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摇利落站起来,抓起自己的剑别到腰间,扶春剑极为通人性,乖乖隐了形貌。
他脸颊红扑扑的两团,不知是刚刚害羞导致还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成的,朝迎泽一笑,两排整齐的牙更加白。
答道:“师尊说剑鞘比剑更重要,让我不要随便对付,得再去找点好料子。”
迎泽便点了点头,料到风寻木大概是看过景摇的命相,所以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他急着处理沈琨吾的事,没空在这里多寒暄,便和小龙道过别,要去做自己的事。
他走得匆忙,没注意到景摇一直紧紧盯着他背影看。
眼神颇为贪婪。
扭头,却对上风寻木那双幽绿的眸。
她一手收扇,另一手捻住一片雪,也是惊奇,凛凛寒风到了她手中竟似停滞,那雪服帖地在掌心莹莹发着光。
笑了笑,似是提醒:“别看了,闹腾这么久还不够吗?”
景摇先行了礼,方问她:“师尊可知道战神……”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
一合掌心,风寻木闹着玩似的逗他玩:“哎,说那些做什么,也不嫌费力气,我给你变个魔术看不看?”
她再抬手,掌心的雪竟然丝毫未化,依旧润润泛着光。
“知道吗?这叫落掌无痕。”
景摇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什么,想开口问,面前的绿衣神祇却转身即逝,不见踪迹。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际的隐去的剑,用手指轻轻擦了擦。
·
魔域自然没有雪,楚江寒又不知躲在了哪枝梧桐上。
迎泽着急忙慌过来,一进结界就大喊:“师尊,师尊!!!”
“乱喊什么。”
他怔了下,一扭头,绯衣的魔尊正遥遥站在结界外,手里提溜着几道剑气。
剑气嘶嘶吐着黑红色的烟,楚江寒手上用力,捏碎之后又是淌了血似的暗金色。
“琨吾醒了……”迎泽来得太急,身上裹挟着浓重的水汽。
楚江寒蹙眉,先问:“你身上怎么带着水风?”
又说:“火烧眉毛的时候都要到了,谁顾得上她。”
“铃山带来的……”迎泽声音发颤,“她果真忘了,怎么办,师尊,她的封神印是金色的,可是为什么会醒来?”
“我不知道。”楚江寒团垃圾一样把那几道剑气卷在一起,丢到梧桐树旁边。
站直,摩挲着他手上的玉扳指,同他徒弟道:“许多事都是没办法的,我早同你说过,先顾好你自己。”
迎泽侧目去望他,却看不到什么情绪,他师尊似乎早就死在了千年之前的神魔之战里,留下的只是空壳和偶尔的还魂。
他很久没见他师尊用剑。
但是,剑法一道,他师尊也曾是世间不出其二的天之骄子。
“师尊……”迎泽失魂落魄看楚江寒,心中闪过浓郁的无助之感,“我应该做什么?”
楚江寒眉心平缓,可眼底的疲倦却无法掩盖,更像说气话似的:“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再胡思乱想你就去人间吧,要不就去找个相好的处一处。”
“否则别随便离开你的道场,也不要总想着做什么了,什么都用不着你去做,我在这里守着能出什么事?”
迎泽站在远处的梧桐树下,看着他师尊变出一把铁锹,一锹一锹铲开土,抓起旁边的剑气埋进去。
然后点血画符,盖住那鼓起的一块。
剑气狰狞着爬了几下,随后被那道凶狠血气压过,哑了声消弭在土里。
怎么能不想呢?
凤凰血总有用完的一天,可谁知道下一次的劫会是什么,是封挚友,还是失至亲,亦或是丧道心?
许多事其实心照不宣,迎泽知道他师尊想的是什么,他师尊神魂不全,神力削半,神骨全碎,便想着自己再死一次也不算亏。
可是他呢?
他也不知道,可他不想再如上一次那样,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以身祭天。
他降生时,他们都说他是天降的一线生机,是这天底下最后一位先天神祇,可是他三千年来却遍寻不到所谓的“一线生机”。
景衍说得对,或许他不配当一个神。
正想到伤心处,楚江寒却催促他:“快回你的道场,你神力有异,在这里待着干嘛,这么想给他们当养料?”
迎泽朝他拜了三拜,一拜更胜一拜的郑重。
楚江寒丢掉手里的铁锹,问他:“你又要给我裹什么乱?”
“早些回去,别给我天天想点有的没的,就算该死,那也该着天帝早点殉道,哪轮得到你?”
迎泽轻声问他:“师尊,为什么轮不到我?”
他凤眸含锐,眼角又显出水神特点,勾出雾气缥缈,看得楚江寒心中一窒,他手指紧扣,含糊道:“我说轮不到就轮不到。”
“师尊!”迎泽提高声量。
“回去!”楚江寒比他声音更拔得更高,“亏我还以为你在凡间待得长进了,结果呢?”
他无奈,连训带劝:“你每天想那么多没用的事,且不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区区几道剑气就让你要死要活吗?你是先天神祇,沉住些气,何况就算到了真要谁去死的时候,你想没想过你死了这万千生灵又怎么活?”
“阿泽,你得知道,你是水神。”
·
好说歹说,楚江寒刚把自己不省心的徒弟劝走,转身却看到一道残影,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正见那绿衣少女踏破虚空,慢慢走来。
朝他说了句:“哥,好久不见。”
楚江寒说:“你等我会儿,刚放了血,有点晕。”
少女挑了个梧桐枝爬上去,说:“我不急。”
·
刚走到雪凌山,迎泽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雪凌山上的雪是没断过的,那雪向来寒冽,今日却隐隐沾了点血腥气。
道场之中,诸事皆明,迎泽打开神识扫视,正见晚波蓝衣的高挑青年站在山口。
似乎是看到他回来,遥遥拜了一揖,青年眉目温润,眸光沉静,脸庞略显清瘦,肤色白皙,捧了书似乎就是刚考完试回家的书生。
唇弯着,笑声却不重:“阿泽,许久不见,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来了你这里看到没人,刚要怪小琼胡乱传话,扭头却见了你。”
迎泽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温润面庞,万千思绪闪过,最终也笑了笑:“好久不见,宣元哥。”
沈宣元满脸歉意:“听说琨吾醒了,在铃山闹了一通,他们说你去了处理的,我本以为你还在凡间不信呢,只抱着点微弱希望过来看看,想着请上一罪。”
他拍拍迎泽的肩膀:“幸而没与你岔过去。”
迎泽惊讶:“你竟没看神域的消息吗?”
“神域消息……”沈宣元微微一顿,白净面容闪过几丝赧色,“说来惭愧,我这些年几乎都在凡间,没怎么回神域,平日也无暇顾及传音。”
他是和沈琨吾同源的战神,天地间第一把剑,虽然神力天生弱些,但这千年里也不敢松懈一分一秒。
然而战神职位终究缺了一个,凡间朝代更迭,十年小战,百年大战,他没空回神魔战后还算太平的神域。
甫一回来,竟是为自己的妹妹请罪。
迎泽心中愧疚:“与你有什么干系,我当年既然封了琨吾阿姊,她生气些也是没法的。”
“我虽不知当年事细处如何,”沈宣元摇头,捉住他的手腕轻拍,“可既然若木姐姐都点了头,你又何必自责?”
“说到底,若要封了战神,也合该先从我这个当兄长的开始,只是我……”沈宣元重重一口气叹出,“只是我这把破烂身子骨,算了,不说也罢!”
“但今日,我必须得和你道歉,阿泽,我对不起你。”
蓝衣缥缈,洁净无垢,沈宣元却含着泪要跪下,他身体清瘦过分,一往下戳,便如风中柳絮飘荡,惊得迎泽慌乱去扶他。
却无论如何拦不住他往下跪的膝,他说:“阿泽,是我无能啊,管不住神魔战也就罢了,还管不住凡间的战,我合盖替了琨吾去沉睡啊。”
厚厚雪层打湿他的轻薄的晚波蓝长袍,洇出深深痕迹,沈宣元受不住寒,边说边咳,迎泽离他越近,他咳得越重。
迎泽只好敛去自己身上水汽,再去扶他,沈宣元说:“不必扶我,区区一点雪,哪里比得上你师尊神魂撕裂的痛!”
“我无颜面再去见你们师徒两个啊,更没脸去劝一劝琨吾,废人一个,怎么敢逞这兄长的做派!”
说到这伤心处,那汪泪怎么也止不住,如失了线的串珠,他哽咽着断断续续说,迎泽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沈琨吾神魔劫前沉睡后,沈宣元就开始独自处理战事,但他天生体弱,神力也弱些,对凡间的战自然没什么掌控力。
这几年愈发严重,赶上凡间各族交战,朝代更迭,细细一算才觉吓人,这战火竟然已经百年没断。
也就是这场百年战争,信力过强,杀孽太重,唤醒了昆仑山下的沈琨吾。
迎泽听完蹙眉:“信力,竟然会影响封印吗?”
沈宣元重重一叹,刚欲说点什么,不远处道场山口忽然翕动。
有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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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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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来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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