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这些时日有些心神不宁的。
血雨昼夜不息,城镇里的百姓多生了怪病,身上长出鱼鳞斑驳,一旦脱落,下面是血肉模糊,弄的人们痛苦不堪。
这场怪病不分平民贵胄,连同北宫墨都被染上了。
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死了一批又一批。
纪瑶在一个雨夜被窗外的雷霆惊醒,她恍然做了一个梦,一直有一个**驱使着,让她挖出地底下的东西看一看。
天亮了,她撑着伞出门,身上披着斗篷,将头脸遮的密不透风。她想去梦到的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看一眼,自从家门被灭后,她一直彷徨,如今,这种彷徨又回来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原本金碧辉煌的府邸已经荒废,来到这里,纪瑶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姑娘,你也是来看昔日纪府的么?”
记忆里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如今满面风尘,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算计令他形容憔悴。
裴云熙。
这个名字过于久远,几乎沉埋在记忆深处,每次提起都宛如是折戟沉沙,磨的人生疼。
纪瑶注意到他走路一坡一坡的,突然想起来,他腿上有旧疾,许是这些年忙于勾心斗角,早就忘了保养吧。
陌上人如玉,君子衣如雪。
往日纪彦将人带进府邸,与家人言笑晏晏介绍他时,裴云熙腼腆地低下头笑了笑,那一幕恍如昨日。
“嗯。”纪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只淡淡应了声。
“姑娘可知这棵槐树的来历?”
裴云熙看到纪瑶好像对那棵老槐树感兴趣,便凑上来道。
“废话,我家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吗?”
纪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搭话,纪瑶反问道:“阁下来此,便是为的赏树么?”
“说到这个,”裴云熙低声一笑,似乎眷恋起过往,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纪瑶:“……”
她只觉得可笑而讽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裴云熙抚摸上那棵槐树,“我这一生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还是辜负了当时人。”
“说完了吗?”纪瑶道:“说完了就请让开,我还有事。”
她指着裴云熙所站着的那块地方,她的冷漠无情令裴云熙微怔,他有些不理解,纪瑶为何没有同情心?
倏然间,他扫到了纪瑶耳饰上挂着的珊瑚珠,他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唤了声:“瑶瑶?”
“啧。”纪瑶顺着他的目光,才知道是耳饰暴露了自己。
自从纪梦死去后,她从佩戴一只变成了一对。
“是你吗?瑶瑶?你回来了?你……还活着?”
裴云熙踌躇着不敢向前,那眸子里闪过的希冀,看起来卑微极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瑶瑶,你不会死,你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
“你认错人了。”纪瑶冷冰冰地道。
“我不信!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记得你的样子。”裴云熙眼巴巴望着她。
真是个麻烦。
纪瑶懒得纠缠,解下了面纱,陌生的面容极美,却不是裴云熙要找的那个人。
“看够了吗?可以离开了吗?”纪瑶道。
她带来的影卫已经扛着铁锹在四方潜伏着了,若是待的久了,难免会引起别人注意,因此她看裴云熙便是碍眼的很。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裴云熙失魂落魄的后退几步,也不好意思再停留下去,踉踉跄跄地走了。
纪瑶一声令下,“这里,往下挖。”
四方影卫落下,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大坑。
下面露出一个棺材。
她家门口怎么会有一个棺材?
纪瑶皱着眉,继续往下挖。
众人看到,棺材里面,放置着一个稻草人。
事情愈发离奇了。
这是,这场雨,突然间停下来了。
“天晴了。”周围的百姓们纷纷推开门出来,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一场灾难过去,不少人损失惨重,但人们已经来不及悲伤,只能为到来的希望感到欣喜。
纪瑶突然感觉到一丝茫然,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一头雾水。
她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这时,一阵眩晕感袭来。
“逆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谁……”纪瑶来不及思索,眼前便坠入了一片黑暗。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乌发散落肩头,窗外大雨磅礴,被烛火照出了血红色。
“阁主,您要的衣服,准备好了。”
零端着斗篷过来,还有一众影卫扛着铁锹出现在房间里。
“什么?”纪瑶有些茫然。
“您不是说要去那棵老槐树下挖看看吗?”零道。
“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来是梦吗?”纪瑶觉得脑袋异常的疲惫,她接过斗篷,披在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把耳饰摘下,放到暗格里。
“走吧。”
“主上,挖出了一具棺材!”影卫喊了起来。
“那里面有一个稻草人。”纪瑶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想法。
一打开,确实如她猜想的那样,是一个稻草人。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纪瑶又听到了一句“逆行。”
她心里涌起浓烈的危机感,伸手去抓零,道:“快……”
眼前陷入黑暗。
她一把抓住了被褥,再次从床上醒来。
“梦中梦?”为何那般真实。
门被敲响了。
“阁主,您要的衣服,准备好了。”
纪瑶目光扫过零和几个扛着铁锹的影卫,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爬了起来,推开窗,扑面而来的细雨,街坊邻居的人都生了怪病,她的体质特殊,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我们要去老槐树那儿吗?”纪瑶问。“多久的事?”
“您做了一个梦,觉得那里古怪,便吩咐我们准备着了。”零比纪瑶更加疑惑。
“不去了。”纪瑶坐回了床上,“本阁主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出门,大家散了吧。”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又各自退下了。
午夜时分,一个不知名的劫匪闯了进来,把纪瑶掳走了,又困于被追杀,就随手把纪瑶丢在地上,纪瑶爬起来一块,面前赫然是被打开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稻草人。
“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循环么?”纪瑶苦笑一声,慢悠悠爬了起来。
估算着,差不多月上中天的时候,这一切都会重复循环。
时间不多了。
纪瑶走向了棺材,一个翻身,爬了进去,把手放在了稻草人身上。
第一次睡棺材,有点儿紧张。
“逆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眩晕感袭来,然而手里稻草的触感却没有消失,纪瑶知道,这次,她赌对了。
“一次又一次,就是为了逼我到这里吧?该现身了吧。”纪瑶安然躺在棺材里,却突然发现那具稻草变成了一具骸骨。
这是一具像水晶一样美丽的骸骨,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不过,跟一具森森白骨躺在一起,总让人觉得不对味。
“我给你三个问题的机会。”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却没有痕迹。
“好。”纪瑶干脆利落,也不犹豫,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再不停,天底下的人都要染病死光了。
“当诛神之宴结束,这一切终会恢复到最初。”
“第二个问题,诛神之宴何时结束?”
纪瑶并不懂什么是诛神之宴,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大概是神明之间的厮杀,直到世上最后一个神。
“快了。”那个声音道。
“胜利者是谁?”纪瑶继续追问。
“你确定,要将三次机会都用在这与你并不相干的诛神之宴上吗?”那声音反问一句。
“如何不相干?”纪瑶淡淡一笑,“既然你找上了我,那便说明,我是重要的一环。你给我三个问题的机会,那么你希望我问出什么?”
绝不会有平白无故的馅饼掉下来的。
“你是半神之身,你有资格参与诛神之宴,不过还差一点儿。”那个声音道。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
纪瑶不明白这个声音从何而来,但她感觉,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凌驾于天理之上,连诸神都不放在眼里,就好像是——命运。
她倒是不解,她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摊上这种好事。
“那怎么样,才能成为神?”
纪瑶语气平淡,问出了那个问题。
“弑神。”
“你要亲手杀死以为肯为你牺牲的神明,夺走他的神格,你便能取而代之。”那个声音道。
弑神二字一出,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我何德何能,也太高看我了吧。”纪瑶自嘲一笑,“你是想让我杀清夜还是扶澜呢?”
哦,她忘了,清夜或许已经死了。
她微弱如同蝼蚁,手无缚鸡之力。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否则我也不想找到你。”那个声音沉沉叹了口气。
最后的关头……
其实纪瑶也有过这种预感,当这场血雨不曾停歇之时,当隐世覆灭之时,凡间也在跟着受到影响。
可能三界,在不久之后,都会重新归于混沌。
“凡人尚不自知,你却有能力力挽狂澜。作为凡间曾经的守护神,我不愿看到生灵涂炭。”那个声音道。“小姑娘,你愿意救他们吗?”
“我尚且自救不得,又怎么敢去救人?”纪瑶扬起笑容,道:“你找错人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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