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诡的刀灵有过这样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一生。
辛弗离活着的时候善良极了,大公子在床上几乎要勒死他,他只是悲悯地看着大公子的眼睛说:“公子,我以后……再也不读书了。”
不读书,就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像禽兽一样活着,就不会痛苦。少夫人挺个大肚子,阿辛又不知廉耻地和大公子颠鸾倒凤了。
大公子却似乎对阿辛不愿再读书这件事十分不满,阿辛被从后院转移到书房,阿辛身体越来越不好,在书房就在书房,即使不关着他,他也不愿出门了。
少夫人常看见他,少夫人不知是天真还是大度,和善地对辛弗离说:“阿辛,郎君说他待你如兄弟,你好生养病,等表妹也大好了,就为你们操持亲事。”
辛弗离在书房的案头看见大公子与京城往来的书信,大公子帮着陈国公从洪灾的赈灾银中敛了好大一笔钱,那么多的救命钱,养出了这样一朵娇贵的白花。
辛弗离麻木地说:“多谢少夫人,少夫人身体不便,最近夜深露重,还是少往书房来吧。”
少夫人如果听劝,就不会终于有一次撞见辛弗离和大公子颠鸾倒凤。少夫人受惊不小,胎动临盆,大血崩。
一尸两命。
辛弗离看见产婆匆匆进出,大公子满头急汗,京城赈灾银事发的书信又恰好送到府上。大公子神色几变,嘴里念叨着:“不能死,孩子不能死。”
贪污灾银一事一发不可收拾,上意决然,满朝公卿连坐,流的流死的死,国公府或许不至于倾覆,但他这个女婿如果没了用处,即刻就会被舍弃。
辛弗离看见当夜产婆从府外抱进来一个孩子。
大公子打通少夫人身边跟来的娘家仆从,声称少夫人舍命诞下一子,快马报信去京城。
没过几天,一个满身狼藉的妇人扑到游府门前,哭喊着要游府还她的孩子。
那妇人是表小姐。
表小姐又被接进了府,游老爷这次也被激得命悬一线了,辛弗离癫狂大笑,几乎要笑出泪来,游家垮啦,从骨子里烂了,那用来偷梁换柱的孩子是个被引产的早产儿,体弱难养,没几个月就死了。
辛弗离一纸密信递上京城,告发大公子贪污灾银,罢官缉拿的文书下来前夕,大公子不可置信地质问他:“是你写的信?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我吗?阿辛,你不明白我吗?”
辛弗离含泪盯着大公子的眼睛,混笑着重复表小姐说过的话:“心比天高,攀龙附凤,钻营虚伪,下贱至极……”
钝刀割断他的喉咙,热血呛进气管,谦谦君子变身愤怒的罗刹,要了他的性命。
表小姐当晚一把大火点了游府,怒焰滔天,摧枯拉朽,一切,都归了尘烟。
-
“阿辛……阿辛……辛弗离……”遗落的梦境中仍然回响着游大公子和表小姐的声音,辛弗离的生魂被困在了那个装满圣贤书和凌云志的旧书房里。
秦岭和关河就站在刀灵的旁边,看他用那只牙白色的裁纸刀细心地裁出一张张柔软的白宣,铺在案头。
刀灵的目光有时候和关河对上,会轻轻一笑。
关河抬手在刀灵眼前晃了晃:“不是说,‘他’看不见我们吗?”
秦岭:“刚才的看不见,现在是电脑生成的ai影像了。”
……
“这就是‘器灵’……”关河仔细地观察那个ai影像,“科技和美术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不,不对,什么叫刚才的看不见,刚才的不是ai影像吗?”
秦岭:“我说了,那些是刀灵的记忆……”
“记忆……”关河已经混乱了,“记忆,太不可思议了……”
秦岭:“很难解释,就像赵小青说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科学,这个时代神魔遁迹,灵气枯竭,就是五大灵族,也需要借助科学手段来施展一些术法,‘灵境’这个游戏,可以理解为刀灵这类东西的‘囚笼’。”
秦岭看向关河:“这只刀灵已经死了,所以江南游家这个‘囚笼’只是一段死去的记忆,无害。但是还有些东西,关进来时是活的。”
关河:“……比如呢?像赵小青那种的妖怪?”
“艹,”赵小青的声音无端炸在耳边,“老娘不是妖怪!”
秦岭意味不明地笑了:“大嫂,我灵体不稳,烦请送我们入楼兰境。”
一条巨大的闪着鳞光的青色蛇尾从眼前虚空一晃而过,赵小青不耐烦地一吼:“行吧,别死那了!”
“走你!”
随着赵小青空灵的一声断喝,辛弗离、书房、游家的府宅化作清光碎裂,江南春色水雾般消散。
在一片空茫的天地间,关河看到许多一闪而过的各色流光,无数缕凭空冒出又忽然消融的烟雾,那巨大的闪着鳞光的蛇身仍像某种虚无的投影般出没在这广阔的天地间。
秦岭始终与关河并肩,随着关河的目光即时解释:“赵小青,是‘灵境’的大牢头。”
“我x!”随着赵小青又一声骂,关河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一头栽了出去——
风沙扑面。
关河迎头呛了一嘴沙子,只见眼前一片莽莽沙漠,残阳如血,挂在天边。
秦岭扶了关河一把,伸手,在关河眼前的虚空一抓,魔术般变出个防风镜,秦岭看着关河:“你试试。”
关河:“……我?我不行,我不会。”
秦岭又来了一遍,这次用两只手,放慢速度,捏了个清光诀,再殷切地看向关河:“试试,帝玺灵脉在你身上。”
“……”在这样一个用科学和玄学都无法解释的大沙漠里,关河看着秦岭手中凭空变出来的防风镜,试试探探地学着秦岭刚才的样子比了个手势,在空气中一通鬼画符,“这样?”
一撮金光劈里啪啦炸在他指间。
“!”关河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静电!”
……
秦岭戴上一只防风镜,把另一只架在脑门上,两手抓着关河的手,又来一遍。指间金光流转,清气四溢,关河感到自己十指牵动了某种无形的千钧之力,像是要从空气中撕扯出什么,突然,“啪”一下光爆,一只巨大的望远镜脱手掉落。
关河:“……”
秦岭:“……你刚才在想什么?”
关河:“我想着那边是什么动静,轰隆轰隆,沙尘暴?”
关河一指,太阳落下的方向正平地滚起黑烟。
秦岭捡起望远镜,把脑门上的防风镜给关河:“不是沙尘暴,是打仗。”
黑烟正在以一种核爆冲击波般的速度迅速蔓延,关河刚接过望远镜要看一眼,那烟气眨眼就到跟前。
关河下意识侧身一躲,轰!
某种巨力对抗的声响爆破在耳边,风沙利刃般擦身而过,秦岭以半抱的姿态为关河一挡,关河的余光瞥见——
漫天扬起的黑烟黄沙中,秦岭身后腾起巨大的蛇……不,龙,龙尾!
漆黑的龙尾一甩而过,比赵小青那条蛇更加庞然大物、更加鳞光闪烁,更加真实可怕!关河一把抓住秦岭胳膊,不及反应,忽然那黑烟中又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像是谁直接打过来一发导弹,杀气直冲面门!
秦岭一把揽过关河:“盾!”
关河大惊失色:“遁?往哪?!”
咔,秦岭周身清光爆出,撞上黑烟,形成一堵高耸入云的光盾!但光盾转瞬要碎,关河扒过秦岭肩头一看,一双猩红的巨目在黑气中睁开,红目下血盆大口就要破盾而来——
“灵相!”秦岭一声暴喝,转身,嘭!清光再次爆开,漆黑的龙身在光爆中凭空化出,悍然腾霄!
玄黑的巨龙一声吟啸,那血盆大口和翻涌的黑烟触电般一退,猩红的巨眼不甘而愤怒地,凭空消散了。
关河目瞪口呆,不全是因为眼睛看到的——因为下一秒,巨龙的尾巴真切地卷到了他的身上。
漆黑的鳞,鳞片缝隙间金光闪闪,触感像冰冷的某种金属,黑龙的巨爪有力地抓握在地,一个爪子,比自己整个人都大,一个鳞片,比自己整张脸都大。
黑烟退散,黄沙落地,黑龙在血色残阳下温柔地低头回首,兽状的龙首凑到眼前,湿润的鼻息嗅了嗅关河的头发……
关河整个人僵住了。
他手里一直抓着的秦岭不见了。
而巨龙正在发出秦岭的声音:“关河,快,抓住我的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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