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不解风情，呜呜一阵风声掩盖了他颤抖的声音。
秦衡看着那两瓣嘴唇，从口型分辨出南嘉鱼所说的话。
低着头的南嘉鱼没能看到秦律师错愕的表情。
只那么一瞬秦衡就恢复了镇定。
“好，辞职信我会帮你准备好，你来签字就行了。今天你玩得晚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后天过来签字。”
如此好看的脸，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如此让南嘉鱼心如刀割的狠话。
积蓄了一整个冬天的寒意在这一刻涌上来，裹挟住轻薄的身体。
南嘉鱼喉头一哽，抱起了双臂。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外套。”
秦衡脱下自己的大衣，轻轻披在南嘉鱼身上。
南嘉鱼把手臂抱得更紧了，心冷了，穿什么都不会暖。
现在的他，只想挖个地洞躲起来大哭一场。
可现在不行，秦衡还在，他不想自己的哭唧样被他看到。
秦衡今晚在酒吧和几个朋友聊天，并未喝酒，听到隔壁桌南嘉鱼的声音后忍不住听了一下墙角。
这一听可不得了，秦大律师连忙告别同伴，他要趁酿成惨剧前把南嘉鱼对自己的爱慕扼杀掉。
“衣服改天还我就行，快回去吧。”秦衡先下了车，去帮南嘉鱼打开车门。
南嘉鱼裹着大衣下了车，手抖脚也抖。
从秦衡的大G下来就摔了个趔趄，秦衡一把从侧面揽住他的腰，“小心！你喝太多酒了。”
南嘉鱼腰肢很细，五指扣在他侧腰，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紧实的皮肉正僵硬着。
“谢谢。”
南嘉鱼贴在秦衡身上，以往也有过类似情形，那时候，他的心会小鹿乱撞。可今天，他的心被秦衡踹冰窟窿里了，动不了。
他站稳身子往家走，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那人在后面说了一句惨无人道的“生日快乐，南嘉鱼。”
你倒是快乐了，可我不快乐。
不合时宜的生日快乐让人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南嘉鱼捂住发酸的鼻子，将呜咽声咽了下去。
他埋头一阵疯跑，把秦衡那句没有心的“生日快乐”抛到了身后。
回家扑到床上终于可以哭了。
人生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真爱、第一次表白，美好的第一次都给了秦衡。
可是呢？第一次被拒绝得彻彻底底，第一次被炒鱿鱼，第一次伤心欲绝。
秦衡一次性来了个快刀斩乱麻，把南嘉鱼多年念想斩了个干干净净并送给他好几个不堪的第一次。
南嘉鱼抱着秦衡送他的泰迪熊哭了个肝肠寸断，一直到哭晕过去。
梦里，南嘉鱼回到了高三的暑假。
那天他回到家时，像往常一样去自己书房里玩电脑。
一开门，却看到那张一眼就令他放在心尖上七年的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秦衡。
一个身材高大，五官冷艳带着混血感的青年，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
秦衡微笑着向他自我介绍，“我叫秦衡，你是南教授的儿子吧。”
那一刻，南嘉鱼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性向，他的的确确是喜欢男人的。在此之前是因为没有能入他法眼的男人，他没对谁心动过。
然而，现在有了。
秦衡比他大四岁，考到了南东诚的门下，专攻民法。
秦衡还和亲哥南嘉禾一个宿舍，虽然二人不同系，但在大学时就是好朋友了。
南嘉禾感叹幸亏哥哥没太早把秦衡带回来，否则自己哪儿还有心思搞学习。
几天后，南嘉鱼看着高考的志愿表，想也不想地选了秦衡所在的大学。
南东诚和南嘉禾对此感到惊讶，“你不是说打死不和我们一个大学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你们管我的，我现在就想读棠大怎么了，棠大是南方最好的学校，我也不想去北方，我报这里有错么？”
南嘉鱼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乐呵呵地期待和秦衡可以经常见面。
他拿到了秦衡的手机号码，微信，□□，所有社交账号。
他像个偷窥者，窥视着秦衡在现实和虚拟世界的一举一动。
他像个猎人寻找一切能和秦衡独处的机会，但最大的收获也就是打听到秦衡是个学习狂，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读书期间的秦衡像个无情机器拒绝了所有人包括校花的表白，醉心学业不可自拔。这些信息让南嘉鱼感到安心，不再为秦衡说不定哪天就谈恋爱而焦虑。
南嘉鱼喜欢秦衡来他家里和父亲探讨案件，喜欢当南嘉禾的小跟班就为了和秦衡一起出去玩。他喜欢一切能和秦衡在一起的机会。
他抓紧每一次机会，小心翼翼接近着秦衡的一切。
后来终于站到了离秦衡最近的地方——以助理的身份。
可心里怎么就这么疼了，眼睛也疼……浑身好像被打了一样。
南嘉鱼醒来时已经中午了，他在梦里甜蜜了一宿，现实却是残酷的。
回想起昨晚秦衡那张冷艳高傲的脸，还有那些不近人情的话……南嘉鱼的眼泪不争气地翻涌而出。
他去洗了把脸，镜子里，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庆幸秦衡让他今天休假。
自己这个样子，是没法见人的。
南嘉鱼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像清澈溪水里的明珠，总是闪着清透的光，一看就很讨喜。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衡是一点没喜欢自己。
自己这么低声下四的表白，正常人拒绝他人后也应该安抚一番。秦衡不仅没安抚，还落井下石、伤口撒盐让他离开他的身边……连助理都当不成。
其实当初能进秦衡的律所也是运气，恰好秦衡开除了第三个因为爱上他而无心工作的女助理时，南嘉鱼快毕业了。
正在准备考研的他，放弃了当研究生的机会主动请缨去当秦衡的助理。
一开始父母和哥哥是反对的，理由是南嘉鱼性格软，不适合去律师界接受毒打，留校当老师比较轻松。
南嘉鱼这一次却倔得像头牛，交了报名费也不去考试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一家人一番拉扯后，另外三人终于不逼他考研了。
南东诚和南嘉禾也一致认为，如果南嘉鱼非得去工作，去别的律所遭剥削，还不如去秦衡身边历练。
秦衡听说南嘉鱼来应聘助理后，更是想也没想就选他了。男助理应该比女助理喜欢上自己的概率小多了，还能顺手报答恩师，且南嘉鱼是个温柔听话的人一起工作一定会很舒心，秦衡当时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秦衡的选择是正确的，之前的女助理时间最长的干了一年，南嘉鱼在岗三年了，都没有展现出任何无心工作的迹象。
秦衡对南嘉鱼非常满意，给了他高于同期的工资，让他观摩各种案件接触实务，颇有把南嘉鱼当亲儿子护着的倾向。
南嘉鱼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秦衡当初选择自己的理由，所以一直隐忍不发，默默伴君，然而昨晚，一切都毁了。
幸好亲哥南嘉禾今天六点就起床出差去了，没来叫他起床，不然准会发现他这红肿不堪的眼睛。
南嘉鱼喝了几口牛奶，吃了几口面包，觉得很噎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下子连辞职信都不用写，秦衡帮他写了。这是有多希望他赶紧离开啊，南嘉鱼对此感到伤心。
正在艰难吞咽面包时，沈桐给他打来电话，“干嘛呢小鱼，微信咋不回我呢？上班这么忙么？”
“我在吃早饭。昨晚喝多了，今天请假没上班。”南嘉鱼哽咽道。柔软的面包现在硬得像块石头，堵着他的胃。要不是上周才体检 完，他都要怀疑自己食道癌了。
沈桐又用无比八卦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昨晚表白没？秦大律师接受你没！”
不提还好，一提南嘉鱼就绷不住，嗷嗷哭起来，“沈桐，我失业了，我明天就要去签辞职信。”
沈桐一头雾水，咱们不是在谈感情么，怎么还和失业扯上关系了？不就是请了个假么？
“你们律所这么无情的么？请一天假顶多扣工资咋还失上业了呢。劳动法你们老板不可能不懂啊！”
沈桐又和南嘉鱼聊了两句发现两个人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便说道：“昨晚你和秦律师聊什么了？是怎么聊失业的，小鱼你别哭，慢慢讲。”
于是南嘉鱼把昨天和沈桐他们分开后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听完原委，沈桐也绷不住了，“秦衡太他妈不是人了吧！我们去告他！让我做你的代理律师，谁家老板会因为员工喜欢老板就把人家开了！没这道理！”
“别别，沈桐你听我说，是我自己选择辞职的。就算他直接逼我辞职，你在法庭上也打不过他。”南嘉鱼哭唧唧回忆秦衡是如何面不改色把那三个女助理给无情开掉的。
沈桐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不是秦衡的对手，秦衡在律师界的不败战绩至今无人打破，那是个有头脑有手段的冷酷律师，不是他们这种有点人性的律师能比拟的。
没想到庭上无情，私底下也如此残忍，沈桐忍不住破口大骂了秦衡一顿，把藏在心里的一波秦衡黑料全倒给了南嘉鱼，虽然这些黑料南嘉鱼已经从各个渠道听了很多遍了。
“知道了吧小鱼，秦衡就是这么无情，我原本以为南叔叔是他恩师，他能对你好一点，没想到也没多好。鱼，听我的，别喜欢这种下头男了，不值得。我努力一下试试能不能当1，说真的，等我成功了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沈桐编得起劲儿，终于把南嘉鱼给说笑了。
“嗯，谢谢你，我会努力把他忘掉的，既然他这么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倒贴，我还没那么犯贱。”
过了一会儿廖思雁也打电话狠狠给秦衡造了一波黑谣，目的是为了让南嘉鱼脱掉秦衡滤镜清醒一点。
南嘉鱼心情真的是好了很多，“谢谢思雁，我发誓再也不为他掉眼泪了，下次有好男人记得介绍给我。”
以前是南嘉鱼一叶障目，眼里只有秦衡容不下别人。
经历了昨晚，他觉得自己应该看开点，天下又不是只有秦衡一个男人，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秦衡不就是长得帅了点，替代品也不是找不到，哼。
南嘉鱼终于吃完了早饭，已经下午三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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