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挂在衣柜里的灰羊绒大衣，是今年新款，限量版的，他陪着沈桐逛了好多家店，最后听说要加价五万才能通过某些渠道买到，沈桐就伤心欲绝地放弃了。
秦衡是怎么买到的不作他想，肯定是花了不少钱，因为秦衡是个能用钱解决就不多动一根手指，惜时如金的人。
可是在昨晚那种情境下，秦衡怎么能突发体贴把衣服给自己穿。
这种做法真的太卑劣了，一边狠狠糟蹋自己的真心，一边无言示好，到底是要怎样啊。
这段小插曲害得南嘉鱼又纠结起来。
这么多年他都没敢表白，除了秦衡讨厌办公室恋情，还因为他试图找过秦衡喜欢自己的证据，但是一点点都没能找到。所以他知道即使是表白了也没戏。
秦衡对自己完全是出于对恩师儿子、好友弟弟的亲人间的关爱，不夹带一丝一毫私情……
他甚至不清楚秦衡究竟喜不喜欢男人，毕竟秦衡这个人看上去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对所有人都淡淡的，只谈公事几乎不主动透露私事。
关于秦衡的很多事情，都是南嘉鱼从别处打听出来的。他像个追星小迷弟四处搜寻关于秦衡的一切，勉强拼凑出一个他认识的秦衡。
另一边，秦大律师在办公室帮南嘉鱼打印好辞职信后，开始觉得有些烦闷。
他走到楼梯间连抽三根烟，想把自己笼在烟雾里，以便忘了昨天南嘉鱼那失望伤心像丢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一样的神情。
跟在自己身边三年，最听话乖巧，最得心应手的小助理选择了辞职，要说他没有留恋是不可能的。
但也仅限于担心下一个助理不顺手，以及他要如何去和恩师解释，南嘉鱼要辞职。自己可没逼他。
南嘉鱼长相极好，肤色白润，是晒不黑的那种冷白，害羞的时候脸颊又透着健康的绯红。
他是个可爱的弟弟，秦衡甚至有时候会羡慕南嘉禾有这样乖巧的弟弟。
让他去冲杯咖啡，他不仅会按自己的口味调好奶精和糖粉，还会做漂亮的拉花，让人喝起来也觉得舒心。
加班时让他点份外卖，他点的每道菜都在自己的胃口上，从未出差错。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南嘉鱼都表现得可圈可点，此前的三个女助理加起来估计都不如他一个。
想到这里，秦衡又有点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并不会改变结果。秦大律师更不可能拉下脸让南嘉鱼别辞职。
但如果南嘉鱼改变主意，他会考虑让对方整理好工作态度后再回自己身边当助理。
早上七点，南嘉鱼准时起床，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穿上贴身的西服，打好领带，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他和往常一样完美，是一张俊秀可人的脸。
前天哭肿的眼睛彻底消肿，挺翘的鼻头透着点粉，双眼水润明亮，是个精神青年。
南嘉禾看了看自家弟弟这幅意气风发的样子，还以为今天有什么重要案子开庭。
“怎么，秦衡给你涨工资啦？瞧你打扮得像要去相亲一样。”
“没有涨工资。我只是去上班，哥哥。”还涨工资，你弟弟我要失业啦！
南嘉鱼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家人他辞职了，他怕父母一问辞职原因他忍不住给哭出来就难堪了。
南嘉禾才刚起床，桌上放着已经做好的早餐，两个煎蛋一杯牛奶麦片，两片面包，摆盘好的水果。
他时刻庆幸自己有个好使的弟弟，从小使唤到大，即使工作了都和自己住一起，任劳任怨当弟弟，完美。
“晚上一起吃饭啊，出去吃，等会儿发你地点。”南嘉鱼一只脚踏出门时南嘉禾才想起来告诉他今晚一家人得一起吃个饭。
“好的哥，我上班去了。”
南嘉鱼开着车去了衡通律师事务所，这里是他工作了三年的地方。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再干个十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职了。
在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南嘉鱼看到秦衡开的那辆奔驰大G后，特意放慢车速，离秦衡远一点。
到了办公室后，南嘉鱼和同事打了招呼，又坐着发了会儿呆，手里拿了一支签字笔去了秦衡办公室。
他象征性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回答就进去了。
“秦律师，我来签字。”
进来后，南嘉鱼看见秦衡的手肘撑在桌上，面前是一台笔电和一台用来看新闻的iPad。
今天不用出庭，秦衡只穿了一套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敞开着。他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防蓝光眼镜，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奔放的混血感中又混杂着中式禁欲气质。
秦衡正在喝咖啡，自己泡的咖啡喝起来总是不得劲儿，他想问南嘉鱼平时是怎么做的，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南嘉鱼表情很镇静，看起来好像只是来找他汇报工作，而不是来签辞职信的。
诺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平时也没觉得很空。
现在，南嘉鱼感到尴尬。
面前是自己深深爱过的无情老板律师，他私下里从来都是“衡哥衡哥”地喊，不会这么庄重叫一声“秦律师”。
秦衡显然也对南嘉鱼这样称呼他感到陌生，“你看看内容，下面签字即可。 ”
南嘉鱼手里握着笔，看着A4纸上“辞职信”三个黑体字。
这三年在律所和秦衡一起讨论方案、一起加班、一起搞周年庆的点滴浮现在眼前。
要不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眼泪怕是又包不住了。
右手捏笔的地方一阵阵刺痛，连接着心脏的筋脉被人拔了一般，让他浑身上下都好难过，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甘、委屈、失望、遗憾，更多的是心碎。怦怦跃动的心脏被秦衡的无情给击穿，然后稀碎。
终于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南嘉鱼把辞职信递了回去。
“再给你三个月时间。”秦衡突然说道。
南嘉鱼愣了愣，看向坐在老板椅的男人。
秦衡的表情依旧平静，沉黑的眸子像黑夜的天幕，南嘉鱼从里面看不到任何惋惜，留恋，不舍的情愫。
果然，这个人很无情，自己好歹为他当了三年牛马，他是一点都没触动。
“现在工作不好找，南教授对我的栽培之恩我无以为报，所以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找下家，这三个月你照常领工资，我尽量不给你安排工作任务，以便你能抽更多时间去处理自己的问题。”
秦衡一副我给了你天大恩惠的表情看得南嘉鱼很是无语，难为他还记得南东诚对他有恩。
但是现在并不是求职季，招人的律所确实也不多，能继续领着工资骑驴找马对南嘉鱼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好的，谢谢秦律师。”
南嘉鱼说完鞠躬退了出去。一转头就往卫生间跑，没能控制力度所以把秦衡办公室的门摔了个巨响。
他对秦衡是见色起意没错，但秦衡确实也是有个人魅力才能让他七年如一日地一直喜欢他，而且是越来越爱。
关于秦衡的发家史，在棠城律师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衡当年还是本科生时，就将生父告上法庭。
当时还在上高中的南嘉鱼隐隐约约在饭桌上听父亲和哥哥讨论过，只不过他第一次见秦衡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南东诚那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律师学生。
秦衡母亲是M国人，下嫁给秦衡的父亲生下儿子后，父亲却四处寻欢作乐。生性强硬的秦衡妈妈居然被气出乳腺癌病故。
秦衡生父也不是个傻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接过母亲留下的产业做大做强，并且有了一个稳定的小三。
但那位小三小瞧了秦衡，在秦衡幼年时居然虐待过他，这都是秦衡自己在法庭上抖出的一些边角料。
秦衡上大学时，小三终于怀孕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秦衡在没有请代理律师的情况下，把生父告上法庭，要求退还母亲的遗产以及企业所有权。
也不知道他搜集了多少各种陈年烂账和各类出轨证据，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通精彩辩论，对法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竟然真的胜诉了。秦衡夺回母亲留下的一切，把生父驱逐出家族。
这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场民事诉讼中透露了他老爹贪污公款等行径。家庭私事解决完后，检察院立刻对他父亲进行了刑事起诉，秦衡不遗余力为检方提供证据大义灭亲，最后他父亲被判了八年。
小三一看形势不对，打了胎准备逃。秦衡一转头把小三和父亲一起挪用公款的罪恶透露给了检察院。
在秦衡父亲判刑三个月后，没有孕期保护的小三也一并进去了，连虐待儿童这条罪证都被算了进去。
秦衡大获全胜，父亲那边的亲戚从此和他断绝往来，认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不孝子。
但他在国外的母家亲戚们全都来棠城为他庆祝了一番。
后来秦衡把母族企业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坐收其成。
本科时很多著名律所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一个都没接，而是自己在读研时就和另一位律师联合创办起事务所。
这些年衡通律所顺风顺水，什么大小案子，只要是秦衡亲自上，可以说是必胜，简直是律师界传奇。
南嘉鱼靠在隔间的门上，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这是他在厕所呆的最久的一次，以前他是生怕错过一秒见到秦衡的机会，连去厕所都放小跑，上完赶紧回到秦衡身边。
秦衡几乎是默认他可以一直呆在自己办公室的，以至于秦衡的办公室装了两套办公桌椅。
他喜欢和秦衡一起加班，恨不得天天留在办公室加班，只要秦衡也在。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最变态的员工，居然期望每天都加班，这样秦衡就不会有时间谈恋爱。
现在他一秒都不想看到那个人的脸，那人是怎么用这么道貌岸然的样子拒绝自己的。
如果南东诚和南嘉禾知道这件事，不知会作何想法。
从卫生间出来后，已经快吃午饭的时间，南嘉鱼打开手机挑选自己的午餐。
这栋写字楼有二十家律所，最大型的不是衡通，但最赚钱的一定是衡通。
一个月3万的助理工作去别的律所根本不可能有，也就是秦衡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自己开这么优越的工资。这些南嘉鱼都知道。
“南嘉鱼，既然你今天没出去，把午餐点了吧。”
秦衡正好碰到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南嘉鱼，他刚在楼梯间抽完烟，身上一股淡淡的香烟味。
南嘉鱼有一次被他的烟味呛咳了后，他就再也没在办公室抽过烟。
刚才南嘉鱼签完字摔门而去时，秦衡心里是不太舒服的，但表示理解可能三个月后即失业的愤懑，所以没有责备对方。
既然领了工资，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应该是不过分的，秦律师想。
“哦，好。”南嘉鱼怏怏地躲开秦衡的目光，走到角落里开始点外卖。
半小时后南嘉鱼把外卖员送过来的餐提到秦衡的办公室后就打算溜了。
“你过来，一起吃吧。”秦衡想了很久，南嘉鱼一直以来都是个令老板满意的好员工。
因为爱上自己而影响了工作态度，所以秦衡希望南嘉鱼远离自己冷静一下。等他想通了，这工作岗位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不用了，我去我办公室吃。”南嘉鱼委婉拒绝。
秦衡没有心。都这样了还要逼着自己和他一起吃饭，纯心想给自己不痛快吧。但更重要的是，自己今天给秦衡点的外卖和平常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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