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逞强了，你嗓子都哑了。”
殷郊看着姬发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指痕，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都开始疼了。
“你乖乖站在我身后，放心，哥在这儿。”
殷郊带着帽子口罩，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过于漂亮的眼睛。听到这话的姬发猛抬头，对上了那双眼睛——真诚，笑意，是一双相当善良的眼睛。
一双从来不会被他遇见、用那样眼神看他的眼睛。
随着殷郊转过身去，姬发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掩盖住，看不见对面的古蓝，他仿佛被隔离在了这个背影所创造的安全区。
姬发脑子一瞬间如同短路了一般，居然没有正常运转起来，而是呆呆的看着殷郊的背影。
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面前。
后来姬发回想起这个画面，他发现除了那个占满了他眼瞳的背影，他几乎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以至于当时殷郊说了什么，怎么把古蓝给弄走的他也不知道。
回过神来时，那双善良而真诚的眼睛冲着自己弯得像月牙，清朗和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哥们儿，诶！回过神了！没事儿了，哥把他吓走了。”
“……你把他吓走了？”
姬发不动声色的转动了一下眼珠，站直了身体，拉开自己与殷郊的距离，也想逃离这过于浓郁的橄榄香。
一个处心积虑想杀死殷郊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受害人给吓走了？
“他是12环城的无业游民，在这儿没有正当理由，一听说我要报警就跑了。”
殷郊乐观的解释着，发现姬发只是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被报复，一直好言安慰着。絮絮叨叨的男人丝毫不知道，盯着他不说话的姬发是在怜悯着自己，刚刚经历虎口逃生。
姬发揉了一把脖子，看了眼时间：“你刚才有事找我？”
姬发这么一说，殷郊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他刚才是来拿车的，结果进去了发现没有人，只有一个睡着的醉鬼，一出来就看见姬发的背影，正想问问他是不是这个修车厂的人呢，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个事儿。
“我是来拿车的。”殷郊摇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刚刚进去老汤姆睡着了，没有值班的人。哥们儿，你是这里的人吗？”
“嗯。”
姬发点点头，带着殷郊往里走：“跟我来。”
笑眯眯的跟着姬发进了修理厂，殷郊丝毫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
拽了拽口罩，他呼了几口气，低沉的呼吸声让前面的姬发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太不透气了，殷郊想着，回头还是找几个保镖吧，天天这么捂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辆雪白的车就是殷郊的，基本上已经保养完毕，再洗一下就能交车了。姬发安排殷郊坐在不远的沙发上，递过来一瓶散着冷气的水。
“你先等十分钟，洗个车。”
拿着水瓶的手指并不纤细，指尖可以称得上粗糙，但是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水珠浸润在指尖，让人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大学的球场上。
“好。谢谢你的水。”
殷郊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姬发边走边脱的背影，又呆住了。
将背心给脱了，穿上工作的围裙，姬发丝毫不在意这里还有个外人，大大咧咧的换完就拿着水枪开始洗车。
这下子水珠难免溅到皮肤上，健康麦色的肌肤上水珠滑下，额前的头发也被打湿，被姬发随手捋了上去。
阳光打上去，好像一尊书里的古神像。
殷郊连水都忘记喝，盯着那边在阳光下皮肤好像闪闪发光的人，他第一次意识到，长发男人——不，长发、湿发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性感。
他要不要也留个长发？
戳了戳下巴，殷郊开始幻想自己留长发的样子，视线却仿佛被粘在了那边姬发的身上似的，迟迟没有挪开。
说是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姬发洗好车整理完毕朝着殷郊这边走过来：“洗好了，你可以开走了。”
“……哦哦。好。”
殷郊站了起来，为自己居然盯着别人洗车盯太久这件事而懊恼不已。坐进车内，将车发动起来，殷郊降下车窗，冲外面的姬发道：“谢谢你啊哥们儿……车洗的不错。”
“嗯。”
“保养的也不错。”
“这你能看出来？”
姬发眉梢微挑，殷郊仿佛听不出他的调侃，乐颠颠的点头：“嗯嗯，好着呢……你这手艺真没得说
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下次我保养就找你了。”
车内氤氲着清洁剂的蓝莓味儿，明明有更适合男性的香型，也不知道姬发怎么想的，挑了这么一个甜津津的味儿给殷郊。以至于这会儿殷勤的索要联系方式的殷郊看起来，像一个没头脑的傻白甜。
姬发将双手撑在车窗边儿上探下身子，忽的和车里的人对上了正脸儿，两丸黑眼珠带上了笑意：“下次你就别自己开车了，找保镖吧……”
说完立即直起腰姬发拍了一把车窗，嘴形无声的说道：“殷郊。”
“？？？”
连忙抹了一把脸，确认了口罩帽子都还在，被掉马满脑袋问号的殷郊纳闷极了。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那边姬发已经走了。
也没要到联系方式，举着手机动了动身体，看着姬发走开的背影，想探出身子喊住人，又被安全带给绑住了动不了。
等他解了安全带下车时，姬发已经不在这间厂子里了。站在原地的人有些怅然若失，抓了抓头发还是回到了车上。
引擎发动，雪白的车子驶离了修车厂。没一会儿，套了件黑色背心的姬发站在刚刚车子停着的位置，鼻尖微动，还有蓝莓的甜香。
指尖捻了捻，仿佛有夜色流连。最终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
想雇佣保镖这件事殷郊已经琢磨了一段时间了。原本是出了院他就打算找来着，但是后来几天都没有意外发生，而且晚上那个变态也不来了，这让他又有些犹豫。
主要是他不太习惯和人住在一起——保镖都雇佣了，那肯定得贴身啊，不然半夜怎么防变态？
浏览人才市场的殷郊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变态是个不定时炸弹，那些「意外」在他看来也不太像是意外，一次两次就罢了，这么多次针对他的行动再看不出来就离谱了。
殷郊睁开眼睛，伸出手，指尖恰好点在了屋顶玫瑰窗的中心，睫毛下微动的眸光流传。
“只要神庙还在工期，我大概就不会有安生日子。”
神庙的建设，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找保镖的事儿，必须提上日程。
-
发现殷郊老老实实在找保镖这件事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半个月前见面后，姬发没有再在夜间行动了——他在应付古蓝的骚扰。
前飞行队员古蓝那一派的基本上都被姬发送进了牢里，但是不代表古蓝就没有同盟了。想要殷郊死的不仅仅是古蓝这一派，这种纯种傻笔还真不少，前飞行队里就占了一大半。
姬发每揍跑一伙人就要感叹一次，怎么以前没发现身边这么多智障呢。
重新加入其他的反神庙阵营，古蓝地位虽然不如从前，但是比起势单力薄的一个人，重获组织助力的他还是有些人能差遣的。这家伙最近重心不放在刺杀殷郊身上，反而总是来找姬发的麻烦。
半个月的骚扰让姬发烦透了，关键是这种时不时过来砸场子，很影响老汤姆的生意。
“我真觉得没什么，你不用走。留下来吧！”
老汤姆堵着门，视线落在姬发拿着简单一个背包的行李，脸上都挤出了褶子：“姬发，我敢保证没有哪里再有我这里这么轻松的活儿了。”
“汤姆，你应该了解，他们并不是什么善茬。”姬发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古井无波的眼神已经告诉了老汤姆答案。他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拉上拉链背好书包：“在我走之后他们如果找你的麻烦，就用这个对付他们。”
姬发走到门旁边，侧头看着老汤姆，嘴角微动，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了，汤姆。”
牢牢着这门的老汤姆缓缓放下手，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但还是尊重姬发的想法——他也知道，姬发是不想连累自己，“好吧好吧。我的联系方式你有的，需要我老汤姆的时候，随时联系？”
“嗯。保重。”
拉开门，属于姬发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除了桌子上的盒子，这里仿佛从未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活成生活的边缘人啊……轻轻一关门，一点痕迹就没了。”
-
殷郊有些暴躁。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是拜托工程队里另一个教授代他面试保镖的。然而，来的人都不是很理想。
要么空有一身肌肉，实际上连神庙的安保都打不过；要么精通各种武器，但赤手空拳还不如殷郊力气大，没了武器到时候还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总之目前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方禾让大家休息五分钟，自己进了里间，一进去就看见浑身冒怨气的殷郊，坐在他对面，方禾忍俊不禁：“再看看呗，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殷郊抓了把头发，整颗脑袋都有些炸，一头自来卷直愣愣的竖起来：“不至于吧，刺杀的一群人都是精英，我想找个保护我的……就这些个样儿？天要亡我啊！”
“下午再面面，你别着急……实在不行，你去找找那位？”方禾对上殷郊看过来的视线，眨了眨眼睛，用手指了指上面，口型无声：“国王。”
殷郊脸色收敛了不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方禾一愣，随后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殷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接着面试。”
屋子里只剩下殷郊一个人，霎时间没了声音，冷清的有些空洞。
原本怨气直冒的殷郊面露倦色，靠在椅子背上，两眼放空的看着屋顶。
时间仿佛都粘稠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将他吞没……
“卧槽！！！”
“砰！”
“啊——！！疼疼疼疼！！松手松手！！”
“牛逼啊！”
“牛逼啊——”刚走没一会儿的方禾突的又杀回来，门被“哐叽”拍在墙上，原本一室的疲惫被彻底给挤出去。刚刚靠下去的殷郊被吓的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扒拉了一下头发一脸懵的看过去，对上方禾火热而激动的视线，心里一喜，缓缓道：“……有着落了？”
“何止啊！”方禾一把上前将殷郊薅起来，双眼放光的朝外走：“这小子简直是战神啊！”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面试厅，方禾激动的指着正把一个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男人的背影，几乎尖叫：“就是他！太猛了卧槽！！”
被拽的一个踉跄，殷郊站稳了顺着方禾的胳膊看过去，眉间轻动，只觉得那高挑的背影有些眼熟……
“诶他叫——姬发？挺古老的姓啊。”方禾用胳膊肘怼了怼殷郊，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开眼笑：“这小子战斗力惊人，刚才一分钟不到，直接撂倒这一排保安，完全看不清他是怎么动的……有他在，你的安全有着落了。殷郊……殷郊？”
说一长串子话没人回应，方禾纳闷的抬头，结果发现面前的人盯着姬发走了神。方禾伸出手在殷郊眼前晃了晃，殷郊脑袋下意识往后一缩，看了过来，方禾说道：“你认识啊？都看入神了。我说的什么你听见了吗？”
“啊？哦，听见了。”殷郊揉了揉鼻子，想起来上一次见面的场景，这么突然的又见面了让他莫名的有些不自然，但是心底那雀跃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往外冒，咕嘟咕嘟和泉眼一样。
“我认识他。”
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而已。
“你认识？”方禾转头去看姬发，那边战斗结束，姬发正坐在边上仰头喝水。方禾又转过来，无语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游戏吗？你俩认识你直接找他不就得了？一个满世界面试，一个跑来应试，我看你们真是闲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和你说不清楚。”
殷郊嘴里糊弄着，眼睛却一刻也没挪开过那个方向。拍了拍方禾的肩膀，殷郊话音落下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我去打个招呼。”
“剩下的还面不面啊？”
殷郊摆了摆手，操着老妈子的心的方禾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大厅外面瞄了一眼剩下的人——方禾果断转身回屋，喊来助手，让她通知剩下的人都回去，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
这剩下的歪瓜裂枣，小李都是哪找来的？有一个都瘦成了纸片人了，两眼凹陷，真的不是那啥吃高了吗？
这边殷郊带好了口罩，助手小李已经将其他面试者请了出去，整个大厅就他们俩了。
“你叫姬发啊，这个姓氏现在可不常见了。”
身边飘过来消失了半个月的橄榄香，姬发侧过脸，正好对上正在摘口罩的殷郊，他笑眯眯着，仿佛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似的：“原来你打架这么厉害啊！”
姬发的丝毫不掩饰的上下将他看了个遍，在对方全然不在意这失礼的打量，相当宽厚的视线里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又见面了，殷郊教授。”
“别这么客气，叫我殷郊就行。”
殷郊将口罩折吧折吧塞到了口袋里，耳边姬发特有的些许沙哑的声音闯进他耳朵里：“怎么现在才找保镖？”
“忙啊，都忙忘了。”殷郊下意识打了官腔，对上姬发似笑非笑的眸子，他忽然有些别扭，客气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露出了发愁的表情：“找不到啊！你根本不知道找一个靠谱的保镖有多难！”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问题对方一个都没回答，而自己全然被对方带着话题走，殷郊坐在姬发旁边暖烘烘的像一只大型犬。本就体热的姬发朝旁边挪了挪，碰到殷郊胳膊的那只小臂似乎都麻了起来。
指尖又开始捻着，姬发不动声色的用余光将身旁的人贪婪的看了个遍。
“不过，你这么厉害，那天怎么会让人欺负成那样啊？”
殷郊又去看姬发的脖子，他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看不出来痕迹了。想起那天的情形，这让刚刚见识到姬发的厉害的殷郊有些难以相信——这两个人真是同一个人吗？
一个眼泪盈盈的，一个威猛无比的。
揉了一把胳膊，姬发不在意道：“着了暗算了。”
“那难怪呢。”
殷郊自动把姬发没说的话给他想好理由。这么一会儿殷郊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既解决了保镖的问题，还和姬发又重新见到了，这让一直浑身冒怨气的殷郊多云转晴了。
“你怎么不在老汤姆那里工作了？”
“有更高的工资，我为什么要在那里。”
姬发笑了笑，“你开的价格很高。”
殷郊挠了挠鼻尖，看着姬发却没说话。好一会儿，姬发的笑容都下去时，他才有些期期艾艾的问：“姬发，我没有用我的身份来招聘，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还有，上一次，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后来，两个人在一个山沟沟里避难时，面前窜出来了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姬发受了重伤，靠在树边，健全的殷郊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以为这把死定了，做好心理准备的姬发眼前一暗——绣花枕头殷郊挡在了他面前。
就像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样，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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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为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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