被关进小黑屋里,他才彻底怕了。屋里烧着暖炉,驱散了秋夜的寒意,宁王却被冷汗浸湿了衣裳,靠在墙角打着哆嗦。
去京城,大理寺……
难道他的谋划被发现了?渝州离长安那么远,他平时表现得也很安分,他那侄子是怎么发现的?
宁王有很多疑问,只可惜,如今的他已是阶下囚,无人会替他一一解答。
渝州城的驻军动作很快,不过一晚上,就将宁王府清算干净了。当然,影卫帮了不少忙,他们这些天的打探没有白费。
宁王府的家眷关在一处,下人关在一处,侍卫关在一处,这么多人,肯定不能都押送回长安,需要谢霁玄他们先审问过一遍再押解回京。
审问下人这事儿不需要谢霁玄亲自动手,影卫们就能代劳,而且个个都是审问的好手,会的手段跟谢霁玄相比,只多不少。
没几日,结果就出来。大多数人是不知情的,只是在府中当差,只有少数心腹参与。
于是谢霁玄做主,将那些不知情的人放了出去,还了他们自由身,重新找个地方当差还是去别处生活,都随他们。
而剩下的那些知情人,则要跟宁王和宁王府的亲眷一起押送回京,等大理寺的人审完之后再定罪。
来时只有谢霁玄跟影卫们,一行不过十几人,轻车简行,回去时,便多了宁王府一众,大几十人,光靠他们几个是看不过来的,需得跟渝州城驻军借人。
不光借人,还得借牢笼。他们这回来,为了不暴露行踪,除了掩饰身份的东西,什么也没带。
等一切准备妥当,启程回京那日,已是九月底。
秋意浓重,天气渐凉,有不少体弱之人已经穿上了夹袄,谢霁玄他们也准备了不少御寒之物。
渝州离长安很远,他们来时没有累赘都赶了近一个月的路,这次回去,多了不少累赘,所费时间肯定得翻倍,至少得要一个多月才能到长安。
宁王府的人还没正式定罪,不能死在途中,所以他们光是各种物资就准备几大车,以免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及时解决。
“此次多谢两位帮忙,谢某回京之后定如实向陛下禀告。”谢霁玄对来送行的一把手、二把手说道。
闻言,两人面上的喜色更甚,笑道:“那就多谢谢少卿了,您一路走好,有什么事儿叫那些小子去办就行。”
谢霁玄颔首:“留步。”
一把手、二把手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
如今四海升平,连异族都不敢轻易来犯了,他们无仗可打,便没有奖赏,升迁也无望,这次辅助那位谢少卿解决宁王府一事,想来京中会有赏赐下来吧?
哪怕不是升官,多赏赐点金银给他们也行啊,再不济,每年多拨点军饷给他们不算过分吧?
那位谢少卿说了,会帮他们在陛下面前美言,他们也派了自己人跟着去京城,总能捞点好处回来,可不能白忙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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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城发生的事,出发之前,影卫就写了信件送去官驿,打了五百里加急的标志,快马送往长安城,好让明帝知晓内情。
既是他们的职责,也能让明帝有个心理准备。
影卫们也没想到,宁王这些年看起来老实得很,没想到私底下却在筹划怎么造自己侄子的反,连十几年前的异族攻城一役,也是他谋划的。
那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人想造反?影卫们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一连几天,见到宁王时都有点恍惚,感觉不甚真实。
影卫们走官道送了信去长安,谢霁玄也送了信出去,他的信比影卫们更早送出,在影卫们的信还未送到时,吴朝就已经收到了自家郎君的信,开始在长安城散布渝州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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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顺利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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