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有关？也是，他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当然有关。”
肉球没了舌头，四肢都没有，只剩下一颗头颅和浑圆的身体，由于身体太胖，脖子和与肩同宽，下巴耷拉下来，和前胸融为一体，没有皮肤，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头顶垂落下白发包裹了他的身体，因而透露出此“人”少许信息——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东西。
“萧奕尘呢？让他出来见我！”它声音嘶哑，满含怨念，却对上霍晓天异常愤怒的情绪，它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他反噬自身，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了？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你到底是谁？”
它被掐着脖，已濒临气绝，却还是从嘴里挤出一句：“我是他最憎恶的人，也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成为不了的人。”
那一瞬间，浊气蔓延至整个地牢。
“不好！”
霍晓天脸色一变，此时再阻拦已经来不及。
华胥派内，护山阵法在同一时间闪烁起来。在深夜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所有仙盟追兵在这一刻同时抬头，问：“什么情况？”
“法阵亮，说明附近有妖魔之气。”
旁边的华胥派弟子面带犹疑，抬头望着他们头顶闪烁的夜空，“可南溟海的妖魔今日并未有异常。为抓逃者霍晓天，仙盟在派内外都设了守卫，都没有发现异常，那妖魔之气从哪里来？”
“或许来自门派内部。”
一问鼎门弟子道。众人齐齐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华胥派内藏有妖魔？”
“什么叫藏？”华胥派登时不乐意了：“若真有也是无意间混进来的。席道友，就算你是长老亲徒，也不可以如此侮辱我们华胥派的名声。”
席有玉颔首致歉：“是我考虑不周。不论如何，先查明妖魔之气来源要紧。”
华胥弟子却道：“不必找，晃得最亮的地方就是。”
话毕，一旁的另外弟子脸色有些苍白指着那前方的天空道：“那不是掌门闭关之处吗？”
他手指之处，阵法闪得异常剧烈，说明那边的妖魔之气并非普通等级。上一次这样闪，还是数十年前的南溟妖魔暴乱，那次妖魔出动，声势浩大，各宗门才重办了神魔大战后停歇几届的仙盟之约，共同剿杀逃出的妖魔，拉紧他们进入人族的最后一道防线，并联合镇压南溟海的动乱。
四宗虽建址都在灵脉之上，却意外都环南溟海而立。仿佛冥冥之中南溟海就是会变成妖邪之地，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可掌门闭关的山巅，为何有这样强的妖魔之气？
华胥弟子百思不得其解，待他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那旁的问鼎门弟子已经不见了。
席有玉疾步而上，那阵法闪烁之下已经围了好些修士，华胥派山巅终年积雪，入夜更是寒凉。一阵冷冽的寒风刮过，他和外边一众弟子等来了里面的搜寻结果。
“那、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声音带着颤抖
“是……一团球？”有人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有人鼓起勇气朝前边靠去，差点吓出魂来：“天呐那是什么怪物！”
众目睽睽之下，盟主率先而出，面色有异，其后跟着他的关门弟子常有道，手里牵着一条铁链，铁链下捆着一团肉球，那血肉模糊的上中平添烧焦的黑裂红浆，令见者不适。
常有道死目一巡，众人皆避开他的眼睛，毕竟能牵着这样恐怖的东西而面不改色的家伙着实令人生畏，直到顶上角落依然谦谦君子作态的席有玉，他嗤笑一声，径直将手中的链条塞到他手里。
不管对方有没答应，转身直接朝盟主俯首道：“师尊，此怪物被关押华胥掌门地牢，身上却有新鲜的烧伤疤痕，此痕灵气无法治愈，只能是霍晓天的无烬火所伤。弟子认为逃犯一定还在里面，请求封锁此地。”
盟主准允，常有道转头继续搜寻逃犯的下落。
紧接着其他三宗除去各种情况，有权说话的人都来了。启御宗主远远的大嗓门道：“什么玩意儿大半夜的扰人清闲。”
“当然是妖邪玩意，才喜欢在半夜出没。”华长老小声附和，和传言中胆小怕事的和事佬一般无二。
“我倒是稀奇掌门地牢里怎么还圈养着一只妖魔，真大胆啊。”孟无极幽幽，话语里却暗藏讽刺。
这么你来我往间，他们看到了席有玉手中牵着的怪物。
另外俩人调侃得更厉害了，唯有最开始说话的启御宗宗主华翰面色骤变，疾步冲上去便，一点也不嫌弃那渗人的肉球，面带惊疑地盯了好半晌，失声大呼道：“圣上！”
声音带着七分震惊，三分悲痛。
旁边众人听到这个称呼，俱是一愣。
人界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唯有百黎国国君，天庭亲封的人界之主，人皇项烛英。
可人皇怎么可能被关在华胥地牢，变成这幅样子？若说人界最有可能飞升的是华胥掌门霍奕尘，那人界最厉害的当属人皇，毕竟人皇已经位列神位，虽是在人界，却也是人界唯一的神，活生生的神。
“圣上？他怎么可能是圣上！宗主，您弄错了吧！”
紫金袍青年面露惊骇，望着他们的宗主。宗主脸色青紫交加，眨眼间已经变换了好几个颜色，宗主也被这话问呆了，伸手又往那肉球身上探测一番，却得到肉球阴仄仄的回应：“翰爱卿，你连寡人都不认得了？”
华翰浑身一抖，探测也有了结果，是他们的人皇无疑。
噗通一声倒地就嚎：“圣上、您您您怎么……”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入魔了！
“入魔怎么了？入魔也是你们人皇……那是什么表情，你们敢不敬我？”
肉球的口出狂言，让众人心里一咯噔，若他真是人皇，此刻连思维都变成了魔族的狂妄嚣张……当然也不排除他本身就是这种性格，可惜人皇退居幕后多年，尽管肉身在人界，却如消失的神明般神秘莫测。只有他的贴身近臣以及直接御下的启御宗才有机会瞧见一面。
因而他们也不知晓人皇的真面目。
众人看向那团肉球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与此同时，地牢内。
常有道执剑挥灵，一寸一寸搜寻。从头到尾将地牢里的每寸地方都搜过了，连一丝砖缝都没放过，依旧没有找出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
常有道不信邪，这里肯定藏了人，或许是有旁的秘法将人藏了。他目光一狠，提剑挥舞，空中闪现几道冷冽的剑光，刷拉几声，伴随着滋啦的轰鸣，整座地牢几乎被消去一层皮。
他那几剑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寻常山体在这样的气势之下早就分崩离析。
可这座地牢没有预料中倒塌，建造此地之人似乎在坚固上下了狠功夫，仿佛要关押什么比他常有道还有破坏力的怪物。
脱落的墙体上布满了符文，果然如他所料，都是用顶好的画符水所制，这么四面八方包围着，单材料就抵得过问鼎门一月的开销，真有钱啊，常有道忍不住感慨，看向符咒的眼里充满了贪婪和狠辣。
巡视一圈，终于让他找到一丝破绽。所有禁锢法咒中，混进了两处穿梭咒。
一道保存完好，却只是单向穿梭咒，寻不到起点。
零一道倒是起点，可惜它是一次性阵法，使用后已被损毁。常有道以掌试探，其上还有余温，可见刚跑没多久。他甩手一挥，那道最脆弱的地方便裂开缝隙，绕过周边的阵法，寸寸裂过去，地牢终究还是塌了。
唯剩一句狠话在回荡：“你逃不出去的。”
霍晓天当然没跑出去。甚至在千钧一发动用力量穿越法阵时，由于穿梭消耗了力量，那可恶的灵魂趁他不备，竟敢抢占他身体的控制权！
“你给我起开！抢一个男人的身体，你还是女人吗？”右手挥起巴掌就往左脸拍去。
“不干！”左手不挡，反而握成拳朝右眼窝砸去，“除非你把我身体放出来。”
“想得美！”
“那就免谈！”
左右手相互掐架，还不过瘾，左脚右脚也跟着加入战局，由于两魂都下了死手，一张俊秀的少年脸肿得爹妈都不认识，疼得两个灵魂哎呦嘶嚎。宗门的金衣总算在这场自残中发挥作用，保住了少年脖子以下，不至于和脸一样隔衣见不得人。
战况正激烈，右手却忽然一顿，啪一声巨响，右脸颊肿得老高，和眼周那圈乌青分外贴合，嘴巴立刻张到最大。
“啊——”一声哀嚎，嘴巴被痛的魂占据，“你趁人之威！”左手还想再来，右手立刻攥紧了左手的手腕，狠道，“别打了，正事要紧！”
“左手”似乎意识到“右手”的不对劲，点点大拇指，右手刚放开，又挨了左手一拳正中掌心，差点骨头散架。
霍晓天气急，却被三夭一句“正事要紧”堵了回去。
左手已经燃起无烬火灵。
三夭听得霍晓天的心声，知道火灵的真实妙用，已经先他一步连上了对面的“场景”。
火光跃动中，华胥派最高的山巅上聚满了仙盟之人，他们窃窃私语，似在共商一些大计。
当然视野是通过“肉球”的眼睛获得的。地牢的短暂接触，霍晓天已在它体内灌入了火灵。只要他体内的火灵还没烧尽，霍晓天便能看到他看到的一切。
火光中，孟无极举着右手寸寸靠近，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凭什么，让我搜魂便知晓他究竟是不是人皇，又是不是被华胥派关押在此地的。”
手朝火光靠近，孟无极凑得很近，可以清晰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长睫倏然一抖，他忽地睁开眼，面露奇怪：“好奇怪，没有三魂气魄，却留了元神”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元神里有记忆，便可搜看。”
不再犹豫，闭眼朝那一缕似有似无的元神叹去，火光中的情形一下子变化，不再是孟无极的脸，而成了“肉球”的“记忆”。
只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沉重的金衣符纹袍在那身影下轻若薄沙，那是灵气充裕之相，袖袍鼓动，最有仙人之气的人便是从前的华胥掌门霍奕尘。
而他正对着的正是一身紫金袍的人皇项烛英。在百黎国，只有足够尊贵的人才能穿得上紫袍。
“烛英兄，你还是如从前那般，随叫随到。半点也没有防备之心。”
人皇听罢呵呵笑了，“尘弟，你我之间，何须戒备？”
“做人皇那么多年，半点没有变化，心还是那么宽，若我要害你，你岂非毫无防备？”
“贤弟，你也像从前那般忧虑，连这些小事都要放在肚子里转一圈。”人皇还是笑，可没有丝毫故作之态，眉目一派自信晴清朗。他没有肉球的老态龙钟，反而比仙风道骨的掌门霍晓天还要年轻。人皇年纪足有八百高龄，眉眼间竟还留有少年的意气，那种意气来自本人的绝对自信，绝对霸道，模糊看去倒有一丝霍晓天的影子。可五官眉目完全不像，是实打实的两个人。
“总之，我当然是信任贤弟，才敢空手而来呀。”
最后那声感慨还没叹出来，他所信任的“贤弟”却迫不及待动手了，变故只在眨眼间，华胥掌门似为了这一幕准备了很久，伸手直取对方命门。
人皇当真毫无防备，被他一掌穿腹，似还未曾反应：“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肉球：寡人乃你们君主(╬▔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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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仙门盟约清内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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