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渝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有不知道的人追问。
先前说话那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继续道：“听说宁王一家被抄家了，这会儿估计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罢。”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凑过来听的人都愣住了，皇亲国戚被抄家了，这对小老百姓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莫不是因为之前那父女俩告的状，陛下打算治罪了？”有人想起前阵子那件父女告御状的事，猜测道。
最开始说话那人撇了撇嘴，伸出食指摇了摇：“哪儿那么简单，陛下会因为一对父女就治自己亲叔叔的罪？说出来你们信吗？”
众人想了想，然后摇头，表示道：“不信。”
这会儿讲究个亲亲相隐，意思是你知道你的亲朋好友犯错了，但是你可以不举报他，被官府发现之后也不会治你的罪。
民间都是如此，权贵之间就更不用说了，要是非得深究起来，没一个是清白的。
“那是为什么？”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就是有别的让陛下不能容忍的原因了。
最开始说话那人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些，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都过来点儿，我告诉你们。这消息也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大家伙听个乐呵。”
“行了，你赶紧说罢，别卖关子了。”有人推了他一下，不耐烦地催促道。
“急什么啊，”他这话一出，得到了众人的怒目而视，随即道，“行行行，我这不是在说嘛。听说啊，那宁王不止纵亲犯科，还贪污受贿，最严重的是……”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又往旁边看了看，才扔下一个惊雷：“最严重的是，宁王好像还要造反！”
嚯！他这话把众人吓得不轻，一时之间，全都愣在当场，没人说话。
半晌，刚听说这个消息的人回过神来，也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不会吧？陛下也没亏待他那几个叔叔啊，宁王不是在渝州过得好好儿的吗，怎么会想着造……造反呢？”
最后几个字，说话那人特意放轻了声音，生怕被外人听到，去衙门告自己一状。
虽然当今圣上是个明君，衙门也不敢胡乱抓人定罪，但老百姓们对官府衙门的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进了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谁也不想跟衙门里的人沾上一点儿关系。
“当今圣上对他们是好啊，但是有自己当皇帝好吗？”那人喝了口茶，反问道。
“说得也是，谁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的，没事儿干可不就得折腾点什么，这不，把自己的好日子都给折腾没了。”有人耸了耸肩，一脸看戏的表情。
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些达官贵人啥也不用干，就一辈子不愁吃喝，那些贵族们出了什么事儿，老百姓们只有看热闹的心。
“亏得咱们陛下英明，发现得早，没叫打起来，不然啊，这世道又得乱咯，到时候可没这么好的日子过。”有人感叹道。
“那可不，要不然先皇怎么会把位置传给咱们陛下，而不是传给别人？那些个达官贵人可不会为咱们老百姓想，咱们没吃没喝有啥，只要他们自己能过好日子就行。”有人愤愤不平道。
“要我说，这什么狗屁宁王就是活该，自己活腻了怪不得别人，抓得好！”
……
眼看众人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最开始说话那人赶紧开口劝阻：“行了行了，都小点儿声，别叫人听见了，引来官差咱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三三两两地散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茶看戏。
刚刚还围满了人的地儿瞬间空了，只余最开始说话那人和他的友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离开了座位，下楼去结了账后离开了此处。等之前听八卦那些人再想问些细节时，才发现他们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后续几日再来，也没再见到人。
没几日，宁王造反的流言就在长安城传了开来，除了造反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流言。
“这宁王真是该死，为了造反，竟然勾结外夷攻城，害死了沈国公一家，还害死了那么多守城的将士。”
沈记食肆里，食客们依旧边吃边聊最近的新鲜事儿，这回，沈明檀却不再是听八卦的心态了。
“可不是？我觉得陛下就应该判他个午门斩首，还审个屁啊！”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呸！这些个什么宁王安王的，没一个好东西，享受着荣华富贵不说，还不安分，非得搞些幺蛾子出来，他自己不要命拿根绳子吊死得了，干什么出来害别人？”有人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骂道。
“谁说不是呢？可怜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也可怜沈国公一家，全族都没了，听说只剩了个孤女，也不知道这根独苗是不是还活着。”有人叹息，替那些枉死的将士们不平。
沈国公家的独苗沈明檀，听着食客们的谈论声，怔愣了好几天。
她以为这世的家人是为国捐躯，却没想到他们只是死于一场阴谋，为别人的野心买单。
将士们拿命守护边关，守护城池，只为保山河太平，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让世道安稳。他们没死于保家卫国的战场，死在了一场本不该有的阴谋战役之中。
多么可笑，多么悲哀。
沈明檀觉得自己眼睛很疼，心口也很疼，疼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她这几日，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
阿爹带她骑马，阿翁教她练剑，阿兄们带她出去逛街，给她买糖葫芦和各种小玩意儿，这些她本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却在这些天里，无比清晰的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心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麻木又空荡，时不时的还很疼，疼得她想掉眼泪。
这样恶心的人为什么能活到今天？老天爷为什么没有一道雷劈死他呢？这是沈明檀这些天最常出现的疑问。
陆莺是最先发现沈明檀状态不对的人，想劝她在家歇两天，没劝得动，沈明檀坚持要来店里，她说，她想听听还有什么新鲜的事儿，让她开开眼界。
说这话时，她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面色惨白。
陆莺觉得，鬼要是见着她现在这副模样，估计都得吓跑，还会想，怎么遇上个这么怪的人，比他们鬼还像鬼。
不过这状态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沈明檀梳妆时发现自己脸色不对，怕吓着客人，便给自己上了妆。
别的女郎上妆是把自己往白了画，她上妆是为了遮住自己白得过分的面色，扑了粉，点了胭脂，又涂了口脂，整个人才精神些，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
太极宫，紫宸殿。
明帝坐在桌案前，案上摆满了奏折，有些是公务，大部分是参宁王的折子。
宫外的流言他也听说了，养了那么多影卫不是用来看的，流言刚起时影卫就来禀告了，却依旧没能抓到散布流言的人，仿佛这些流言全是凭空而来一般。
等长安城的流言甚嚣尘上时，渝州城那边的消息才送到，与流言一模一样，摧毁了他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
明帝闭上眼，捏了捏眉心，疲惫一瞬间涌上来，将他素日里笔直的背脊压弯了些许。
他的大伴太监桂顺连忙奉了杯热茶给他，又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口中劝慰道：“陛下歇一会儿罢，龙体重要。”
明帝长叹一声，端着茶问了一句：“桂顺啊，朕对皇叔们不够宽厚吗？”
闻言，桂顺心中一跳，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恰到好处，面上的神色也未变分毫，斟酌着回道：“陛下是最宽厚仁慈不过的，奴能伺候陛下，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呢。”
明帝似乎被他这个回答逗笑了，语气比先前好了不少：“你的意思是朕的那些皇叔们不惜福咯？”
桂顺呵呵笑了两声，没有答话，转而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刚刚差人过来传话，让您处理完政务去立政殿一趟呢，皇后娘娘有话跟您说。”
明帝也不跟他计较，顺着他的话回道：“你遣人过去给皇后回个话，就说朕待会儿过去用暮食。”
“诺。奴这就派下面的小子去。”
明帝处理政务时，是不让外人候在殿内的，只留桂顺一人伺候，这会儿要派人传话，只得桂顺自己出去。
桂顺离开后，明帝收起了脸上的一点儿笑意，目光沉沉地盯着桌案上的奏折，浑身散发着属于帝王的威严。
当年他羽翼未丰，为稳固手中的权力，坐稳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对待他的那些皇叔们只能以安抚为主。
如今他大权在握，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帝王了，若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他不介意让自己的手上沾点儿血，叫他们认清现状，知道这个天下由谁作主。
杀鸡儆猴，那只“鸡”还自己傻呵呵地送上门来，他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都对不起自己那位宁皇叔的好意。
用一个不知足且不忠于他的人的命，换天下百姓的民心、将士们的忠心和臣子们的敬重之心，这笔买卖该怎么做，他闭着眼睛都能选。
桂顺回来时，瞧见自己主子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惊得他立马低头弯腰。
看来主子已经做好决定了。
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后面的更新时间应该都是晚上9点过后，写完就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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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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