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霜在后宫里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了云朱殿,又是那位说一不二的国君。
都城中的虐杀案顺利告破,背后却牵扯出了更要命的事情:
经那杀人者供述,他之所以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因为他入了一门教,教义里便是主张通过将人“分离”的方式达到净化体内污邪,乃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之举。
而这邪教也确实是从南方传来的。
于是顾不得嘉奖督察府,云照霜马上将吴掷声和一众骨干派往南方继续调查邪教一事,由他的副官暂代吴掷声的位子,又顺便提拔了玄妙等人补上空缺。
这样一来,吴掷声一派显然是被架空了,吴掷声不得其解为何国君要突然如此行动,可也没有办法。
毕竟追查案件,确实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也在百官之中引起了些轰动。
托云照霜的福,叶如熏为案件画像、协助抓获犯人的事情在都城中算是传开了。此举犹如平地惊雷,几天之内引起了相当讨论,这些讨论大都集中在——
叶如熏已经是深宫里的妃子了,还参与宫外的事情,真的合乎礼教吗?
当然,这些讨论大都私下进行,因为是国君本人下令让叶妃做像,而且结果也显示了叶妃画技高超、确实帮助督察府抓到了犯人。
那么如果再计较这件事,就不大讨喜了。
至于国君为何要在吴掷声已经找好了画师的时候、突然插手让叶妃来做这件事,大家也都想法一致:
叶妃实在是太得宠了,她只要稍稍这么一吹枕边风,国君就马上允了。
那么,这朝中马上要得势的是谁,还不明显吗?
叶国公门前宾客更是络绎不绝,叶善恩这些日子里春风得意,只觉得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
在朝堂上,国君也确实将左右两相的部分事务都分配给国公处置,惹得旁人眼红不已,恨不得都将女儿送进宫中才好。
不过叶善恩本人倒不觉得自己是靠女儿才得到了这些恩宠。
让叶如熏进宫,本身不也是他的一步棋?如今见效了只能证明他行事得当,若不是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国君又怎么会分权给他呢。
叶善恩越发得意起来。
他这一得意,最受威胁的就是两位丞相。
丛媔贞在朝中本就相对势微,叶善恩掺了一脚倒没太大影响;真正气急败坏的是杨泰和,他近乎被分走了三成话事权,私下里没少发怒。
本来前几日,不知道为何被调往御史台的秦朗才递了三封折子弹劾杨泰和这边的两位侍郎,谁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善恩的得势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如果再看不出来是国君要将矛头指向他,那就太愚蠢了。
杨泰和虽然心中窝火,但行事马上低调下来,向云照霜传递着安分的信号。
虽在朝堂上安分了,杨泰和私下却没有安分,和朝臣们会面喝茶时,总会旁敲侧击地提起:
“倒是听说叶妃让国君很是满意。”
坐在他对面的礼部尚书李复,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叶妃未出阁时就是都城中的第一美人,容色倾城又才艺卓绝,让国君喜欢是当然的。”
“国君才多大岁数,能见过多少女人。”杨泰和却是轻哼了一声,“李尚书想一想,后宫中只有这一个妃子,国君当然只能宠这一个。”
杨泰和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杨顷。
所以李复不知道他用意如何,干脆不出声了。
今日是杨泰和邀了李复来丞相府做客,现在偌大的茶房里只剩下杨李二人相对而坐,面前各自一杯美茗正悠悠冒着香气。
不说话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可见外面经过一两道人影,转瞬又陷入寂静。
到底也是左相,朝中除去国君外最高处的人,轻易是不会请人到府上来的。
在弄清楚他的意思之前,李复不打算说得太多。
见他不开窍,杨泰和又说得明显了些:“春日宴时,听闻李尚书的千金也出席了,难道李千金比那叶妃就逊色几分吗?”
李复不卑不亢:“我家小女如今在女学之中,虽没能入宫,将来也能在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不觉得比叶妃差到哪里去。”
“哈哈!做女官么?如今朝堂上除了那一个丛媔贞,又能看见几个女官担任要职呢!”
杨泰和恳切地说着:“而且,难道李尚书就舍得让女儿去吃那个苦吗?你我都是做官的,做官有多么不易,难道李尚书不清楚?”
李复向来疼爱女儿,杨泰和这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于是李复话匣子也打开了些:
“我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也不能因为我自己舍不得,就拦着小女的锦绣前程不是。”
“唉,入宫为妃还是比做女官要容易啊。”杨泰和叹了一声,“不说那国君夫人的位子还空着,你看叶妃只是个妃,如今不也盛宠在身,连带着叶国公都受了提拔吗?”
“叶国公受了提拔,杨丞相可是受影响了?”
杨泰和愤懑道:“别说是受影响了,我这日子可真是难过。李尚书,我若是有个女儿,千方百计也一定得送进宫里去,不仅这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做父亲的也是无上荣光啊!”
李复又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想过让李于莹入宫的,若非如此,当时就不会带着他去宫里参加春日宴。
杨泰和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特意邀了李复来喝茶,实际是想再激一激他:
瞧瞧,若宫里那个不是叶妃而是李妃的话,你现在得多荣耀啊。
李复闷着头又连喝好几杯茶,终于抬起头来,语气里多了些投靠之意:“求杨丞相明示。”
他也不是傻子,既然杨泰和叫他来了,又说了这些话,当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李尚书,你我年岁相仿、官职相近,我就称你一声贤弟。”
杨泰和面上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无限慈爱地望着对面的李复,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深深的算计。
他的眼睛明亮极了,那是一种目的即将达成的希冀,此刻也不用再遮掩什么。
“如今叶国公倚仗着叶妃得势,对我自然是不利。你呢,又心疼女儿来日要在官场打拼。那不如我帮衬你一把,将你的女儿送入宫去,你我的关系可比跟叶善恩牢靠得多,这样一来对三个人都有好处,贤弟你看呢?”
李复一拱手:“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后宫不得干政,叶如熏却如此光明正大地插手了督察府的案子,这既是恩宠,也是话柄啊。”
杨泰和意味深长地叹道。
“我可以针对这一点谏言,可叶妃盛宠在身,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扳倒。”
杨泰和知道,这是在暗戳戳地跟他借势了,应答得也很干脆:“我自会让人同你一起谏言。也不用扳倒谁,只要将侄女送进了宫,国君这年轻气盛的又没见过几个女人,得宠不是简单么。”
李复微笑。
两人默契地共同举杯,以茶代酒,杯盏之间轻轻一碰,发出声脆响来,这就算是约定既成。
-
叶如熏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她。
云照霜已经好几日不曾来到清然居喝茶了,有次叶如熏在花园中遇见安茗知时,安茗知只说是国君政务繁忙。
叶如熏总觉得并不是这样。
莫非是她之前对云照霜太刻薄了,云照霜被她突如其来的道谢给吓得……?
呵呵,还是莫要做这种梦了,大抵国君这几日确实在处理什么事。
也罢,反正她要说的话已经说了,云照霜怎么想怎么做也不怎么要紧。
日子大多闲暇,叶如熏极偶尔地去洛思宫找徐婉婕说两句话,其余时间都自己待在清然居里歇着。
不过这几日,她倒是拾起了爱好,实在无聊时就在桌上铺开张纸,然后作画。
叶如熏本来就不怎么让宫女太监随便进殿来,乐得清净无人,正好也方便她做些大逆不道的“创作”。
窗外暖光正好、和风融融,窗内叶如熏一手托腮、一手执笔,眯着眼睛在纸上细细地勾勒着人体线条,那些曲线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叫人脸红心跳的内容,采珠一般是不敢在旁边观看的。
根本不好说到底是哪边的春色更惹眼好吗。
“采珠,替我磨些墨来。”
采珠有些脸红,低着头走近叶如熏身边,捧起桌上的砚台准备开始磨墨。
她原先是能忍住的,可叶如熏在一旁不仅作画,还时不时发出些赞叹声,实在是让采珠太过好奇了。
只、只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太……
采珠悄然将视线抬起,刚触碰到叶如熏笔下的画面就小小地惊呼一声,然后连忙别过脸去,脸蛋更加红了。
那纸上,怎会是一个裸身女子沐浴的画面呢!
一个没有五官的裸身女子赫然鲜活于纸上,半个身子没入水中,体态舒适又闲散,身体上那些饱满流畅的曲线当真是太逼真太灵动……
采珠觉得自己不纯洁了。
叶如熏笑骂:“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你不洗澡吗?”
“可是她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稀奇什么,你洗澡的时候穿衣服吗?”
采珠死死抿着唇,不说话了。
可是她心里一点都不服气,说真的,若作了这幅画的人不是她家小姐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这人就是个变态……
她安静地替叶如熏磨着墨,叶如熏继续画。
还当真是不巧。
叶如熏纸上的墨渍还未干,主仆二人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安茗知尖锐的声音。
安茗知出现在这里,那多半是云照霜也会出现在这里。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脚步声显然不只属于一人,而且其中一人的脚步沉稳又迅速,节奏极其规整,叶如熏在宫中只听过一人的脚步声是那样的。
可不就是云照霜本人!
国君缺席几日,怎的今日突然就来了呢!
还是这么个时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不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